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萬年之久，莉萊才從黑暗中醒來。

  清新的花香撲鼻而來，陽光刺得人想重回黑暗。

  久違的陽光，即使被刺到，也想多看兩眼。

  “歡迎回來，從地下8700米中。”

  莉萊扭動僵硬的脖子，正對上米拉娜的眼睛。

  她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翻看一份報紙，波浪的發絲沐浴在晨光和風中。

  這是間普通的病房，沒有精密的設備儀器，外麵是醫院的公園，上麵還有小孩子在玩耍。

  莉萊看著窗外的陽光，過了好久才用初醒的氣息說：“你們就給我準備這種級別的病房......”

  “你被搬出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沒傷了，象征性在我們的重症室裏躺了躺，後來覺得你可能不太喜歡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冰冷的機器，所以我們昨天把你運到這來了，還派我來打頭陣，幫你穩定情緒......但現在看來你似乎不用穩定。”米拉娜翹著腿說，依舊專心地看著報紙。

  “我昏迷了多久。”

  “十二天。”

  “我們最後生還了多少人？”

  “全活了，除了你們最核心的四人之外，其餘的人基本上撈上來第一天就痊愈了，本來他們信誓旦旦地說要等你們醒來一起走，但奈何願望清單太誘人，他們全都忍不住領賞後出去玩了。”

  “呼.....這可真是。”莉萊搖了搖頭，血壓有點供應不過來。

  “想聽點讚美之詞嗎，比如歌頌你帶隊拯救世界之類的？”

  “暫時不太想......”莉萊依舊是初醒的困倦狀態，仿佛隨時都要回籠一一躺。

  沉寂一番後，莉萊正要繼續問些什麽，可嘴唇剛剛嚅動，米拉娜便打斷道：“別急著問問題，等一下大小王會親自幫你答疑，我隻是來幫你調節情緒的，免得你睡醒之後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那樣不安......哦，說是小白兔應該更合適。”

  “大小王？”莉萊思索了一下，才記起米拉娜曾經用撲克牌舉例，來說明夜魘內部的等級體係，大小王對應元老地精矮人......話說這個舉例可真生動啊。

  “你在6000米—8000米之間給他們帶披薩，他們有興趣和你聊聊。”

  “可別對我說，他們想和我聊的原因僅僅隻是我給他們帶了披薩。”莉萊將頭埋在枕頭裏說。

  “他們在裏麵已經好幾年沒出來了，如果僅僅隻是因為披薩才見你，那還不如去見做披薩的廚師......你現在成功回來了，有什麽感想？”

  “感想？”

  “對，就是感想，僅僅隻是感想。”

  莉萊稍微想了想：“活著真好，世界真美，秘密真多。”

  “是嗎？看上去你在裏麵學到了很多，所以你最初那個問題，你問世界是否真實，是否有神，這個問題有答案了嗎？”

  “一定程度上有了，答案.....都是yes，無論是世界的真實，還是我自身的真實，無論是存在所有生命意義之上的神，還是隻存在於心中的信仰神，”

  “那就好。”

  安靜持續下去，翻動報紙的聲音沙沙作響。

  米拉娜忽然咳嗽著清了清嗓子，照著報紙上的文字內容念道：“有一天，一個農夫捕到了一條魚，興奮地對妻子說今晚今晚有炸魚吃了.....”

  “妻子說，沒油啊。”

  “農夫說，那就煮！”

  “沒鍋。”

  “烤魚！”

  “沒柴。”

  “最後農夫生氣地將魚扔回了水中，那魚興奮地跳了起來，高呼——”

  “普利斯特萬歲！”

  念完之後，米拉娜和一頭霧水的莉萊對視著。

  緊接著，莉萊露出了淺笑，咯咯地抽著肚子。

  “如何，聽了最新的一期《早間新聞》的天輝笑話後，是不是覺得像吸了一口陽氣，感覺好多了？”

  莉萊拭了拭眼角笑出的眼淚，除了笑話本身質量過硬外，更多的是感動，仿佛又回到了日常生活。

  “好了，看上去你已經被笑話治愈完畢了，那我就叫他們進來了。”米拉娜放下報紙，正要起身。

  “金幣的全稱。”莉萊說道，這是她和米拉娜臨行前的約定。

  米拉娜回過頭來，一根手指抵在了嘴角前：“懸念，留到最後一刻才行。”

  隨即她便離開，沒過多久輪椅的聲音在走廊上滑近，還有沉重的皮鞋聲。

  莉萊肅然起敬，趕緊靠坐了起來。

  兩架輪椅滑入病房，在那上麵坐著的是兩個如同殘燭的老人，頭頂毛發盡泄，皺紋密布，但他們的眼神卻保持著十足的活力，兼具童趣和慈祥。

  一個是紫黑色的地精，一個是小鼻子矮人，在外形上都是極為特殊的種類。

  而負責推他們輪椅的，一個是塔夫曼，另一位.....是希佐，雖然莉萊沒見過希佐，隻聽過他的聲音，但她就是能將眼前這個形象和這個聲音對號入座。

  能被宰相和元帥親自推著輪椅，也隻有兩位科技部的元老了。

  “你就是拯救了王座的英雄啊，真好，年輕真好，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了。”地精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盡是和藹。

  但旁邊的矮人，流鼻血了。

  “嘿，老不死的！你在幹嘛？”地精怒斥道。

  “別問我在幹嘛，你心裏想的事也鐵定和我想的一樣，隻是你血壓不夠而已！”旁邊的矮人擦拭著鼻血。

  莉萊感覺自己臉上寫滿了無言的省略號，塔夫曼愁眉苦臉地搖著頭，不忍直視，希佐則發出了嗬嗬的笑聲。

  一番曲折後，地精再次沉穩開口，目光深邃而平靜。

  “拉席克有對你說什麽嗎？”

  莉萊點點頭：“說了，洞穴之喻，還有......天外的神。”

  “這樣啊，那它或許還是蠻欣賞你的。”地精有所了然地哦了一聲。

  “從進入王座，穿越生物層隧道，開啟自我修複機關，接連向下深入了這麽多層，你還有什麽其它發現嗎，自己推測出來的秘密那種？”矮人問道，聲音厚重，但並不嚴厲，也是爺爺捧孫女級別的那種溫柔。

  “我......”莉萊心中衡量了一翻，還是一五一十將自己所推測出的秘密全都講了出去。

  王座由天芒星所建，用途是祭壇。

  此後向下的每一層都對應著一個前朝氣息。

  還把炎諾滅亡的原因也順帶捎了上去。

  聽完一切之後，矮人和地精相視一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這麽多，我們也就不妨告訴你更多吧，一切就從王座本身講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