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舉
作者:文白墨香      更新:2020-05-19 08:56      字數:4069
  清晨,用過早膳。

  讓沈書查京城所有年輕官員資料,他終於全查完了。

  正在翻資料的沈安,盯著手中名叫張舉的資料,頓住了。

  “這位張舉-----舉世無雙啊。”

  張舉,三十二歲,江浙人,父親是秀才,家境一般,二十三歲連中三元,三年內曾任翰林院庶吉士,修撰(從六品),侍讀(正六品),深得先帝賞識----

  看到這裏,沈安麵色詫異。

  連中三元!

  所謂連中三元,就是每一場考試都是第一!

  在沈安認知中,科舉製以來,連中三元的人屈指可數,這家夥竟能連中三元。

  更恐怖在於,當時年僅二十三歲-----

  沈公公二十二歲中舉已算天才,這家夥二十三歲已是狀元!

  才高八鬥,出類拔萃已不足以形容,這屬於非人類!

  翰林院相當於國家幹部培訓中心,想在朝廷當大官,進內閣,必須有翰林院履曆。

  能進翰林院,意味著飛黃騰達,未來可期。

  在明代,即便是狀元、探花等進入翰林院,大多數人都是從庶吉士開始。

  如果說進士屬於朝廷精英,那庶吉士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庶吉士為皇帝近臣,負責起草詔書,為皇帝講解經籍等責,是內閣輔臣的重要來源之一。

  庶吉士並無品級,但無疑比有品級還重要。

  這家夥僅用了三年時間,從庶吉士升到修撰,再到侍讀,從六品升級為正六品,前途無量啊!

  沈安繼續往下看。

  辭官遊玩,考察民情三年,後回國子監司業(六品),翰林院學士(五品),現任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四品)。

  國子監屬於國學,相當於把清華、北大等所有大學融合在一起,司業相當於大學副校長。

  都察院權利很大,主管官吏的紀律,也負責彈劾,重大刑獄也會同刑部與大理寺審理,類似現在紀/委。

  能進都察院,表示這人相當厲害。

  這家夥是多生猛啊?

  深得先帝喜愛卻任性辭官三年,回來後三年內連升三級,要知道越到後麵越難升,這家夥卻火箭似的往上竄。

  “對了,張舉當初為何辭官?”沈安搜刮一番,發現記憶裏沒有,隻能問沈書。

  沈書閉口不言,意有所指的瞄了沈安一眼。

  “------”

  想起之前沈公公造的種種孽,沈安不確定的指了指自己:“義父嗎?”

  沈書眼神飄忽。

  “為何義父不記得?”

  不應該啊,自己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義父不會怪罪孩兒吧?”

  “自是不會,快說!”

  “當時張舉上書朝廷,稱農民賦稅太重,應減輕田賦稅而增加商稅,望朝廷進行變法-----”

  “這是好事啊!”聽到這裏,沈安瞬間樂嗬了。

  他為什麽要查京城所有年輕官員的資料,不就是為了變法嗎。

  他要找一個年輕有幹勁,職位不低,在朝中有一定資曆,有能力有實力的官員,來推動朝廷改革。

  朝廷再不改革,不出三年開始頻繁爆發起義,不出五年鐵定完蛋。

  他還要推出一個新派係,能夠逐漸和淮南黨等文官集團抗衡。

  沈書表情微妙,欲言又止,意思沈安讀懂了。

  “為何義父仍記不起?”沈安努力回憶,仍想不起來。

  “傳聞當時看到奏折後,義父否了提議,並說了一句話。”

  “何話?”

  “此人心術不正。”

  “他就辭官了?”

  “辭官了。”

  “------”

  沈安都替沈公公冤枉,這可能隻是他批的無數奏折中的一份,無數話語中的一句,卻被有心人拿來做了文章。

  因為在沈安記憶裏,這件事情確實沒有一點印象,說明當時沈公公壓根沒在意。

  很明顯,這個奏折觸及到了某些貴族和官員的利益,被對方拿來做了文章。

  這不是背鍋了麽!

  “義父,還有一事。”

  “但說無妨。”

  “那日早朝彈劾你的文章,正是出自他手。”

  “興許你弄錯了,那日是位都察院監察禦史,七品小官而已。”

  “發言之人叫黃覺,文章卻是出自張舉。”

  “確定?”

  “萬分肯定!”

  沈安臉上表情先愣了愣,接著點了點頭,滿眼讚賞:“不愧為連中三元的狀元,文采斐然啊!”

  “------”

  義父沒病吧?

  別人彈劾他,他竟一臉欣賞?

  沒注意沈書奇怪的目光,沈安獨自陷入思索。

  他對自己怨念很深啊,這就有點難辦了!

  可當沈安將手中所有資料翻了一遍,卻再也找不到比張舉更合適的人選。

  他連中三元,名氣很大;提出過改革方案,不用自己費心勸導;在相當於幹部培訓中心的翰林院幹過;也在代表最高學府的國子監幹過;如今任職管理檢查和紀律的都察院------

  要想改革,首先要有人去執行,他在翰林院和國子監任職,自然認識許多有才幹之人。

  能在都察院任職,說明為人正直,品行端正。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沈安絕對相信和他有交情之人,至少不會壞到哪裏去。

  能力,經曆,履曆----全都符合。

  他哪裏都好,除了恨我。

  “義父,要不要抓過來嚴刑拷打一番?”察覺義父愁眉不展,沈書在旁出謀劃策。

  聽到這個簡單粗暴的意見,沈安一陣膽寒。

  沈公公究竟給四個孩子灌輸了什麽變態思想,動不動就要嚴刑拷打。

  咦也不是不可以啊!

  自己原本就是惡人,抓一個彈劾自己的人,好像也屬於正常範疇,之前又不是沒幹過。

  “這個方法不錯!”拍怕沈書的粗壯的臂膀,沈安一臉欣賞:“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去辦了。”

  “是!”

  “慢著!”

  “義父還有何事需孩兒去辦?”沈書回身抱拳,魁梧的身體微微下躬。

  “別把人弄傷,完好無損把他帶到府內。”

  “啊?”

  沈書原本想著,管他幾品官員,過去直接一頓胖揍,無論他願不願招,先打一頓再說。

  如果不能傷人,這就有點難辦了。

  “有問題嗎?”

  “沒----沒問題。”

  “慢著!”沈安又喊。

  “義父?”抬眼看向沈安,沈書不明白義父又怎麽了?

  望了沈書一眼,沈安語氣充滿關心,緩緩道:“注意安全。”

  聽到這句關切的話語,沈書怔在原地。

  從小到大,他從未聽義父說過如此善意,關心的話語。

  雖然僅僅四個字,但在他聽來卻重若千斤。

  回過神的沈書,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魁梧的身體躬腰超過九十度:“謝義父。”

  “去吧。”沈安擺擺手。

  沈安發現了,自己簡單的一句關心,對方走路都飄了起來。

  他們要的,僅僅是關心和尊重而已。

  用了午膳,沈安帶上沈畫,朝著兵部尚書李如鬆府邸駛去。

  當然不用走,是坐馬車。

  窗外驕陽似火,隻坐了兩次馬車的沈安,已經受不了了。

  熱也就算了,還又顛又晃,難受的要命!

  輪子全實木,沒有橡膠外胎,更別說什麽獨立懸架和減震係統,連個彈簧都沒有,簡直要命!

  哪怕壓到一個玉米粒,都能清晰傳導到屁股上。

  遇到個大坑,或壓到個大一點的石頭-----

  恭喜你,學會了車中蹦迪。

  再加上一點燈光和音樂-----你將成為明朝最靚的仔!

  明天一定要找工匠搞一個彈簧,試著搞一個非獨立懸架,至少能過濾一半以上震動。

  橡膠胎做不了,彈簧肯定沒問題。

  亂七八糟想著,馬車停在李府大門。

  沈畫先跳下馬車,回過身,主動伸手來攙扶。

  在沈畫的攙扶下,沈安緩緩下了車,扭了扭快要顛散架的身子骨。

  “沈公公。”

  李如鬆兩鬢斑白,比沈安足足大了二十多歲。

  作為兵部尚書,他官居二品,卻依然躬身迎接,可見雙方地位的不對等。

  他身後站著的素衣男子,身材高大,雙眼有神,瞧著孔武有力,就是看自己眼神-----不太友好。

  “叨嘮李尚書了。”沈安抱拳作楫,誠意十足。

  李如鬆明顯愣了一下,急忙恢複神色,笑著伸手邀請:“哪裏哪裏,裏麵請。”

  李府正堂,幾人落座,丫鬟上了杯熱茶。

  沈安展露微笑,微微點頭致謝。

  對方似乎嚇到了。

  丫鬟聽說沈公公是吃人的惡魔,無惡不作,孩子聽了名字能都嚇哭,為何與想象中的不一樣?

  笑容溫和,言行舉止散發出儒雅的氣質。

  “咱家此次過來,想與李尚書、李侍郎解釋一番。”抿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水潤著嗓子,沈安繼續道:“李家對咱家有些誤解。”

  “是不是李某冒犯了公公?沈公公盡管批評。”李如鬆陪著笑臉。

  “------”

  沈安手一抖,茶杯差點沒抬穩。

  沈公公果然惡聲在外,無論自己說什麽,都能給對方嚇出一身冷汗。

  李如鬆可是兵部尚書,堂堂二品大臣,太後的叔父,陛下的舅公,他都小心翼翼成這樣,一般人得有多怕啊?

  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

  “這正是咱家所說的誤會。”

  不給對方說話機會,沈安快速道:“滿朝文武,隻剩咱家與你們李家忠心耿耿,為陛下辦事。咱倆之間,不可有誤解啊!”

  “沈公公言之有理。”一時間,李如鬆也蒙了,摸不清這太監的門路。

  如果沈安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冷笑一聲。

  太監有門路嗎?

  笑話!

  有些誤會,一定要趁早解開,否則越拖越亂。

  “咱家相信,李尚書也明白如今這處境。”帶著笑意,緊緊盯著對方眼眸,沈安說得緩慢又清晰:“天下,危在旦夕!”

  如此言論,實屬大逆不道,可他很清楚,對方必定明白這道理,不願意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沈公公何出此言?”李如鬆一時拿不準,對方是真的這樣想,還是在試探自己。

  按照以前的尿性,試探的可能性很大。

  “李尚書可知,為何咱家近年來拚命索要錢財?”

  李如鬆沒有出聲,他覺得這是一個巨坑,不敢跳。

  看對方不出聲,沈安沒辦法了,隻能忽悠了。

  “咱家不拿,其他大臣不拿?與其進了別人的口袋,不如進咱家的口袋,至少陛下需要之時,咱家身上有銀子!”

  李如鬆驚了,天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人!

  呸!

  作為李如鬆兒子的李達,更不願聽他胡扯,在心裏碎了一口。

  “咱家明白,一時半會兒,李尚書也不會信。先帝在世時對咱家有恩,咱家恨不能同先帝同去,若不是陛下尚且年幼------”

  對皇宮方位拱了拱手,沈安揚起臉,聲音哽咽:“咱家應當知恩圖報!”

  “------”

  這死太監,挺能演!

  觀察李家父子的眼神,沈安明白對方多半嗤之以鼻。

  要如何說,他們才能相信呢?

  沈公公偏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