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酒館，矮盾幫曉忍介紹炎劍。

  炎劍蘭迪獨自坐在角落喝酒。他一身寬鬆便服，佝僂著身子，頭幾乎低到桌子上。遠遠看去就是一個頹廢酒鬼，完全沒法和他五階冒險者身份聯係起來。

  矮盾到他麵前打招呼，他才微微抬起頭來。蘭迪大約四十幾歲，臉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是下巴的粗短胡渣。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沒睡醒，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矮盾向蘭迪介紹曉忍和尤拉莉亞。他吹噓了一番，說兩人是荒原鎮的救星，輕輕鬆鬆摧毀一支地精大軍。蘭迪“哦”了一聲，又垂下頭去麵對酒杯。

  矮盾尷尬道別了，他要往深層護送下一支車隊。曉忍在蘭迪對麵坐下來，尤拉莉亞也跟著坐下。

  “聽說你接受臨時雇傭？”曉忍問。

  “你想雇傭我？”

  “是的。不過任務不在地下城，而是高盆自治州。”

  蘭迪依然懶散：“你們其實不需要我吧？兩位的本事已經足夠厲害了。”

  “我要討伐六階災禍魔物，為此需要盡可能多的幫手。”

  蘭迪歎了口氣：“沒什麽幹勁呀。”

  曉忍想了想，問道：“聽說你為女冒險者才會接受組隊邀請？”

  “這是誤會。我從沒主動追求過別人，都是她們先表現了好感。隻不過，我願意順從她們的期待。從結果來說，也算是我勾搭女人了。”

  曉忍覺得十分理解。他又問：“那什麽情況下你願意接受邀請呢？”

  “我能充分實現價值的時候。”蘭迪喝了口酒：“很多冒險者隊伍都需要一個導師，教授他們對抗魔物的辦法，帶他們適應更高難度的深層。我喜歡扮演這樣的角色，既能幫助別人，又能讓自己獲得滿足感。”

  “原來如此。抱歉打擾了。”

  曉忍知道自己的委托不符合對方條件，便果斷放棄了。蘭迪是個隨性的人，很難迫使他接受不喜歡的活。而曉忍現在去追趕矮盾，還有機會從藍焰那裏得到幫助。或者到深層尋找其他符合條件的人。

  曉忍起身就要離去，蘭迪卻自己開口了：“等等。”

  曉忍看向蘭迪，他難得抬起頭來，視線是投向尤拉莉亞的。

  “你是德魯伊嗎？”

  尤拉莉亞點點頭。於是蘭迪轉向曉忍說：“如果你們幫我個忙，我可以免費接受一次雇傭。”

  曉忍回到桌前坐下：“什麽忙？”

  “幫我殺一個人。”

  曉忍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你們也知道，冒險者在深淵裏危險重重，最倚賴的是自己和夥伴。對一個隊伍來說，信賴是至關重要的。”蘭迪說：“如果有人背叛這份信賴，他就應該遭受唾棄，受到最嚴重懲罰。”

  聽起來蘭迪是要懲罰背叛者。果然，他說道：“我要殺死一個背叛隊伍的超凡冒險者，希望你們能幫忙。”

  “那人是你隊友？”

  蘭迪搖搖頭：“他隊伍裏麵一個女孩和我有幾個晚上的交情。而那個女孩和隊友全部被其殺害。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他的所作所為也理應得到懲處。”

  “那人是誰？”

  “名為灰紋。是貓人族五階狂戰士。”

  ……

  蘭迪帶著曉忍和尤拉莉亞走上一整天，他們離開洞窟來到荒原，又從荒原進入另一個地洞。

  走一段路後能看出這裏的特征。這個地洞內部碎裂的石塊很多，不像其它地方有很多連接岩洞表麵的石筍石柱。

  裏麵還有一些怪異的斷層。很多地方不是連續的，大洞穴連著小洞穴，連接處是平整的斷層。像是地震使得地形切割平移，但細看更像是隨意拚湊的拚圖。

  這裏名為切移地穴，有像迷宮一樣的坑道，每隔一段時間還會分成許多小塊隨機移動。

  地形切移的時間也不固定，有時兩三天一次，有時要隔半個月甚至更久。每次移動過後可能暴露出新的未探索區域，也可能把一些原本能到達的區域封閉起來。因此探索切移地穴十分危險，被困於其中可能幾年、幾十年甚至永遠找不到出路。因為探索得少，這地方還是個神秘地域。

  有很多人將其視為探究深淵秘密的必經之路，因此有人會冒險深入。但更多人還是在乎自己的性命，他們隻會在地穴剛移動後進行小規模探索。

  上次地穴切移之後，探索者發現新暴露的淺層洞穴有幾具冒險者屍體。他們是在兩個星期前失蹤的灰紋隊伍。屍體裏麵沒有灰紋本人，而屍體上的致命傷是利爪的抓痕，經辨認是灰紋留下的。

  灰紋本人不見蹤影，雖然他殺死同伴的嫌疑基本確定，但協會出於謹慎沒有發布通緝令。於是蘭迪打算自己出手懲罰灰紋。

  而灰紋最可能的藏身地當然是在切移地。

  “你說上次地穴移動是在三天前？”曉忍問：“那現在有可能再次移動，豈不是很危險？”

  “不會這麽湊巧的。”蘭迪樂觀地說。在曉忍聽來像是插旗。

  “再說了，不是有德魯伊小姐在嗎？”

  尤拉莉亞能感受流動在風中的自然力，她能判斷哪條路是死路、哪條路有出口。

  “萬一我們被完全封死呢？”曉忍說。

  “那就在裏麵生活，等下次路麵開放再出來。”蘭迪果然是個隨性的人。

  曉忍便不在此糾結。他轉而問道：“灰紋為什麽要殺死自己隊友呢？以他的實力應該備受尊敬，很難產生仇恨才對。”

  這是評判這起事件最關鍵的地方，也是協會沒有通緝灰紋的原因。他不應該懷有殺意。

  “灰紋是狂戰士，依靠自身狂暴來提高戰鬥力。可能切移地穴某個區域能激發特性，這在深淵裏麵很常見。失控的灰紋陷入瘋狂才殺死了隊友。”

  如此說來，灰紋並不是有意謀殺。如果這是事情緣由，他罪不至死。蘭迪也應該理解才對。

  蘭迪看出曉忍的想法，淡定地說：“就算真是這樣，灰紋依然要償命。他是超凡冒險者，有引導保護隊友的職責。他應該清楚自身的隱患，為此已有覺悟。他克服不了自身弱點導致隊友死亡，那就是他的全責。位於人上者，就應該有這樣的擔當。”

  可能因為蘭迪有這樣的想法，他才沒有輕易加入或是組建公會。對他而言，成為領導者必然要承受巨大壓力。

  突然，地穴搖晃起來。蘭迪臉色一變：“地穴要切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