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寧為玉碎（十三）

  “爸，這一回我是誰的話都不會再聽了。你再反對也好，不認也罷。我都不能再丟下瀟瀟不管。”方誌強心裏很難過，但是依然十分的堅決。他知道父親說的這種情況未必不會出現，那樣他就要一輩子守著一個沉睡的人過活，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誰也不可預測。但即使是這樣，他也還是義無反顧。“哪怕她真的變成那樣子……我不能再叫自己後悔一次了。”

  他到現在都記得，當初和王亞欣無奈離婚的時候，生離死別之際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樣的痛，一生隻能經曆一次，可是瀟瀟的自殺，卻讓他再一次經曆心髒被撕裂的疼痛。他不能讓自己再重複哪怕一遍這樣的痛苦。

  “爸，兒子不孝。以後別的事情我都聽你的，這一次真的不行。”方誌強閉上眼睛，痛苦地說著。

  聽到他的話，父親也愣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歎口氣說道：“強娃子，也許都是爸的錯，爸不該瞎摻和你的事情，把你害的到了今天，也害了瀟瀟。”

  “我知道你心裏頭還難受，為著那個女娃的事情。爸的確也不想，但是家裏頭的風俗規矩，那麽多年在那擺著，人活一世除了要吃口飯還要爭口氣，不能讓人戳脊梁骨。瀟瀟這次，本來哪怕不講家裏頭的說法，就是現實一點，瀟瀟這個樣子，我也肯定不想再叫你跟她在一起。畢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一輩子還長遠著，她萬一醒不過來，你守著她，又不能傳宗接代又不能兩個人互相幫襯，隻能你照顧她一輩子。可是瀟瀟她對你對我，對咱們家這樣盡力了，咱們不能忘恩負義，不能她一出了事就丟下她不管，太不仁義，別人不罵自己也別想安生；再者這錯事是你犯下的。那開了車撞人，也得照顧人家一輩子呢，瀟瀟雖然不是你親手殺的，但是要不是你，說什麽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你是該著要照顧她，到她什麽時候好什麽時候為算。”

  父親說了這一氣，停下來又是歎了口氣：“你以後就踏踏實實在上海紮住根吧，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也省得跟人家交待。做人首先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別人怎麽說，你不回去聽不見就是了。”

  父親一輩子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觀念也十分的傳統，否則當初也絕對不至於說反對方誌強和王亞欣反對成那個樣子，叫他說出這樣的話，而這一次能說出這樣的話，居然沒有再去反對他要照顧李瀟瀟、和李瀟瀟在一起，這對於他來說，其實是件十分艱難的事情，不是張張嘴那麽簡單。

  “爸……”方誌強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本來以為父親剛才那話，是準備說反對他以後和瀟瀟在一起了，沒想到父親這次居然什麽都不反對了，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他也知道，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心裏頭是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和痛苦。

  “爸，一切都是我的錯……”

  “現在就別說這些了，想想怎麽好好照顧瀟瀟，讓她趕緊好起來吧。我今天一天，看見瀟瀟爸媽那個樣子，心裏頭怎麽都不安生，都是當爸媽的，誰也不能看見自己子女那樣……”方誌強父親搖搖頭。想來也是李瀟瀟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讓他下定這樣的決心。

  方誌強父親說著，又打起精神：“也別在這垂頭喪氣的了。老天爺又不是真那麽瞎，瀟瀟這麽好的姑娘，不可能有什麽大問題的。再說了，那大夫不都說了，她沒啥大問題麽，我聽那意思，好像是瀟瀟就在跟你生氣，所以不想搭理人，差不多就這回事。本來也就是你錯了，說那些糊塗混賬話把人家氣成的這樣。你就天天好生道歉，盡心盡力地照顧到了。瀟瀟又沒啥大脾氣的，性子溫和好說話的，你道歉她總會原諒你的，到時候也就醒過來了。別讓人家爸媽一天天難受著。”

  方誌強隻能一個勁點頭。父親又歎一口氣：“我往後來怕是不方便，你要是等瀟瀟爸媽在的時候，抽個空來接我來看看你倆。另外天天也打電話，我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心裏頭好受些。還有錢的事情，別吝惜著，人比啥都重要。能把瀟瀟趕緊救醒，就別在意那些錢的事。”

  父子倆說著話，到了樓下，遠遠看見畢羅春在大廳裏等著，看見他倆連忙走過來。方誌強把車鑰匙給他，又叮囑一些平時生活上的事情，然後送他們離開。

  剩下方誌強獨自一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去李瀟瀟的病房走廊。他到現在晚飯也沒有吃，但是沒有任何的胃口。

  走廊裏還站著一個人，麵無表情地在那裏，一看就是在等著他。方誌強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叫道：“王霞。”隨即問著王霞：“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他剛剛安排李瀟瀟父母回去休息的時候，明明看到王霞是跟他們一起回去的。他知道王霞恨他，而且為瀟瀟的事情傷透了心，所以自覺地不去惹王霞更加動怒，一天下來都沒有和王霞說過一句話，現在王霞卻又去而複返，回到他麵前。

  王霞沒有吭聲，依舊是冷著一張臉，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方誌強愣了愣，說道：“你回去休息吧，給瀟瀟輸了那麽多血，又起那麽早，不回去休息不行的。這裏我一個人在就行了。”他以為王霞是要留下來一起照顧瀟瀟。

  王霞沒好氣地說：“我有話跟你說。”她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比起早上那種歇斯底裏和滿滿的恨，已經好了很多。

  方誌強這才明白過來，連忙在她旁邊坐下來：“你說，我都聽著。我知道是我的錯，而且錯的太徹底。這是我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有任何對不起瀟瀟的地方。”

  王霞愣愣地發了好一會呆：“我早上打你，很痛吧？”

  “沒有，沒事的，我知道你是因為瀟瀟……”現在想想當時王霞那個不要命的勁頭，確實讓人挺害怕的，完全就是瘋了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