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總是會讓人覺得，時光如白駒過隙。

  寒冬漸逝，暖春徐來，即便在這個冬雪之中死人無數的下城區，如今也增添了不少綠意。

  飄散著希望的氣息。

  噗哧！噗哧！

  下城區最大垃圾場的某處‘小山丘’後，出現了笨重的拖拽聲和小心翼翼的交談。

  “格蕾絲你快放下，你生著病呢，我來就行了！”

  聲音著急又心疼，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十四、五的小男孩。

  “沒關係。”

  差不多大的女孩讓自己努力看上去精神一些。

  “它這麽大，哥你剛才又受了傷，兩個人搬得快一些。”

  男孩女孩均是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單薄的衣物都因為破損短缺了許多，看上去就像是夏季的短衣短褲。

  盡管寒冬已過，但如今的天氣，普通人還換不下防寒衣服。

  “可多馬醫生說了！”

  小男孩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

  “妹妹你不能勞累，一點都不行！”

  “噓——”

  名為格蕾絲的女孩做出‘噤聲’的手勢，蒼白的臉頰撐著一副‘我很好’的表情。

  “別擔心，這裏距離我們家很近了，一點點沒關係的，趕緊將它帶回去才是最重要的，這可是令人眼紅的大收獲，千萬不能讓其他流浪者搶去了。”

  兩人拖著的是一隻小馬那麽大的死狗。

  流浪貓狗在下城區很常見，但這些家夥可與普通的寵物完全不同。

  為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生存，它們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充滿危險的移動財富’。

  哥哥格羅弗會製作一些捕獵陷阱，這條大狗剛好落入其中。

  在付出一些外傷的代價之後，這無疑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一筆收獲。

  聽聞妹妹這麽說，格羅弗也不再爭論。

  他悶著頭拖著大狗，兩隻手臂青筋凸顯，臉色脹紅，明顯是用了大力氣。

  格蕾絲見狀心裏無奈，卻是十分感動。

  她了解哥哥。

  哥哥是因為心疼自己這個妹妹，在生悶氣呢。

  自從幾年前身為黑幫成員的父親在一場幫派火拚中身亡，幫派也因此滅亡，一家人的生活就猶如從天堂墮入地獄。

  母親最終也因為保護自己和哥哥被敵對黑幫勢力抓走。

  直到如今，兩人也不清楚母親身在哪裏，是死是活。

  但聰慧的格蕾絲卻有猜測。

  漂亮的母親恐怕不是被賣到了‘成人娛樂’，那多半就去了‘靈魂墓場’。

  必定生不如死。

  在這個世界，某些時候，鼓足勇氣堅強地活下去，可比一死了之困難多了。

  她從來沒有將這些告訴過哥哥。

  哥哥帶著自己從下城區那一頭逃到了這一頭。

  黑幫領地涇渭分明，那群可惡的家夥自然不敢追過來。

  哪裏都是可惡的家夥。

  “哥，這條狗受到的機械汙染並不嚴重，將那些金屬部位分割下來賣給回收站，剩下的肉夠我們吃很久的。”

  格蕾絲嚐試著轉移話題安慰哥哥。

  機械汙染、重金屬毒素、流浪危機、肮髒汙穢...

  它們永遠是下城區的主旋律。

  “嗯，我們節省一點的話，接下來的兩到三周，可以頓頓都有肉湯喝。”

  格羅弗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見妹妹提起自己十分自豪的戰利品，心裏那點悶氣也很快消散。

  “可要是賣給回收站的錢不夠給你買藥，那我們還要分出一些肉拿出去賣。”

  小男孩的表情十分認真。

  格蕾絲笑了笑沒有反駁。

  她確實很需要藥物。

  她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醫療對於他們這種在下城區都算是最底層的流浪者來說，毫無疑問是可怕的奢侈品。

  格蕾絲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生了病的。

  不幹淨的飲食？

  蚊蟲的叮咬？

  亦或者是某次有毒的接觸？

  這個冬季下城區死了很多人。

  每次冬季下城區都會死很多人。

  凍死的，餓死的，或者二者兼有之。

  有些流浪者因為受不了寒冷與饑餓，便將毒手伸到其他流浪者身上。

  更有部分不怕死的，鋌而走險去搶劫下城區的居民。

  結果大多都是被抓住然後活活打死。

  是的，作為流浪者的他們，在下城區連‘人’都算不上。

  隻有向統治所在地盤的黑幫定期交予足夠的保護費，普通人才能擁有一處穩定的棲身之所。

  可對於連最基本的食物都時常無法保證的格蕾絲兩人，他們又哪有那筆錢。

  顛沛流離，躲躲藏藏，兩兄妹這幾年就是這麽熬過來的。

  ‘要是我死了，哥哥該怎麽辦...’

  格蕾絲下意識地便考慮到這個問題。

  ‘如果我死了，哥哥應該把我的身體和21氪拿去賣掉...’

  ‘賤民’不配擁有葬禮和墳墓。

  ‘不，我一定要活下去！’

  格蕾絲趕緊阻止自己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將注意力集中在手裏的拖拽上。

  兩兄妹一邊走一邊聊著輕鬆的話題。

  ...

  “喂！你們！”

  垃圾山的最後一個路口，一名身材高大，紋身鉚釘滿身的黃發大漢攔住了兩兄妹的去路。

  盡管格羅弗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人，但他反應很快，十分機智地主動開口道：

  “老大你好！是自己人！火箭幫的多馬醫生是我們的叔叔。”

  他一臉討好的樣子。

  垃圾場是火箭幫的地盤，而多馬屬於這裏的‘合法居民’。

  他時不時地會將一些自製的藥物出售給生病的流浪者。

  偶爾也白送。

  治愈的有，治死的也不少。

  他喜歡別人叫他醫生，這是多馬最喜歡的名號。

  “今天的收獲不錯。”

  格羅弗指了指手中的死狗。

  “我和妹妹正準備將它收拾一下，然後讓多馬叔叔上交給幫派的。”

  黑幫地界內的所有戰利品都必須先無償上繳，幫派會依據‘表現’再予以返還。

  隻是這個比例嘛...

  嗬嗬。

  “多馬？那個庸醫？”

  非主流的黃發大漢一臉的嘲諷，隨後從綁在肌肉虯結的左臂口袋裏摸出什麽東西。

  “火箭幫已經完蛋了！現在這裏是我們‘裏特幫’的地盤！”

  當！

  一小截金屬手指被大漢丟在地上。

  兩兄妹看到都驚呆了！

  那是多馬醫生的手指！

  “你妹妹看上去挺不錯...”

  大漢一臉淫邪的表情盯著格蕾絲，緩步逼近...

  ‘改朝換代’必然伴隨著‘清洗’。

  ‘新君’總是要‘立威’。

  而螻蟻的結局...

  沒有誰在意！

  “快跑！”

  格羅弗大喊一聲，已經抽出破刀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