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過王校尉後趕到伍家莊，順利地找到了王嬸娘家，僅有王嬸母親一人在，聽到李總說明來意，那老太太極為詫異。

  原來王嬸和女兒幾天前就動身回去了，算來是柳燁遇刺那天，李總忽然有種不祥預感。

  “小夥子莫非找錯人家了？”

  “這個…老人家不好意思，恐怕是我搞錯了，莊裏還有同名同姓的人麽？”

  “同名是有，同等年紀，又嫁到王家的卻沒有。”老太太說著自覺有疑，喃喃道：“不會…莫不是路上出了差錯…聽人說前幾日驛站出了事…我去女婿家瞧瞧……”

  說著顫顫巍巍起身，拄著拐杖就往外走。

  “老人家先別急，可能我聽錯了名字，那位王伯說嬸子戴著根有大珍珠的簪子，你女兒穿的衣服首飾，還記得麽？”

  其實王伯並沒有說過這些，李總隻是隨口編造，想打消老太太的顧慮。

  “我眼神不好，看得不太清楚，卻曉得有副鐲子，是我娘家傳下來的，又陪嫁給了我家閨女，從來不會離手。”

  “是個什麽樣的鐲子？”

  “銀鐲子，刻著牡丹花，還有花開富貴四個字。”

  “哦，這麽重要的事，王伯沒理由不告訴我，老人家你放心吧，真是我搞錯了。”

  李總假做放鬆安慰老太太，心裏突然悲嗆萬分，那隻手鐲，就戴在一具女屍腕上。

  因為汪瀾也帶著一隻手鐲，所以那天他特別留意過屍體遺物，那女屍腕上的鐲子被熏烤得漆黑，但花紋字樣仍能辨認。

  正是花開富貴，牡丹花圖案。

  好說歹說，那老太終於放棄了立即出門的打算，但顯然還是憂慮重重，李總知道說得再多也沒有幫助，連忙借口告辭。

  憤懣難平一路狂奔，直到無人處，才仰天大吼道：“柳燁，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兩個普通百姓沒有死在戰火中，卻成了官權相鬥的犧牲品，柳燁為了保護他自己妻子和女兒，不惜拿別人的命去冒險。

  就算不是親自動手，也因他而起。

  回到將軍府，李總強裝平靜擠出一如往常的微笑，計劃未成之前，不能輕易暴露，王校尉及眾人見他回來，紛紛迎上。

  濃眉大眼的孫大眼也已經到場，喜形於色連聲問候道：“李兄，別來無恙乎？”

  “無恙無恙，你也無恙乎？”

  “客套什麽，囉裏囉嗦，咱們上桌邊吃邊聊，一會兒菜都涼了。”

  王校尉打斷兩人寒暄，領著他們上了酒席。

  “嘿嘿，你小子

  真TM福氣大，這碗八寶羹，是將軍特意吩咐送來，心意你明了。”

  “一碗粥而已，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哪有大魚大肉好吃？”

  “你卻不知，這八寶羹是夫人親自下廚，光是其中一味百年老山參便值不少錢，這開的小灶，一般人哪能吃得到……”

  王校尉舔舔舌頭，賊眼兮兮盯著那碗。

  “夫人廚藝了得，自打來了府裏以後，將軍飲食全由她打理，我們隻能聞聞味兒，你真不吃，給你王哥我占點便宜……”

  “想吃就吃，咱們見什麽外。”

  李總把碗推過來，王校尉如獲至寶正打算開動，瞥見孫大眼也正眼巴巴望著。

  “大眼，你可是也想吃些？好辦得很，你喝多少酒，我就分你多少，如何？”

  孫大眼不吃辛辣之物，謂之養生，酒也早就聲明一滴不沾，但顯然對於這碗“色香味俱全”的養生什錦八寶羹極為垂涎。

  明知王校尉故意逗他破例，孫大眼掙紮了片刻之後，問道：“王頭說話算數？”

  “廢話，身為上級，還能哄你好玩？”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孫大眼說著起身就往廚房跑，一會又跑了回來，原來他拿老了一隻空碗，和那八寶羹的碗一樣大，倒了滿滿一碗酒。

  在眾人奇怪眼神中，捏著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後毫不客氣把八寶羹端到自己麵前。

  王校尉搖頭直歎：“老子萬萬沒想到，你他娘的竟然連鍋端？”

  “多…多謝王頭…割…割愛……”

  孫大眼頗有些得意，一邊打酒嗝，一邊舀了一調羹往嘴裏放。

  “果然上等…美…美味…入口軟糯…嗯…香甜…更…”

  一邊吃還一邊讚，幾口之後忽然神情異樣，捂著嘴起身往茅房方向跑，剛走出幾步又蹲了下來，“哇”一聲吐得滿地都是。

  這一突發變故，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眼你奶奶的，活脫脫是個鳥人。”

  李總也暗覺好笑，上前試圖攙扶，孫大眼卻揮手甩開，搖搖晃晃站起來，說道：

  “頭回…喝…喝酒有些不…不適應…我沒…沒醉…八寶羹…還沒吃完…我還…”

  “我去你大爺的，你看看地上？”

  “咦，有蓮子…銀耳…怎地和八寶羹一樣……唲……”

  孫大眼不看不打緊，一看清地上汙穢.物，又吐出了酸水，折騰了一會兒酒意徹底上頭，站立不穩語無倫次。

  隨後王校尉讓人把他

  送到客房休息，搖頭道：“這小子，果然是個娘們兒投胎。”

  餘下眾人繼續酣暢痛飲，那碗八寶羹由於和嘔吐物太像，卻誰也沒有了胃口。

  一席看似談笑風生，李總內心裏卻矛盾重重，拋開柳燁不提，這些人都和自己並沒有深仇大恨，甚至有些“友情”。

  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不多，除了汪瀾之外，和自己接觸最多的就是他們，幾天之後他們就會陷入戰爭中卻渾然不知。

  “王大哥，這幾天在外麵我聽說好像有什麽白甲軍，專門跟官兵作對的，怎麽江北都歸了大周，那些亂黨卻沒剿清？”

  “這些人四處藏匿，若要全剿，勢必大興兵戈非一日之功，將軍顧慮會擾亂民生，且見他們久未動作，暫時未做打算。

  且便算是太平盛世，也難免有人心生不平，土匪盜寇、亂臣賊子，禍亂作祟者比比皆是，能滅得了人，未必能滅了人心。”

  “倘若他們暗中集結，聯合起來鬧事，那不是個大問題？”

  “那是自然，白甲軍當初不滿苛捐雜稅與唐為敵，並向我大周示好，江北割讓後卻又心生悔意，反以收複失地為己任。

  此時他們腹背受敵，兩頭討不了好，有想法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我們也從來不敢鬆懈，日日操練便，是防患於未然。”

  你們想得有點兒天真，李總暗自搖頭，白甲軍可能有所忌憚，但是還有個黃鶯代表文國，從中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

  此時另外幾人紛紛告退複崗，僅剩下王校尉，他考慮了一會，麵色嚴肅道：“李總，將軍叫我問你，後麵有什麽打算？”

  “這個…我是外地來的，這裏沒有親戚，暫時還真沒想好幹什麽。”

  “將軍府已經修葺完畢，正著手募雇家丁，將軍說若你願意，可留在府裏，工錢保定滿意，過些時間做到管家不成問題。

  又或者你願意從軍也可以考慮，編在我虎翼營下，凡事有我罩著你……”

  “謝王大哥，但我懶人一個脾氣你也知道，伺候人的事幹不來，當兵又沒自由，嘿嘿，不如入贅媳婦兒家，吃吃軟飯。”

  “咦！大男人入贅像什麽話，跟我們一起，喝酒罵娘才夠痛快，若是舍不得媳婦兒，也接她到城裏來……”

  王校尉表情鄙夷，又道：“不過人各有誌，我也不勉強你，若你暫時不急著走，先在府裏住上幾日，再做考慮。”

  “也好，我先權衡一下，看看是你們這幫臭老爺們重要，還是我媳婦兒重要。”

  李總說的是真心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