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沈青鯉      更新:2020-05-14 12:29      字數:6484
  第50章

  皇後陪著元寶用過午膳,祖孫倆扯了會兒閑話,便哄著他在坤寧宮午睡。

  元寶閉上眼睛沒多久,皇後就立刻擺駕前往養心殿。

  還沒到養心殿,就聽到裏頭有人在唱悠長婉轉的小曲兒。皇後臉一沉,身邊的安茹立刻會意,上前低聲道:“近來翊坤宮的嶽常在很得皇上喜歡,便是晚上沒有翻牌子,中午也要到養心殿來伺候的,每日都要見一見。

  “誰高興管她是什麽人?皇後哼了一聲,“回頭你去敬事房傳句話,叫他們別壞了規矩。

  皇後說的簡單,安茹卻了然了。

  等到敬事房那邊得了這句話,往後這嶽常在是別想在宮裏過舒坦日子了。

  這幾年其實皇後都不太招呼後宮裏這些鶯鶯燕燕了,怪隻怪這嶽常在倒黴,在皇後娘娘鳳顏不悅的時候闖進來。

  守在養心殿門口的太監一見鳳駕,立即進去通傳。皇後卻等不及了,徑直往裏頭走去,守在門口的侍衛宮人,無一人敢上去阻攔。

  通傳的太監剛回了話,皇後前腳就邁進了養心殿。

  正巧撞見皇帝坐在書桌前,懷裏坐著個披頭散發的嬌俏佳人,正纏著皇帝在撒嬌。

  “滾出去。皇後冷冷道。

  那小美人嚇了一跳,忙從皇帝懷裏站起來,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低著頭撿起地上的衣服跑出去了。

  “火氣這麽大,還在擔心禎兒的傷?皇帝站起身,親自扶著皇後坐下,給她倒上茶,“朕讓黃德勝問過給他包紮的太醫了,傷的都是皮肉,他底子好,過不了多久就能恢複。

  皇後冷笑:“你兒子被人刺殺下落不明,你倒樂得在這裏尋花問柳聽曲看戲的,天下有你這麽當爹的麽?

  “你倒是想管,問題是他讓你管麽?京城都快叫我們翻了個底朝天,也沒他的影子。皇帝無奈地歎口氣,“他這性子,隨你,太倔,認準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確實是隨我。若是隨你,見一個愛一個的,我也就不發愁了。

  皇帝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幹咳幾聲,“你這麽急匆匆的過來,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也沒出什麽事,我就是過來知會你一聲,你給劉禎選那姑娘,可能成不了。說到這裏,皇後殺氣騰騰的臉露出些沮喪。梁慕塵那姑娘她真是挺喜歡的,模樣好看,性格也好,不像京城裏這些貴女一樣自視甚高、目空一切。這樣的姑娘,沒能做兒媳婦,實在可惜。

  皇帝聞言,完全不相信皇後的說辭,笑著搖了搖頭:“你呀,就是太閑,沒事瞎琢磨。朕問你,這話是禎兒親口跟你說的?

  “他沒說,是元寶說的,但我覺著這意思也差不多了。上回他在禦花園跟他那丫鬟眉來眼去的我就瞅著了,他要是對梁慕塵有意,就不會當著人家的麵牽手了。

  “那個丫鬟的事朕有所耳聞,聽說長得很漂亮……

  皇後適時翻了一個白眼。

  “……隻要禎兒還喜歡美人,這就出不了什麽大事,喜歡就喜歡吧,東宮那麽大,怎麽會連個丫鬟都留不下,封個承徽、良娣的,若是將來有生育,封個側妃也無妨的。至於威遠侯府,朕已經拿他們當親家看了,你不用擔心,這事我會讓他點頭的。

  “你要逼他?皇後聽皇帝說得這樣有把握,斜睨了皇帝一眼,抿了抿唇。帝後二人做了幾十年的夫妻,攜手共進過,也暗中過過招,彼此的手段都了如指掌。聽到皇帝說要讓太子低頭,皇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別做得太絕,損了父子情分。

  皇帝聽得一臉無奈,“用得著你說嗎?朕跟自己的親兒子做絕了做什麽?放心吧,朕有殺手鐧。

  “什麽殺手鐧?皇後好奇追問,“說來聽聽。

  皇帝顯然是不想說的,但皇後追問得緊,便笑道:“你忘了,咱們的寶貝元寶還沒有進玉牒呢!

  “你是說……皇後立即會意,猛拍了一下桌子,“我說你當時怎麽死不鬆口,原來你等著這兒,陛下,可真有你的!

  “這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我會親自跟禎兒談。

  “放心吧,我不是老糊塗。

  ……

  回到東宮的這十日,溶溶過得十分愜意。太子不在,玉華宮裏隻有她和元寶,說話做事別提多自在了。這陣子她沒往梧桐巷跑,一則太子不在東宮,她總要守在這裏,讓元寶一回來就見到她,二則,她才剛找到兒子,哪裏舍得了他,恨不得時時刻刻抱在懷裏。可惜皇後每日都要派人把元寶接到坤寧宮,叫溶溶白天成了望子石。溶溶在東宮枯坐著無事,便開始試著寫她的話本子。沒下筆的時候,覺著自己已經想得極好了,隨時可以開寫,真正開始寫的時候,才知道要寫出楊佟那麽厚的書稿有多艱難。寫了整整十日,溶溶刪刪改改,方才寫了兩頁書稿。

  “千歲爺回宮!

  午後,溶溶正在整理回看自己寫好的開頭時,忽然聽到外麵傳來福全熟悉的聲音。

  太子回來了?

  應當是刺客的事解決了吧,也不知道他手上的傷好了沒有。他是玉華宮的主人,福全都在外頭通傳了,溶溶自然要迎一下。她忙把手裏的書稿疊好收起來,急急往外去,剛走到正殿,就看見他高大的身影跨了進來。

  外頭日光很亮,溶溶站在屋裏看去,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衣飾,隻看得到漆黑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

  “給千歲爺請安。溶溶朝他福了一福。

  他頓住腳步,眸光落在溶溶身上:“元寶呢?

  “千歲爺不在的東宮的時候,皇後娘娘每日都會派人接元寶殿下進宮。其實,皇後還想把溶溶也叫進宮,這樣元寶晚上可以直接歇在坤寧宮,隻是安茹提起的時候,元寶根本不接茬,隻能作罷。

  “嗯。他應了一聲,坐到了正當中的椅子上。

  溶溶這才抬眼望過去。

  今日他穿的紅色錦袍比素日穿的那些隻繡暗紋的要隆重許多,正麵繡了五爪金龍,袖口上亦有金色繡花,單是這般已是貴氣逼人,腰間還是束著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帶。他這人慣把腰帶紮得緊一些,更顯得肩寬身窄。

  論理,他一坐下,立即就要奉茶的,偏生他們說這兩三句話的功夫,方才簇擁著他回宮的那些人都不知退到哪裏去了,連福全都沒影子。

  難不成自己要給他奉茶麽?

  溶溶把心一橫,稟道:“奴婢正在為元寶殿下整理春衣,若是千歲爺無事,奴婢便回去繼續當差了。

  他目光微冷:“有事。

  有事?

  溶溶的心砰砰直跳,差點跳出胸口,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有事,你找福全去。

  可惜她隻敢在心裏說這些,隻能忍著不滿道:“千歲爺有何吩咐?

  “更衣,拿一套寬袖的袍子過來。

  “是。溶溶下意識地瞥了他身上那套紅色龍袍,心道這衣裳的袖子確實比他平時穿的那些還要窄些,難不成他在那莊子上缺衣少食,連件合適的衣裳都沒有麽?

  溶溶跑去內殿,找出了一件玄色常服,是他素日穿慣了的樣式,前胸後背的雲龍紋都是用黑色絲線繡的。

  見溶溶捧著衣服出來了,太子站起身,攤開手讓她更衣。

  先是解腰帶。

  因怕了他這人,溶溶故意弄錯兩次才將那羊脂白玉帶順利解下,接著便是衣袖,雖然袖子有些緊,溶溶稍微著力便將左手手臂的袖子順利扯了下來,隻是在袖口拉到他手掌的地方動作放緩了許多。他的左手手掌已經沒有纏繃帶了,隻是在掌心有一道新長好的刀傷,看著觸目驚心。

  接著是右手,溶溶才將袖口往下拉了一點點,就看到裏頭的白色繃帶被血浸紅了。

  “千歲爺?那血雖然洇得不多,卻非常刺目,溶溶頓時嚇了一跳,“我這就去傳太醫。

  “不行。太子斷然拒絕,命令道,“接著脫。

  “是。溶溶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幫他。

  可知道他裏頭的傷口在流血,哪裏還能下得去手。

  她的手一動,就看見他的眼睛微微抽動一下。

  一定很疼吧?溶溶又很沒骨氣地心疼起他來。

  “你等等。溶溶不等他應下就跑回屋,取了一把剪刀,不由分說就把他右手這截袖子剪開了。

  他的目光飄到那半截袖子上,“這衣服聽說是尚衣局三十個宮女做了三個月才繡好的,沒想到就這麽折在你這兒了。

  溶溶氣急,她是在幫他,他倒心疼上衣服了?

  “那邊的第三層櫃子裏有傷藥和繃帶,你拿過來,重新幫我上過。

  “奴婢手腳粗笨,又不識貨,還是去請福全公公來伺候爺吧。溶溶終於把肚子裏的氣發出來了。

  太子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福全有事,就你了。

  真是拿他一點轍都沒有,雖然不願意,到底看著他手臂上兩處滲血的地方心軟了,起身照他的吩咐去取了傷藥和繃帶。拿著剪刀像依樣畫葫蘆地把他的繃帶剪開,剪刀剛一碰到繃帶,溶溶才發現這繃帶包紮得實在太緊了,得把剪刀的棱子壓進肉裏才能剪。可他的手已經滲血了,哪裏還能這樣壓著剪。

  “直接剪吧。他倒是不太在意。

  “殿下都傷了十日了傷口還在滲血,還是快傳禦醫吧。溶溶幾乎是在求他了。

  太子聽著她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扭頭看她一樣,表情愈發輕鬆,像是在對溶溶解釋一般,又像在自說自話,“朝野上下都隻知道我傷了左手,如何能宣太醫?我今日已經去宮中和內閣都走了一遍,告訴他們我無礙了。

  外頭的人不知道太子受了這麽重的傷?

  溶溶一愣,旋即恍然。

  太子畢竟位高權重,盯著他的人太多,若是叫人知道受了重傷,指不定有異心的人會趁機添亂,再搞出什麽刺殺。他兩隻手都傷了,真有厲害的刺客來了,未必還能防住。

  況且,之前刺殺的事傳得滿城風雨,說什麽的都有,有人說太子性命垂危,有人說太子被砍斷了一隻手,還有人說太子強搶民女才被人家的夫君當街刺殺。雖然太子素日名聲不錯,但很多事情一旦沾染上了桃色,那傳得可就比好事快多了。他今日去滿朝文武麵前晃悠了一圈,難怪他讓人把繃帶纏得這樣緊,還特意穿了紅色錦袍,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身處那樣的位置,確實身不由己。

  溶溶看著繃帶上那兩團洇出來的血跡,默默一歎,將他的手抬起來,拿剪刀剪去了繃帶的頭子。

  剛想把他的手放下來,他的手肘“砰地一聲就撞到了溶溶的腦門上。

  “呀!溶溶被撞得有點懵,忍不住喊了出來,稍一清醒才反應過來自己撞得是他右手,急忙問,“殿下,你沒事吧?

  這句話問得多此一舉。

  因為他手肘上的繃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了紅。先是一點,然後是一個指甲蓋大小。

  溶溶心裏愧疚得緊,低著頭不敢說話。

  “疼嗎?

  “什麽?溶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問你,腦袋疼麽?

  他在問自己腦袋撞得疼不疼?溶溶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撞暈了。

  太子……居然會問她疼不疼?

  然而,就在溶溶怔忪的片刻,他抬起左手,在溶溶的腦門上輕輕揉了揉。

  溶溶的心跳徹底因為他的動作混亂了。

  這個人……這個男人是在心疼她腦門被撞了麽?

  當初他們倆在玉華宮裏無數次折騰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疼不疼。他一向隻管橫衝直撞,隨心所欲。如今自己隻不過被磕了下腦門,他竟關心嗬護至此?

  嗬,果真對男人來說,沒吃到嘴兒的才是最香的。

  溶溶抬起手,將他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推開,道:“奴婢無事。說著,便讓他坐下,自己也搬了繡墩坐到他旁邊,專心致誌地替他解繃帶。

  這些繃帶已經在他手臂上纏了大半日,都纏得那樣緊,根本不好拆。

  雖然他一聲也沒坑,但溶溶看得見他的額頭冒出了細汗,知道他是在隱忍。

  正拆著,溶溶忽然冷不丁地聽他問:“臨溪書生是誰?

  臨溪書生?他怎麽突然提了楊佟?

  溶溶猛然抬起頭,這才意識到她找了十日的書稿到底在哪裏。

  那日她從梧桐巷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龍女傳》的書稿,第二日回到東宮時就怎麽都找不到了,當時還疑心自己是不是落在梧桐巷沒有帶走,現在猛然聽見太子說“臨溪書生,沒想到書稿竟是掉在那莊子上了。

  “我的書稿在殿下這裏?溶溶忙問。

  《龍女傳》是楊佟第一次嚐試寫的傳奇故事,篇幅不長,卻跟他從前的探案懸疑風格不一樣。溶溶之前找不到書稿,甚至都打算憑自己的記憶將《龍女傳》重新寫一遍,現在從太子口中聽到書稿的消息,當然喜出望外。

  “殿下,那書稿您……帶回東宮了嗎?

  太子眸光不動,仍是問:“你還沒說,臨溪書生是誰?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素日寫一些話本子謀生。

  “瞧著字跡是個男子?太子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著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溶溶微紅了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隻點了點頭。

  “他的書稿,為什麽要給你?

  書稿在他手裏,溶溶隻能回答他的問題:“他寫故事的時候不太會寫主角的感情,已經被書局退了好幾次稿了,所以他想請我幫他改改,免得這些辛苦寫出來的稿子都變成了廢稿。

  溶溶一直低著頭,話音一落,就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

  “這麽說,你很懂感情?

  溶溶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

  太子見她不語,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看來你是個高手,所以他才來找你幫忙。

  聽著太子步步緊逼,溶溶咬牙分辨道:“奴婢不是什麽高手,隻是因為他朋友少,找不到人幫忙,所以才求到我這裏來。殿下,這書稿不是我的,求你把書稿還給我吧。

  太子皺了皺眉:“繃帶還沒拆完呢!

  溶溶見他不想再說書稿的事,拿他無法,隻好繼續去解繃帶。

  繞了一圈又一圈,當他右手手臂上所有的繃帶都解開時,溶溶驚呆了。

  如果說,先前她看到他左手手掌的傷痕覺得觸目驚心的話,此刻右手手臂上這條從上至下的傷口簡直是駭人聽聞了。

  一道傷口,足足從肩膀劈到手腕,溶溶絲毫不懷疑,如果那天的刺客再用力一些,或者說離他再近一些,恐怕他這隻手臂就會被直接砍成兩半。

  “嚇到了?見她愣愣望著自己的手,太子的聲音又柔和了下來。

  溶溶回了神,本能地點了點頭,旋即否認道:“我……我隻是覺得這刺客……太厲害了些。

  太子的武功那麽高強,居然能把他的傷成這樣,這刺客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可惜溶溶一直低著頭專注在擦他洇出鮮血的那幾處裂口,沒有看到太子白皙俊逸的臉迅速黑了。

  “厲害什麽,還不是被我活捉了。他說得極為輕蔑,鼻子還重重地“哼了一聲,“不過是仗著手裏那把劍還算鋒利,若有下一回,連我的身都近不了。

  溶溶沒有吭聲,她的注意力壓根沒往這邊想,一顆心突突突跳得厲害。

  她耳邊全是那日碰見謝元初時,謝元初對她說的話,那刺客直奔元寶而去,太子是為了護住元寶受傷的。

  當時因為元寶沒有受傷,她沒多想。

  此時見到太子的劍傷,頓時後怕得不行。

  那刺客居然如此厲害,太子銅牆鐵壁一般的手臂都被傷成這樣,若是他的劍鋒掃到了元寶,元寶豈不是當場就被分成兩半了?

  失了這一次的機會,哪怕兒子將來再還魂,她也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了!

  她差一點就永遠失去兒子了。

  溶溶的眼淚簌簌而下,怎麽都止不住。

  太子一直淡淡地,此時見她哭成這般模樣,哪裏還能安然坐著。可惜他右手傷得太重,今日又把傷口搞裂了不敢再動,隻能伸出左手,將溶溶從繡墩上撈起來,攬在了懷裏。

  “別哭了,往後不會再有這般事了。

  他的肩膀一向是寬厚溫暖的,溶溶倚在他的懷裏,眼淚順著臉頰滴到他的肩膀上。他用香料最不喜厚重,隻是在烘烤衣服時讓宮人加入一點,因此,隻有離他特別近的時候,才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溶溶正悲慟著,淡淡的龍涎香味道鑽進鼻子,立馬讓她清醒了許多。

  她頓時一窒,急忙拿手推開他,整個人從他身上彈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奴婢失態,請殿下贖罪。

  “什麽罪?

  “奴婢……奴婢……

  太子微微一笑,“把藥上完。

  他居然對自己笑了?重生後在溫泉莊子重逢的時候,溶溶就見過他對元寶的微笑,而現在,元寶沒有在玉華宮,他居然對自己笑了?不會不會……不行不行……溶溶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重新坐回到繡墩上,將他手臂上的血跡擦幹,認真地敷上藥膏。

  趕緊把藥敷上就好了。溶溶在心底默默念叨。

  太子並不知道溶溶此刻的心情,但見溶溶目不斜視地替自己上藥,眼角還掛著淚痕,心中微微一動。

  “書稿在福全那裏,一會兒見著他問他要便是。

  “多謝殿下。

  “這點小事,不必謝。那日在莊子上,你照顧我著實辛苦。溶溶……他的喉嚨似乎有些發緊,每一個音都低得嚇人,……往後你留在東宮,旁的事不用管,我自會護著你。

  自會護著你……

  溶溶忽然眼睛一熱。

  從前景溶盼了那麽久的話,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從他嘴裏說出來了?

  可笑!這世上真有這麽可笑的事嗎?

  “怎麽不說話了?太子詢問。

  溶溶心下微顫。

  他想聽什麽?想聽自己感激涕零,哭著叩謝天恩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殿下這話著實讓奴婢不解,殿下是皇太子,未來的儲君,當然會庇護自己的子民。殿下這麽說,豈不是多此一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