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後座，左右兩邊綁著塑料桶，口子用網格紮起。

  沈安用頭燈照了一眼，桶裏的黃鱔活蹦亂跳的。

  大伯搖了兩下，確定穩固後，叮囑道：“天黑，騎慢點。”

  堂弟跨上去，打著車，不屑道：“放心，這點重量。”

  “別大意，水和玉米不一樣，它會晃。”

  “知道啦。”

  堂哥打著另一輛摩托，沈安坐上後座。

  兩家雖然都姓沈，祖上也是一家，但不是一個支係。

  沈安的爺爺早去世了，奶奶也沒再嫁，獨自一人拉扯四個孩子，而大伯家的爺爺，去年剛去世。

  相對來說，大伯家裏比較富裕，他家買了兩輛摩托。

  新車用來上街，舊車用來拉些農貨。

  剛準備出發，老媽追了上來。

  她手裏拿著手套，圍巾，毛線帽，遞過來囑咐道：“起霧了，騎摩托冷的很，快穿上。”

  沈安接過快速穿上，身上暖和了，心裏更暖。

  “賣東西肯定要找錢，這點零錢拿著。”說著話，錢塞到沈安手裏，再三叮嚀道：“注意安全。”

  大伯咧嘴笑道：“賺不賺錢不知道，我們倒是先貼了不少。”

  他們也給了兩兄弟錢，而且數目不比沈安少。

  他嘴上這麽說，臉上卻滿滿的傲嬌，沒什麽比孩子懂事更值得驕傲。

  摩托在黑夜裏駛離村落，狗叫的聲音越來越小。

  沈安回首望了眼，透過薄霧遠遠看去，一個小黑點站在村口的菩提樹下，久久凝望。

  村裏到鎮上，土路七八公裏，到了路口後，柏油路再走十來公裏，攏共二十多公裏。

  不到半小時，三人到了鎮上。

  天色灰黑相間，還未亮開，堂弟停下車，迷茫道：“我們怎麽賣？”

  他突然有點虛了。

  堂哥也把目光看向沈安，他也很迷茫。

  畢竟農村孩子，父母都不一定賣過，孩子更沒什麽經驗。

  “當然是最亮眼的位置。”沈安指揮兩人停在路口，占好位置，把兩個桶放下來。

  那時候的鎮上，可沒城管管你，誰先到就誰的。

  準備就緒後，沈安從兜裏掏出老媽給的錢數了數，一共三十三塊零錢。

  十塊一張，五塊兩張，一塊的十三張。

  堂哥也掏出錢，數了數後，說道：“這裏有八十六。”

  “你揣著吧。”沈安走到包子鋪，買了十幾個包子，三杯豆漿，隻花了五塊錢。

  這時候的錢真值錢啊。

  回到攤位遞給兄弟倆，自己也抓了個肉包咬了一口，灌了口豆漿。

  別說，還挺香。

  隨著時間的推移，擺攤的人越來越多，街上逐漸熱絡起來。

  不少店門也開了，不時有歌聲傳來，都是些《讓淚化作相思雨》、《秋天不回來》、《狼愛上羊》-----

  經過了回憶的加持，重溫著昨日種種，沈安竟聽的津津有味。

  一首鳳凰傳奇的《月亮之上》，更是讓他差點跟著蹦躂起來。

  兄弟倆坐在攤位上，些許緊張，些許害羞，也有些不知所措。

  年輕人嘛，臉皮薄。

  沈安可不管，看到有人路過，大聲問道：“昨晚剛抓的野黃鱔和牛蛙，大叔來一點？”

  男人伸頭朝桶裏瞅了眼，問道：“黃鱔多少錢？”

  “七塊。”

  來之前，沈安已經打聽過了，村裏人來賣都是這個價。

  “有點貴啊。”看著沈安三人稚嫩的臉，男人笑道：“便宜點我就買。”

  “叔，整個鎮上都沒我這兒便宜了，要的多能便宜點，您要幾斤？”

  “五斤左右。”

  這次一共二十斤來斤，五斤確實屬於大買賣了。

  沈安想了想，說道：“少您五毛，六塊五，您看行不？”

  “稱吧。”男人點點頭。

  “好嘞。”抓了黃鱔放入袋子裏，沈安抓著秤杆，掛上袋子，拔了拔秤砣，遞給男人看了眼，說道：“叔，您看看，五斤多一點，多的算送您了。”

  “你這孩子，有板有眼的。”男人邊掏錢邊問：“看著不大啊，不讀書了？”

  “讀著呢，這不是放假，賺點零花錢。”沈安見縫插針問道：“叔，這野生牛蛙可補了，買一點？”

  “牛蛙不要啦。”男人說著話，一張五十遞給了沈安。

  “五斤一共三十二塊五，收您五十，找您十八，那五毛就算了。”沈安笑著遞過錢，說道：“下次您再來我這兒。”

  “行，下次我還來你這兒。”男人提著黃鱔走了。

  整個過程，堂哥和堂弟都瞧著，看著沈安淡定從容的，幾句話的功夫搞定了一單，賺了三十二塊。

  兩兄弟有點驚喜，也有點佩服。

  原本以為賺不到錢，沒想到眨眼間，三十二塊到手。

  因為家庭原因，沈安的生活費，從小學開始，一直是班裏最少的。

  如果自己沒記錯，這時候每月的生活費，也就三百塊錢。

  夥食費、零花錢、日用品、來回車費-----所有包含在裏，一共三百塊。

  三十二塊的購買力，目前在普市還很強，不像後來，買兩杯奶茶都不夠。

  太陽出來了，逐漸暖起來，沈安脫了外套。

  兄弟倆還是拉不下臉，都是他在吆喝，在招呼。

  運氣還算不錯，十一點零幾分，都賣完了。

  當然，主要是價格，比市場價低一些。

  收拾了東西，兄弟三人騎上摩托，離開街道。

  這時候的鎮上還挺亂的，古惑仔的餘溫猶存，也不敢隨便漏財。

  找了處沒人的地，三人停下車。

  沈安慢慢掏出小包，兄弟倆眼都盯直了。

  數了數，共賺了一百五十六塊！

  到底賣了多少，兄弟倆心裏大概也有個數，可真真實實擺在眼前，還是讓兩人有些吃驚。

  半個月的生活費啊，一早上就搞到了？

  沈安笑眯眯看向兩人，問道：“還要繼續嗎？”

  “當然！”兩人異口同聲，心花怒放。

  吃到了甜頭，怎麽可能不繼續，又不是傻子。

  “那這錢，暫時不分。”沈安說道：“我想到一個主意，能賺的更多。”

  “你說吧，我們都聽你的。”

  “現在回去可能會遇到交警，也有點時間，我們回街上，找那些飯店問問，說不定他們有需要。”

  這時農村沒那個意識，摩托掛牌的很少，也沒那麽嚴。

  坐在攤位上的時候，沈安也在想，一點一點的賣，什麽時候是個頭，而且誰會天天吃黃鱔牛蛙？

  不如主動出擊，找到那些需要的人，提前定好要多少，也不用那麽累。

  整個鎮上，也就飯店有需求，而且需求不小。

  “還是你聰明，這都能想到。”兄弟倆恍然大悟，也覺得辦法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