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這下舒服多了！”

  沒想到這餅的硬度這麽大，江小離喘了兩口氣，“我哪裏知道這個餅這麽難咽！”

  江小離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粗麵餅，這東西起初吃到嘴裏味道還可以，誰能想到咽到喉嚨裏的時候，就跟石頭子似的拉嗓子。

  就這粗纖維，現在是不好吃，怕是明早也不好拉出來。

  “這餅算是不錯的了，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想吃山珍海味是怎麽！”

  “咳咳！”

  喘了幾口氣候，江小離握著手裏的東西，開始一口口的慢慢嚼咽。

  這時候他瞅了一眼旁邊的小惠，看著女孩的眼神似乎若有若無的也盯在桌上的幹餅上。

  “要不要你也來點！”江小離把黃餅順勢往她的方向一推說道：“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

  “哼，我吃不吃不用你管，別忘了這可是我的！”

  小惠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不過還是坐在桌子的另一邊，伸手掰了一塊幹餅放在嘴裏。

  兩人各做在桌子的一邊，一口口的嚼著口中幾乎無味的黃餅，聞著樓下的水盆羊肉，不知心中再想什麽。

  “喂，沒想到你竟然會作詩啊！”

  這時候，小女孩首先主動搭話了。

  “嗯！”

  江小離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那你一定是有大學問嘍！”

  小惠轉過身看著江小離說道：“我聽姐姐們說，這作詩可是有大講究的，什麽韻腳啦，對仗啦，什麽平仄啦！”

  “還行吧，難得不會，會的不難！”

  江小離轉過身看著女孩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麽？你對作詩也感興趣！”

  “我不，我連字都不會寫，那裏會做什麽詩呢！”

  說道這裏，小惠的神情落寞了一切，然後她轉過頭看著江小離問道：“喂，你吃了我的麵餅，好歹還欠我一個人情吧，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哦？”

  聽到這句話，江小離下意識的把手裏的麵餅放在一邊，連嘴巴都忘了嚼。

  吃個餅就算欠人情了，這餅是吃還是不吃啊。

  “你幹嘛這幅死人的表情，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小惠瞪了一眼江小離說道：“我就是想讓你教我寫自己的名字！”

  “就學寫自己的名字啊！”

  江小離喘了口氣說：“阿彌陀佛，小僧還以為施主要我付出什麽代價呢，畢竟我身上可沒什麽錢了！”

  “呸，誰要你的臭錢！”

  女孩瞪了他一眼罵道：“知不知道在宿香館，男的給女的錢是什麽意思！”

  江小離迷茫的搖了搖頭說：“額，這個小僧還真不懂！”

  “算了，算了，快教我寫名字吧！”

  “哦，這個簡單！”

  江小離走到桌角的一側，伸手拿起狼毫筆，沾了下硯台裏的墨汁提筆問道：“小惠姑娘全名叫什麽？”

  “我就叫小惠啊，大家都這麽叫我！”

  “名字，名字，有名就有字，你父母姓什麽你知道嗎？”

  “小惠不知！”

  女孩上前，站在江小離的身邊，伸手掩住一半的袖子，拿起墨錠輕輕的在硯台上磨了磨，說起父母，女孩的神色有些悲傷。

  “我是從三年前從幽州逃兵災逃過來的，家中父母在路上就餓死了！”

  “哦！”

  聽到這話，江小離的筆尖抖了抖。

  看不出這個看似才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經曆過如此淒慘的過去。

  “那你家中還有什麽人嗎？”

  “嗯，有一個弟弟，不過已經不知道在哪裏了，我跟弟弟逃到長安城後就托人把自己賣了，然後把錢都給了弟弟，讓他自謀生路，眼下不知道他在何處！”

  “唉，亂世人，不及太平犬啊！”

  江小離將手中的毛筆放在一邊。

  “小惠，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什麽打算？”

  “將來？”

  女孩搖了搖頭說：“既然進了宿香館我就認命了，幸好姐姐喜歡我，讓我跟在她身邊。

  不過我可沒有如煙姐姐的姿色，我們這些人將來的下場，大多都看得見，賣身賺銀子，然後攢錢給自己贖身，了此一生唄！”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幫你贖身，讓你離開平康坊！”

  “你幫我贖身？”

  小惠驚訝的看著江小離，隨後笑道：“小和尚，你可別開這個玩笑了，你知道我贖身要多少兩銀子嗎？”

  “這個不用你管，你就說想不想離開吧！”

  江小離信誓旦旦的說。

  雖然他沒錢，但是他想賺錢的話其實並不難，自己肚子裏的那些千古詩詞，隨便一首拿去賣的話，都價值萬金。

  以前他不想這麽幹，因為知道，這個社會槍打出頭鳥的規律，人怕出名豬怕壯，萬一被有心人盯上了，自己可沒什麽異能護體，太過出頭恐怕小命不保。

  不過為了這個可憐的女孩，他願意在這紅線的邊緣試探一下。

  “你呀……嗬嗬，哈哈哈！”

  看著江小離的模樣，小惠愣了一下後，看著他笑了起來，“算了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說你幫我贖身，可是我去又能幹什麽被，我什麽都不會，難道讓我再沿街乞討嗎？”

  “這……”

  “安啦，小和尚，你的心意我領了，我在宿香館生活雖然不好，但是最起碼吃喝不愁，還有麵餅充饑，可是你知道現在長安城是什麽樣子嗎？

  江東大旱，聖人又要對大武用兵，現在幽州的兵災和江東的旱災，難民數以百萬計，僅僅是長安城中就有十幾萬的難民吃不上飯，赤地千裏，百姓甚至要易子而食。

  就我在宿香館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還來不了呢，你把我贖身出去，最後恐怕我還得淪落到這裏，你花那力氣幹嘛！”

  “這……”

  小惠的話，把江小離懟的說不出話來。

  就像魯迅說的，在華國幾千年的曆史上，底層的人隻有做穩了奴隸和想做奴隸都不可得的時代。

  想小惠這樣經曆的孩子，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這片大地中上演，哪怕是在平康坊的宿香館中，隻要能吃飽飯，做什麽都不重要。

  江小離現在感覺到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中的含義了。

  “唉，小和尚，你不是要教我寫名字嗎，你怎麽不寫了！”

  小惠將墨錠放下問道：“你不是想反悔吧，快寫啊！”

  “好吧！”

  江小離歎了口氣，轉過身直接在白紙一邊寫一邊說道：“小惠施主，你既然已經不知道子的名字了，不如我送你一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