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仍堅持道：“那便請來幫主吩咐下去，抓緊時間執刑，待此人斃命，再走也來得及。”

  來耀乾略有猶豫，見餘下眾人表情各異，而羅平一幅誌在必得的模樣，隻好下定決心。

  “好，便依羅幫主意思，大老貴，你即刻著人準備，速速了事。”

  羅平心滿意足與各人閑聊等待。

  很快大老貴和其他幾人在屋外後山立起木樁，用濕淋淋的油布把李總裹起，以鐵鏈倒掛在木杆上，李總無力反抗任憑處置。

  那羅平執火把立於身前，冷聲道：“若你求饒，便從頭燒，否則從腳開始，一寸一寸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總笑道：“老子骨頭很硬，請！”

  別說平時他就強得很，更何況抱定必死之心，求饒更無可能，此時倒掛著，視線內所有物事顛倒，看見眾人臉上也是神情難辨。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顛倒錯亂，很怪異很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不是麽，短短一個多月物是人非，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腳部忽地火熱炙感傳來，羅平點著了雙足，隨後帶來劇痛，這時候沒有恐懼，隻有無盡解脫，撿來的命，就當之前已經死了。

  回想無論在哪一個世界，均是無比失敗的人生，可以說從開始就錯了，落得這種下場似乎死得其所，善惡終有報，很好的證明。

  腳上火焰燒得歡快，似乎能聽見皮肉滋滋冒油，他竟然想起了山穀中和汪瀾吃燒烤的情景，越想越覺得可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強烈的炙熱痛楚，讓他意識逐漸模糊，或許枯木心法能緩解一些痛楚，但他沒打算抵抗。

  “小心了，有官兵……”

  神誌不清中，依稀聽見有人呼喊著從遠處匆匆跑近：“幫主，有大隊官兵向這邊衝來…”

  隨後紛亂馬蹄及呼喝已逼近，百多人馬湧至，劍拔弩張迅速各就其位，將神情大駭的眾人團團圍聚，現場一團混亂。

  幾人縱馬緊跟著奔來，遠遠看見場中情形，有女子聲音高喊道：“來幫主，立刻放人！”

  聲音依稀耳熟，李總視線模糊認不清，隻見她身影衝至陣前翻身落馬，語音急促地喊話。

  “我隻想要李總，你們要做的其他事一概與我無關，放了他自會讓你們走，馬上滅火，否則你們別想活著離開，絕非玩笑！”

  她手一揚，喝道：“弓箭手，準備！”

  “是！”

  眾兵齊聲回應，箭已上弦，滿弓待發。

  李總意識迷亂，眼中錯亂顛倒的世界令人費解，可惜來不及思考更多，他眼前一黑徹底暈厥，後來發生了什麽，他並不知道。

  再次醒來入眼所見，一片富麗堂皇，頭頂流蘇輕搖，身上蓋著一衾錦緞羅被，屋角處一座香爐青煙冉冉，滿屋清新檀香縈繞。

  牆上掛著許多字畫，古色古香鏤空雕花窗台外，花草鬱鬱蔥蔥引得蜂蝶飛舞，假山蓮池流瀑嘩嘩，也猶似一幅會動

  的畫幅。

  如此恬淡舒適的氛圍，不禁眉頭舒展，忽然驚坐起身努力回想，終於記起最後看見的人是黃鶯，想不通她為什麽救自己。

  被燒傷的腳和身上其他各處傷口部位，隱隱有痛感但並不明顯，掀開被褥一看，都被藥布包紮，散發出一些怪異的藥草味道。

  身上已經被換上了新內衣，床尾春凳上則疊放著一套外衣，被窮鬼幫扣押的包裹，以及龍吟劍也在旁邊，探手取來一看秘籍都在。

  坐到床沿試探著想要下地，腳板觸地覺得腳底有些麻癢但不是痛覺，暗自奇怪，也許因為躺得久氣血不通，站立不穩軟倒在地。

  扶著床坐好後，有人聞聲推門而入，原來是一婢女打扮的年輕少女，她看清了房內情況喜上眉梢，叫道：“公子，你終於醒了……”

  那婢女不等他答話，又匆匆跑出門外，連聲呼喚：“公主…公主，公子醒過來了…”

  她喊的是公主？難道是黃鶯？

  李總怔了片刻，心想既來之則安之，不久之後，來得果然是一身華貴服飾的黃鶯，比原來所見的便裝打扮，更顯得‘珠光寶氣’。

  明黃百褶錦衣宮裝，寬長裙幅逶迤身後，如流金瀉地，百花髻上銀絲串珠，綴著碧玉珍珠簪，明眸皓齒粉黛豔妝，有點兒……

  美，但是透著一種俗氣！而且發髻也是假的，妝畫得這麽濃…整個人都是假的，虛偽！

  完全不像汪瀾那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純樸氣質，李總暗自嘲罵：庸脂俗粉……

  黃鶯微笑著打了聲招呼，隨後把門口婢女及護衛都遣散，關切問道：“傷口怎麽樣了？”

  李總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盯著她，開門見山問道：“你怎麽找到的我？這裏是哪裏？”

  “陳風找的我，他知道我在江州，並不確定我會不會救你，不過憑直覺認為我們還有些沒公開的交往，所以來賭一賭運氣。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在意你的死活，他說想讓你陪他去飛鳳堡，而你不同意，堅持要冒險一個人去救柴婉，因此受了重傷。

  聽到你被窮鬼幫抓，我向守將朱大人借兵才救了你，現在快到文國邊境了，我不知道你的決定先沒入境，這裏是個驛館。”

  “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在這裏我們是一路人，你可以理解為同病相憐，也可以理解為我閑著多管閑事。”

  “就這麽簡單？你讓江郎來找我，說不肯幫你就殺了我，我到底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值得你突然改變主意？”

  “想聽真相？好。”黃鶯坐了下來，平淡說道：“第一，對江郎說那些話，隻是為了讓他明白，我為了完成任務會在所不惜；

  第二，我不喜歡傷害任何人，除非他會妨礙我，而我沒有其他的選擇；第三，你的確也許還能幫我，但是我不會勉強你做事。

  因為，你很自私，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不是出於自願的你不會認真。”

  “自私？

  ”

  李總喃喃自語，她說得也許是事實，一直以來自己所做的一切，的確像是自私自利。

  黃鶯不理會他的反應，繼續道：

  “我承認我也自私，做這些事的出發點也同樣是為達到個人目的，我認為這世界本來就是一場遊戲，我不玩，別人也在玩。

  每個人其實都是玩家，被迫或者主動，而你自命清高不想承認和我是一路人，但是，請問你和我做的事，又有哪些不同？

  出賣情報操縱戰爭？殺人騙人利用別人？唯一的不同，是你為了給你所謂的女朋友報仇，而我為了讓我們盡早離開這個地方。”

  “很不幸，你說的是事實。”李總無力辯駁，說道：“但如果不是你幹預，我早已經在原來的世界解脫了，所以我不會感謝你。”

  “隨你，除了自以為是，你還會什麽？”黃鶯盯了他一眼，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沒想打擾你，打算事成之後再說，沒想到你會自己卷進來，自認為做得全是正確的正義的，而我就全是錯的不道德的，我對你…我是騙了很多人，但從來沒有傷害你，不止一次救你，可你卻從來不懂感激，甚至把我當做敵人，好心當做驢肝肺，傷好之後，你愛去哪裏去哪裏。”

  李總怔怔看著她，不知道怎麽答話，下意識地活動一下腳踝，發現靈活自如，遂解開藥布檢查，並沒有想象中的瘢痕爛肉。

  膝蓋以下有大片嫩紅的新皮膚，顯示的確曾經燒傷過而非幻覺，身上其他部位的傷口似乎也隻有一些長新肉時的酥癢感。

  不禁暗自奇怪，要知道在現代醫術發達，重度燒傷也不會恢複得這麽好這麽快，甚至有很大幾率是永久性創傷，無法痊愈。

  他撫摸著那些新生肌膚，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我來這裏多久了？”

  卻沒聽見黃鶯回答，轉頭一看，她正呆呆看著自己的腳，仿佛走神一般，於是又大聲追問了一句，她才反應過來抬起頭。

  “什麽…哦，到現在你昏迷了四天。”黃鶯伸出手，想想縮了回去，輕聲問道：“疼嗎？”

  沒想到竟然睡了這麽久，再看黃鶯神情語氣極盡溫柔不像演戲，而像是熟人之間的關懷。

  李總怔了片刻，苦笑問道：“你學校還教過心理學嗎？知道這種時候，我需要有人關心。”

  “是教過。”黃鶯表情變得冷漠，語氣冰涼說道：“我所有一切都是在演戲，包括救你也是，不想被我利用，可以離我遠點。”

  “嗯，說得有道理。”

  李總答應著下床，但由於長時間臥床，雙腿血脈不通肌肉萎靡，剛走出半步就軟倒在地。

  黃鶯急忙攙扶，動作隻做了一半又收回雙手，說道：“你可以繼續逞強，也可以繼續養傷，但是請你記住，我不欠你的……”

  “你…你能解鎖？”黃鶯驚訝，不過稍縱即逝，平靜說道：“如果你以為我把你當成他，那是你想多了，你和他沒有可比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