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逃
作者:火色羽毛      更新:2020-05-27 02:23      字數:4212
  “啊——”躲閃不及的殷牙被兩條雷電鎖鏈捆的結結實實,口中發出難以遏製的慘叫聲。

  到達聽風之境後,在武道修行的過程中,因為人們會不斷的從大自然之中吸收各種各樣的氣息,鬥氣就會漸漸的被替換成人所親和的那一種屬性的鬥氣,人的修為進境也會隨之加快。但有好處也就有弊端,正所謂萬物相生相克,既然鬥氣有了屬性,自然也就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生克關係。這種生克關係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但總的來說,還是十分顯而易見的。至少眼前,擅長水屬性鬥氣的殷氏家主殷牙,已經從奔流的雷光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痛楚。淡藍色的水屬性鬥氣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雷電的力量,甚至原本附身在殷牙周身的鬥氣之中,都隱隱約約的可以見到銀色的雷光在遊動。他越是催動鬥氣來抵抗雷電,雷電的力量就越是會通過水傳遞到他的身上來。

  殷牙不斷的喘著粗氣,現在的他已然失去了殷氏家主的自信和風光。唯獨他的眼神中仍然帶著狠戾,好像等到自己掙脫這雷光鎖鏈的時候,就要撲上去把葉止撕咬成碎片。

  此時的藥黎在草場的樹上悠悠轉醒,這種樹不知道是什麽品種,冬天居然也是一樣綠蔭茂密,也多虧這樣,藥黎才沒有被淅淅瀝瀝的冰雨淋成落湯雞。藥黎一邊在體內運起丹火,驅散著身上的寒意;一邊匆匆忙忙的尋找葉止的身影。四顧之時,藥黎卻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葉止的身上纏繞著電光,順著他的手指一條銀色的雷電鎖鏈將殷牙捆的結結實實;後者的周身雖然仍然覆蓋著一層水膜,但臉色卻很明顯的並不好過:他的頭發散亂,華麗的衣衫也有很多焦黑的部分,兩腿不受控製的跪在地上,儼然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殷氏家主;而這時的葉止則宛若雷神。

  “小姐。”葉止平穩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已經瞥到了藥黎轉醒,向他走了過來。

  “阿葉...這...”藥黎以為兩人能平安離去已是不易,不久前她還在為受製於人的葉止流眼淚;等到自己醒來,卻是葉止勝利的畫麵。“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死不悔改,其罪當誅。”葉止平靜的說道,在電光的映射下臉色有些蒼白。

  藥黎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葉止食指輕彈,雷光從他的手中斷開,像是活物一般向著殷牙纏繞了起來;殷牙奮力扭動著身軀,掙紮著想要擺脫雷電的束縛,可身上的鎖鏈卻沒有一絲一毫鬆動的跡象,反而因為動作太過不管不顧,導致自己再次受到了雷電的傷害。夜晚潮濕的空氣中,逐漸散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葉止再次向前踏了一步,殷牙感到那種莫名的恐懼感再次鋪天蓋地的向自己襲來;他看到葉止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葉止右臂前伸,手掌樹立,無名指回扣,小指微微彎曲,大拇指平行著貼在手掌的邊緣;天空中的烏雲再次摩擦出滾滾的雷光,忽然之前,一道碩大的閃電從烏雲中直直的劈了下來,像是積蓄了很久的雷神在迸發自己的怒意,閃亮的銀光照亮了黑夜;葉止的嘴唇微微蠕動,輕輕默念的詞卻是——

  “雷來!”

  藥黎和葉止兩個人先後翻出殷氏的府邸。剛才的雷電聲勢實在有些大,除了北固的守城警衛之外,保不齊還會引來什麽人。對於現在的藥黎和葉止來說,重中之重就是不要牽扯太多的麻煩——當然殷府的事實在不能算。這樣的事,無論是藥黎還是葉止,實在都沒有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兩個人穿行在北固城的小巷裏,速度不慢,踩著腳下的積水發出“噠噠”的聲響。

  “小姐,”葉止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為什麽要留他一命。這種人罪孽深重,不思悔改,實在是...死不足惜。殷氏畢竟家大業大,交給帝國和公會...萬一有什麽背地裏的陰險手段,到時候就是斬草不除根,禍害無窮啊。”

  “地牢裏麵還有很多被他拿來試毒的人的吧?如果有可能,從他的嘴裏問出解藥,應該還可以救出一些人的。”藥黎在前麵悶聲答道,卻並沒有回頭。

  “可能性應該不大,”葉止遺憾的搖搖頭,“毒藥之所以是毒藥,就是因為除了施毒者以外,他人難以解毒,這毒藥才有意義;要是殷氏的毒能這麽容易的就被解掉,恐怕他也不會妄圖通過這個擴大殷家的勢力了。霍老前輩自己就是一名煉藥師,還不是對這毒束手無——”

  藥黎突然停了下來,定定的站在前麵;葉止在她的身後一時停不下前衝的勢頭,險些把藥黎撞翻在地。葉止皺著眉頭,開口想去問藥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又忽然的閉上了嘴。他想起很久以前還在丹府的時候,藥黎對自己說的話。

  “你啊,總是對我很好,卻對其他的人和事並不熱心。我能感覺到你是很溫柔的人,可有的時候,又覺得你實在太過冷漠。一個人可以同時擁有相差如此巨大的兩麵嗎?到底哪一麵是你假裝出來的呢?”

  葉止站在原地,神色有一點點慌張;他看到藥黎慢慢的轉過頭來,麵對著他;她的臉上掛著淚痕,被從烏雲裏探出來的月光照的閃亮,“阿葉,”藥黎哽咽著說,“你有那樣的實力,當時,為什麽不能幫幫我的父親...為什麽,你沒有想過幫幫我的父親。也許,他就不會...”

  藥黎的眼淚緩緩的劃過臉龐,又重重的落在地上,葉止的心好像也和這顆眼淚一樣,經曆了一次墜落。

  “原諒我,小姐。”沉默了許久,葉止緩聲說道,聲音有些嘶啞,“你高估了我的手段,也低估了丹叔叔的實力。那一天,和他交手的蒙麵人,兩個人的實力都是我望塵莫及的,我沒有能力從中遊離出什麽結果。我也不會做這種沒有把握和沒有意義的事情。況且...當時也是丹叔叔要先保你離開,在那種情況下——我同意丹叔叔的決定,我也認為這是當時最好的應對方法了。”

  藥黎別過頭去,沒有說話。她知道葉止一向如此,而且他說的並沒有錯——雖然有些冷漠,但是沒錯;自己也完全沒有理由去責怪葉止什麽,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會和父親一起葬身在丹家的大火中,也就不會有現在這樣諸多的抱怨了。可是藥黎仍然控製不住自己,她總是會忍不住去想,如果葉止能在當時出手相助,事情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糟糕...

  “噗通”,水花濺起的聲音從藥黎的身後傳來。藥黎心中一驚,急忙轉身,卻看到葉止已經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藥黎慌忙蹲下,急急的把葉止扶了起來;之前葉止站在暗處,自己還沒有發現,他的臉色已經十分蒼白,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失去了葉止的意識,籠罩在兩個人身上的鬥氣也都逐漸消散了,鋪天蓋地的冰雨瞬間打濕了兩個人的身體。藥黎放出自己的火焰,可是根本不能完全抵擋冰雨的寒意,很快就飄搖著熄滅了,藥黎隻能維持著若有若無的火焰,勉強保持兩個人的體溫。這個時候藥黎才發現,葉止身體的溫度並不亞於自己釋放的火焰,他的額頭很燙,身體也很燙,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已經漸漸的有絲絲白色的霧氣,從他的身體表麵蒸發出來。

  藥黎嚐試著把葉止從泥水交雜的地上拖起來,卻意外的十分艱難;光看外表的話,葉止可以算的上是瘦弱的那一掛,但是身體卻出人意料的非常沉重。藥黎將葉止的一隻手繞過後頸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隻手環在他的腰上,將他拖了起來。好在藥黎身材高挑,並不比葉止矮太多,這才能順利的拖著他一步步的移動。藥黎的大腦有些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她隻知道自己不能停在原地,他們兩個可是剛剛從殷府中逃出來的人。在寂靜的夜色中,藥黎同時也意識到了,葉止是現在唯一一個在自己身邊的人。

  北固城外,安嶺森林的邊緣,一個隱秘的山洞。

  藥黎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北固城沒有自己,也沒有丹家熟識的人——即使有,在丹家被滅門的情況下貿然找上去,也是十分不明智的。這個山洞還是離開燕山前往北固的時候,在安嶺的最後一夜留宿的地方,是藥黎知道的,距離北固城最近的容身之所。葉止身上仍然有些滾燙,但隻要休息下來就不是什麽大問題,畢竟自己還是一名煉藥師。藥黎已經搭過葉止的脈搏,體內的氣息有些散亂躁動,除此之外倒是並沒有什麽大礙。從戒指中摸索出一顆平氣寧神的丹藥給葉止服了下去,很快,他蒼白的臉色就開始逐漸恢複正常。

  為什麽體內呈火相,卻麵色蒼白,體溫冰寒呢,藥黎腦子中亂糟糟的胡亂想著。她抱著雙臂倚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篝火怔怔的出神。你太弱了,藥黎的腦海中忽然跳出這樣一個想法,你什麽忙都幫不上...你自以為是朋輩之中首屈一指的煉藥師,卻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手忙腳亂,毫無建樹...

  藥黎深深的埋下自己的頭。

  第二天的早上,藥黎是在食物的美好味道中醒來的,當她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肚子也恰如其分的叫了起來。她先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山洞裏草榻上的葉止,發現其不見蹤影,心髒瞬間提了上來。藥黎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蹲坐了一晚上雙腿麻木不已,根本沒有知覺。搖搖晃晃之下,藥黎保持不住身體的平衡,眼看著慢慢向前傾倒,“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感慨膝蓋的疼痛,藥黎感到眼前一暗,身前出現了一個人影。葉止用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用非常不確定的聲音慢慢的說道:“小姐...你這樣,是不是,有一些,太過於客氣了。”

  “扶我起來!”藥黎嗔怒道,看著葉止憋笑的臉,恨的牙癢癢;可沒等真的生氣,就又想起了葉止的傷勢。“阿葉,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吧?”

  “當然。”葉止扶起藥黎,把她安頓在草榻上。“嗯...本身不算是什麽大問題吧,我早就有預見到的,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有點過火了。還有,”葉止瞥了藥黎一眼,“你畢竟是丹氏的大小姐,朋輩煉藥第一人,多多少少還是要對自己的煉藥術有一點點信心的好不好。”

  藥黎一楞,有一種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的感覺,她張張嘴正要說話,葉止卻是先一步走了出去。

  丹氏的大小姐,朋輩煉藥第一人。藥黎想了想,不由得苦笑。

  片刻,葉止就回來了,手裏端著兩晚粥,香氣四溢,引得藥黎的肚子再一次咕咕的叫了起來。

  “這種冬天,想要吃一點山野素菜,反而比較困難哎。”葉止把其中一碗粥遞給藥黎,自己端著自己的那一份怔怔的出神,“等到春天到了,才會有一些野菜,現在還是隻有一些動物可以捉得到。肉粥,嗯...總感覺...”說著,葉止忽然笑了起來,“有肉吃的時就要多吃一點,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隻能吃野菜了,到時候還要懷念這碗裏的肉。”

  藥黎喝粥喝的非常沒有形象。其實她一直都疑惑一件事,為什麽葉止做菜的手藝會這麽好。一般家庭,真的真的很少見男人進廚房的,專業廚師倒是例外。難道他以前是個廚師?藥黎放下粥碗,斜眼看著葉止。與自己比較而言,葉止喝粥喝的算是相當客氣了。藥黎的碗已經被舔幹淨了,葉止還四平八穩的端著碗,有一口每一口的喝著,碗裏起碼還有一小半。

  葉止端起碗來,卻瞥眼看到藥黎看著自己,一口粥險些嗆到。“怎麽,還要嗎?”葉止一邊擦著嘴,一邊說,“鍋裏還有。”

  “要。”藥黎毫不遲疑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