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霞在夜裏崩潰，終究是放下了最後一絲自尊，接受了沈安的錢，可她依然堅定的說，這算她借的，將來一定會還。

  也許，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整個高三年級，沉靜在學習中，成績好的越加努力，每天恨不得不睡覺，成績差的徹底放棄自我，自由散漫，老師不再管，隻要不打擾別人學習。

  沈安每天早出晚歸，努力學習，重活一次，他不願再墮落中度過。

  每晚十二點，吳霞都會從醫院趕回來，在沈安住處教他半個小時以上英語，算是私下補課吧。

  沈安英語成績進步快速，考個90分已經沒問題，發揮好一點能突破100分，再鞏固加強一下，應該還能提高一些。

  近來模擬考，沈安總分能保持在650上下，隻要高考不發揮失常，重本完全沒問題。

  連綿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時間，邁入六月。

  學校裏的鳳凰花開了，紅燦燦一片。

  整個高三學生站在操場上，舉行了一場誓師大會，口號是‘向著夢想出發’。

  六月七日，一輛輛大巴等在門口，老師大聲喊話，反複叮囑：檢查證件、別緊張、還有時間千萬記得檢查一遍----

  能看得出來，他們也很緊張。

  吳霞衝到沈安麵前，一再強調：“放輕鬆，按正常發揮就行。”

  沈安自信的咧嘴一笑：“放心吧。”

  時間一到，交警前方開路，全城綠燈前進，道路兩旁站滿了家長，車子有條不絮駛向考場。

  沈安考場在市一中，早已踩過點，下車直奔考場。

  進了教室，坐在位置上，將證件擺好，腦中將一切整理一遍，深吸一口氣，讓整個身體放鬆下來。

  重活一次，他不願出任何差錯。

  第一課語文，按照平常習慣，將題目快速掃一遍，做到心中有數，然後才開始答題。

  不慌不忙，每一個字認真讀，認真想。

  唰唰唰-----

  考場隻剩筆尖答題的聲音。

  作文寫完，還剩二十分鍾，從頭認真檢查一遍，謹防馬虎大意。

  下午數學，依舊同樣的方法。

  第二天早上文綜，下午英語。

  高考，結束了！

  站在市一中考場門口，等待著放行，沈安聽身邊同學聊天。

  有人無所謂笑著，討論去哪兒玩；有人懊悔不已，某道大題沒做出來；還有人蹲在地上，掩麵痛哭。

  “沈安，怎麽樣？”廖凱從人群中擠過來，靠近問道：“感覺如何？”

  “還行吧。”

  “草，看你小子這樣子就知道不錯。”廖凱麵色緊張：“媽的，感覺還不錯，又怕是錯覺。”

  沈安咧嘴笑道：“你不和他們對對題？”

  “對個雞兒，都考出來了，對有啥用，誠心給自己添堵，等著吧。”

  下午整個高三在學校食堂聚餐，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為了防止打鬥事件發生，學校隻準備了雪碧和可樂。

  情侶不再掩飾，牽起了手，老師不再板著臉說教早戀不好，抬起飲料笑著祝福，一定要白頭偕老。

  每個人都徹底釋放，吵吵鬧鬧，大聲吼，大聲笑，大聲-----哭。

  暗戀的和喜歡的表白，有矛盾的一笑免恩仇。

  沈安右手抬著雪碧，左手抬著錄像的DV，從自己坐的一桌開始，一個人一個人的敬，一桌一桌敬。

  廖凱、於麗麗、羅輕言、祝更-----他努力記住並記錄下每個人相貌、特征，笑容。

  時間是世上最殘忍的東西，即便有一天他們真的要消失在記憶中，他也希望能慢那麽一點。

  不知是誰提議，讓大家合唱一首歌，逐漸得到同學們的響應。

  教導主任拿著話筒，站在椅子上，大聲問：“唱什麽？”

  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

  “聽不清你們都說了什麽？平時背後罵我時候聲音挺大的啊。”教導主任時常訓斥人，板著個臉，一向不招人喜歡，可是此刻，罕見的開起了玩笑，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

  整個高三哄然大笑。

  平日裏最恨的人，這時要分別了，還真有點不舍。

  “要不這樣，我們請一個同學，讓他說一首歌，他來帶頭，怎麽樣？”

  “好！”

  “這次我們不搞選舉，自告奮勇，哪位同學來？”

  “我！！”

  沈安高舉右手大喊一聲，讓6班所有同學一臉震驚。

  廖凱瞪大眼睛，手裏可樂都忘了喝，吃驚道：“大哥，你真的假的？”

  在同學們印象中，他一直是個低調的人，平時沉默寡言，也不主動參加活動。

  難道是畢業了，想瘋狂一次？

  “哎哎哎，羅雨，你家沈安。”羅雨身邊小姐妹，興奮的搖她手臂。

  羅雨明亮的大眼睛，深情的注視著，心裏升起一絲小驕傲。

  “我記得你，沈安是吧？”教導主任記得沈安，他是整個年級，成績進步最大的學生，進步了整整兩百多分，如果高考不出意外，他絕對能上重本。

  教導主任邀請道：“過來。”

  在整個高三年級注視下，沈安緩緩走向教導主任，從他手裏接過話筒。

  “從那個位置走到這兒，我用了兩次機會。”

  這是沈安第一句話，沒人明白。

  在當年，食堂裏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教導主任問誰上來，那時的沈安心裏蠢蠢欲動，可始終沒有勇氣，最終將機會讓給了別人。

  這一次，他不願窩在角落。

  “人生如一輛疾馳地列車，每次到站都會有人離開，我們有著各自目的地，感謝你們這一段旅程的陪伴。”

  目光緩緩掃視一圈，他想將一切存在記憶深處。

  “唱一首周傑倫的《蝸牛》吧，希望你們總有一天，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天。”

  “啊啊啊！”

  這一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認可。

  九零後中，周傑倫粉絲很多，即便不是粉絲，也受到了影響。

  沈安深吸口氣，開口清唱：“該不該擱下重重的殼，尋找到底哪裏有藍天，隨著輕輕的風輕輕的飄，曆經的傷都不感覺疼-----”

  整個高三加入，齊聲唱道：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重重的殼裹著輕輕的仰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點乘著葉片往前飛

  任風吹幹流過的淚和汗

  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

  這首《蝸牛》歌詞很勵誌，入選上海中學生愛國主義歌曲，也成了很多班級的班歌，80%的同學都會唱。

  歌聲整齊嘹亮，回蕩在食堂裏，無數人唱著唱著，紅了眼眶。

  學校的聚餐結束，同學們湧向街上，房間、KTV早已訂好，最後的瘋狂降臨。

  三十歲的沈安，也跟著瘋了一把，直接喝斷片。

  六月底，高考成績出爐，沈安考了675分，班級第三，年級前十，重本妥妥的。

  再次回到學校，拿了成績單，沈安站在鳳凰樹下發呆。

  廖凱走了過來，開玩笑道：“思春呐？”

  “你知道嗎，鳳凰花的花語是離別與思念，五月花開至夏末，花開花落色不掉，每次開花都是一次新老交替。”沈安喃喃道：“老生走，新生來。”

  “還有這意思？怪不得很多學校都種這樹。”廖凱仰頭望去，紅燦燦的花朵間隙裏，青空流雲，陽光刺眼。

  他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哎，你家那位來了。”

  抬眼望去，羅雨樸素的牛仔短褲和白T恤，幹淨素白的臉，張開雙臂，一蹦一跳的從遠處奔來，發梢在陽光下一跳一跳，如一張光影明媚的青春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