每個城市都會有許多廣場，大型廣場是生活在逼仄樓群裏的市民放開視野的地方，體現一個城市的人文關懷。商業廣場是聯合市裏麵最安靜的廣場之一。雖然名為商業，這裏隻是靠近繁華商業區，穿過的街道都不是交通幹道。

  廣場中央有個大型噴水池，圍繞水池的石頭邊低矮，可以直接坐甚至躺在上麵休息。

  這是一個陽光充足的上午，很多閑著沒事幹的情侶來這裏度過親密時光。情侶是最旁若無人的群體，在高尚愛情的掩護下任何出格的行為都是對彼此的證明而不是對他人的妨礙。比如大半夜在宿舍樓下表白不用顧慮吵到別人睡覺，在街道中央用蠟燭擺愛心所有人都得為其繞道。媽的智障。

  在這些情侶不遠處，一個頭戴禮帽、西裝打扮的成熟男子兀自坐著。他手裏夾著香煙吞雲吐霧，掛著厚厚黑眼圈的雙眼總是帶著疲倦。

  一位裹著長袍、樸素如同修女的女性來到他旁邊坐下。女性的皮膚微黑，長袍寬鬆但也能看出她身材火爆。

  “喜歡這個地方嗎，內莉？”男子淡淡開口。

  內莉沒有回答。男子並不在意，他自顧說道：“每個人都用做工繁複的衣服裹著自己身體，不管是豪紳還是平民，好像所有不堪經過華麗的包裝，都會因看不見而消失一樣。但我並不是要對此批判或是譏諷，對我來說這樣的環境反而更合適。至少和綠沼城那樣粗糲的地方比起來，我更喜歡這裏虛偽的考究。”

  內莉沒有回應男子的評論，而是麵無感情地提醒：“快到了，阿貝拉爾先生。”

  阿貝拉爾彈掉煙灰：“那我們需要些私密空間才行。”

  他說著轉向旁邊，對那邊一對年輕情侶說：“能請你們走開嗎？”

  “哈？”情侶中的男性看起來很不高興。

  “今天陽光不錯，但是曬久了熱得流汗。找個能遮蔭的地方更好，不是嗎？”

  阿貝拉爾聲音和他的神情一樣，給人一種倦怠感。但情侶兩人聽著卻感覺深入靈魂，他的話語在他們腦中不知不覺轉化成了自己的意見。於是情侶互相點點頭，自覺離開了。

  阿貝拉爾和內莉看向連接廣場的道路，過一會兒一輛帶有紋章的馬車向廣場駛來。

  內莉依然坐在水池邊，但她手上多了一片枯葉。她手腕一抖，枯葉像飛鏢一樣射入空中，然後失去速度飄蕩而下。在某個時間點，枯葉的陰影剛好遮住了車夫的臉。內莉輕輕打了個響指，車夫頓時感覺雙眼一黑。

  阿貝拉爾忽然起身，幾步跑到馬車邊上。他敏捷一躍，從微敞的車門輕盈地跳入車廂內。

  車夫一無所覺，他很快恢複視線，還以為是陽光讓自己眼花了。馬車平穩前行，沒有片刻停阻。

  穆奧特看著突然進來的阿貝拉爾，顯得一點都不意外。阿貝拉爾自顧在鋪著軟墊的位子上坐下。

  “很遺憾，穆奧特閣下。”阿貝拉爾說：“紅柳族的落敗讓我們的計劃受挫。希爾達重新勸服保守的族長需要很長時間，說不定還得依靠一場內戰。堅持原計劃的話，我們得拖延很長時間，這對實現你的目標不利。”

  穆奧特沉默不語。

  阿貝拉爾吐了口煙，香煙一直夾在他手指間，從廣場帶進了車內：“本來沼地軍能夠大舉侵略自治州，以自治州的軍力自然阻擋不住。人們總是在危險中才會尋求改變，讓他們因岌岌可危的政局需求更強大的力量時，你便有掌握議會、成為自治州首席執政官的可能。但你們的英勇對抗讓計劃剛起步就破產了，這也讓希爾達陷入麻煩。等她再次掌握沼地，自治州的情況也會發生變化。我不確定你還能否順利登上自治州之頂。”

  “現在的議會不是我一言堂的地方，即便是在軍務上。針對紅柳族的作戰就算我反對，也會被其他人推進。”穆奧特冷冷地說。

  “你別誤會，閣下，我並不是責備你。這計劃是屬於你們的計劃，是你們要依賴它來實現自己願望。我充其量隻是個聯絡人而已，沒資格對你們當事人指指點點。我不過是在闡述事實。如果你依然懷著期望，那我建議修改實施方案。你需要更直接的手段。”

  “什麽手段？”

  “除掉議會裏所有和你地位相當的人，將其推給沼地聯盟。如此一來，將由你這一方來推動局勢改變。”

  穆奧特聽了皺了皺眉，臉色嚴肅。

  “執行者可以交給我這邊的人，我們有適合擔任暗殺任務的專業人士。若是成功的話，不僅能挑起兩國的爭端，你在議會裏也不再有均攤權力的對手。”

  僅僅是傾聽阿貝拉爾的話語，穆奧特就被帶入他的想法中，不自覺地預想計劃成功的前景並為此怦然心動。但他沒有任這股欲望自行膨脹，而是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別跟我來這套。我知道你‘教唆’的特質。”

  阿貝拉爾依然淡定抽煙：“當我被賦予這項能力時，隻要說話就會附帶效果，並不是我能控製的。我也知道以閣下的守護者之身，是能夠抵禦這種效果的，因此不曾妄想對您實施影響。我隻是在闡述我的意見而已，是否接受完全靠你自己的意誌。”

  穆奧特陷入猶豫。

  “我會讓自己的人做些準備工作。當你下了決心，隻需要給我一個信號。”

  阿貝拉爾說著起身。和來時一樣，他敏捷地跳下馬車，然後緩緩走在街上，沒有被任何人發覺異樣。

  他把半截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底踩滅，盯著淩亂的煙灰，陷入沉思。

  內莉來到他身後。阿貝拉爾開口道：“準備一些方便殺死守護者的道具。接下來的目標是自治州的名門。”

  他想了想又說：“自治州不就有這樣的東西嗎？之前名門殺手用的武器，也是教團流傳的寶物。一把匕首，是叫鬼咒吧？先把那東西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