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顧雲算是搞明白了，這並不是兩個變態連環殺手的會麵，而是作者與忠實讀者的會麵，兩人似乎互相傾訴了許多內心深處的衝動，但由於風衣男全程是個“啞巴”，他隻能聽見宋穀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也就是說……

  宋穀其實一開始隻是個喜歡血腥獵奇題材的讀者？

  “先生，我送你。”

  兩人聊盡興了，風衣男似乎提出要走，宋穀便起身送對方出門。

  防盜門背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兩人站在門口親切地握著手。

  然而下一刻，從黑暗深處伸出的尖刀捅穿了宋穀的身體。

  鮮血四濺，宋穀緩緩倒在了門口，血液濺了一地。

  “真是懷念啊……”

  進門的“人”有著和宋穀一樣的聲線，但卻隻能稱得上人形的輪廓——他的臉上帶著人皮麵具，五官都糊在了一起，展現出的是一個痛苦猙獰的麵孔。身上披著老舊的風衣，右手成了鋒利的尖刀，左手的袖管空空如也。

  他的身高明顯要比宋穀高出了許多，以至於不得不弓著身子才勉強從門口擠了進來。

  “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來到這裏。”

  他明顯注意到了坐在沙發上全程“偷聽”的顧雲，或者說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奔著顧雲而來的。

  他的腳踩在地板上，發出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

  宋穀停在了顧雲身邊，陰影便立刻將坐在沙發上的人籠罩在了其中。隻是顧雲比他想象中要鎮定許多，所以他很確信，出現在的自己麵前的，多半是除靈師之流的人——一般市民可沒法反向進入他的夢境。

  自從與風衣男見麵之後，宋穀便發現自己掌握了一種奇異的力量。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他，則掌握了能夠自由支配夢境的能力，每當他上床合眼之時，心中所想便會轉化為無比真實的夢境。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裏徹底掌握了夢境世界的規則，在這個世界中不存在法律，不存在束縛他渴望的規則，但是，他的嗅覺、聽覺、觸覺卻又無比清晰，在這裏他的一切都能得到滿足，而且，不必付出任何代價。

  夢境的世界，是一個完全自由，隨心所欲的世界。

  剛才與風衣男對話的狂熱粉絲是宋穀，現在這個外表已經完全扭曲了夢境怪物也是宋穀，顧雲覺得，這應該就是這個老頭潛意識裏希望自己成為的樣子。

  有的人注定會成為某種披著人皮的怪物。

  “剛才的風衣男是什麽人？”

  “你猜錯了，他不是人類。”

  宋穀說道，他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風衣男的恩賜。

  隻有神，才能實現他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才能讓這種恩澤降臨於他的身上。

  “隻是後來，我發現力量遠不僅如此。”

  宋穀似乎是回想起了一段美妙的記憶，“那大概是幾年之後，我的樓下搬進了一對年輕的夫婦，我忽然被他們的恩愛吸引住了，於是，在某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我進入了他們的夢境，精心策劃了一場緊張刺激的殺人遊戲。”

  “可是……第二天當我醒來時，我聽到了人們的議論——那對年輕夫婦，真的死了，在現實世界裏死了。”

  而那一刻，宋穀終於明白了風衣男臨行前的所說的話，以及……想明白了永遠停留在夢境世界的方法。

  “不得不承認，現實中的犯罪要困難得多，我第一次跟蹤就被當場抓獲——但那並不是他們抓到了我，而是我故意為之，否則，他們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在監獄裏，宋穀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而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因為他在後來與神的交流中得知道了一件事。

  怪談越是被廣泛討論，其本身的力量也就越強，所以他需要一個更廣闊的舞台，將“恐怖老人”的概念植入大眾的想法當中。

  他毫無疑問地被判處了死刑，於是，也就出現了當時一度被數家報紙和媒體刊登的宣言。

  宋穀記得靜脈被注射進毒藥的瞬間。

  整個世界變得空洞而虛幻。

  但是下一秒，他又醒了。

  依舊躺在自己的家中，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燈。

  過去幾天內所發生的一切，都如同短暫而跌宕的夢境。

  於是，他產生了一個想法。

  緊接著，他的右手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皮肉與骨頭，而是一個尖銳而鋒利的刀。

  那一刻，宋穀知道了。

  他其實隻是從“夢境”中醒了過來，回到了屬於他的“現實”。

  “老實說，我對你的個人經曆不是特別感興趣，那個風衣男之後去了哪裏。”

  顧雲聽得都快睡著了，可是宋穀講得興起，他出於禮貌又不太好意思打斷對方，現在這人好不容易說完了，他也終於能抽空問點正事。

  “不知道。”

  宋穀咧嘴一笑，“祂可不會輕易示人，被選召者出現之後，神就會離開……如果你有疑問的話，不妨親自去問祂吧。”

  說著，他右手的尖刀抵在了顧雲的胸口處，“據我所知，人在死後的意識並不會立刻消散，也許在那個狀態下，你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概率見到祂的真容。”

  “嘭——！”

  “哎喲！”

  顧雲聽見了一聲痛呼，在恢複意識的刹那，他本能地坐起身來，額頭像是和什麽撞在了一起。

  一睜眼，便看見安鈴雙手捂著腦門，蹲在地上，疼得身體都縮成了蝦米狀。

  “啊哈哈哈，你醒啦！”

  安鈴緩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說到。

  她現在頭頂一點紅，臉上兩抹紅，心情甚是跌宕起伏——顧雲醒來的時間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這個恐怖老人聽起來就是個狠角色，怎麽說也得一覺睡到半夜吧？可現在別說半夜，天都還沒完全黑下來呢。

  她剛才和保安保證再不往樓下投擲臭襪子了，正準備完成未竟的事業，沒想到顧雲就醒了。

  顧雲一起身，自然就和她撞了個正著。

  接著安鈴有了一個新發現。

  顧雲這人……

  頭是真的鐵！

  她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顧雲卻一臉沒事人的樣子。

  “《鏡框中的瑪麗》，這本書你看過沒？”

  這是顧雲從夢境中唯一得到的重要線索，宋穀不但拒不合作甚至還想捅他一刀，他也隻能選擇為民除害了。

  “沒啊……你是不是遇到宋穀了？他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恐怖？”

  安鈴有些發懵。

  主要是被撞的，到現在還沒完全緩過勁來。

  “沒什麽恐怖的。”顧雲搖頭，“一個專門針對年輕女性下手的人，不可能成為強者。”

  這一次，他連留給宋穀施展自己絕活的步驟都省略了。

  “先回去吧，隻要查到了《鏡框中的瑪麗》這本書是誰寫的，就能知道風衣男的真實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