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托付
作者:帝王醉酒      更新:2020-03-03 23:43      字數:4578
  陸良接過劉金喜遞過來的竹筒,不解地問道:“大人,這是何物?”

  “火折子,打開之後,吹些氣進去,便可引燃柴草。”劉金喜解釋道。

  陸良試了一下,果真是燃燒了起來,陸良將土灶內的柴草引燃,然後放些細小的木柴,便一點點將火燒了起來。

  陸良將火折子遞還給劉金喜,那劉金喜又蓋上木筒,塞入自己的懷中。

  陸良燒著火,問劉金喜:“大人,我妹妹去了哪裏?”

  劉金喜輕笑道:“在入廁。”

  陸良恍然大悟,而後想起出恭是什麽意思,看來還是要多學習現代的字詞,以免不理解意思。

  劉金喜在弄著飯食,隻見他取出一個鐵架子,放在陸良正在燒著水的聲音大鍋上,橫平放好,又將一個黑乎乎的鐵盆放在架子上,往盆裏放了幾個胡餅,但看到陸良正好奇看著他時,又想了想,多放了幾塊,然後便取出木製鍋蓋將這個大鍋蓋上。

  原來竟是這樣熱飯食,陸良想起小時候的農村生活,竟是一般無二。

  這時,陸貞娘走了進來,看著陸良蹲在那裏添柴燒火,便也蹲在他身旁,幫著他添柴。

  劉金喜笑道:“貞娘竟如此懂事。”

  這時,劉金喜的老娘在屋中坐不住了,來到外間,看見三人忙活,喘息兩口粗氣,咳嗽了幾下,說道:“金喜啊,怎麽能讓娃子燒鍋,快到屋裏暖和,這天氣怪冷的。”

  劉金喜放下手中的壇子,扶著老娘道:“娘,隻是添柴燒火而已,又不是什麽重活,您老快進屋歇著吧,一會飯就好了。”

  老婆婆滿臉皺紋,看著陸良兄妹添柴燒火,倒也說道:“可憐的娃子,金喜啊,等會去街上給娃子買兩件合身的衣衫回來。”

  劉金喜苦著臉道:“娘,我知道了,您老快進屋歇著吧。”

  老婆婆還是重複道:“買兩件合身的衣服,穿著也舒服,你看看這兩個娃子,穿的多難受。”

  劉金喜強攙扶著老娘進屋,自己出來又撥弄著壇子,將壇子中醃製的白菜鹹菜弄進一些到大碗裏,此刻是寒冬時節,小戶人家隻能吃些秋季醃製的鹹菜,不似豪富之家,有暖棚可以吃到新鮮瓜果蔬菜。

  陸良覺得燒的差不多,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突然問道:“大人,今夕是何年?”

  劉金喜疑惑不定地回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陸良苦笑不得,他是想問當今聖上是何人,這劉金喜怎麽還背上詩詞了。

  陸良又問道:“大人,今年是哪一年?”

  “噢,你是想問今年是哪一年啊,我還以為你要考教老子詩文呢,你們這些讀書人,忒是酸,有話不直接說,非要拽文。”劉金喜恍然大悟,他接著又道:“過了冬至日了,前兩天剛剛祭天大典結束,要不是皇上大赦天下,隻怕你們還在詔獄裏蹲著呢。再過一個月,就是嘉靖十八年了,過了年,這該死的冬天也就結束了。”

  陸良心中了然,臉上如釋重負,如今是嘉靖皇帝朱厚熜在位,倒不是一件壞事,這要是到了明末,或者明初,隻怕連吃飯都是問題,還好是明朝中期,雖然說有邊患和倭寇,倒還真是個富裕的時期,不用擔心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俗話說得好,寧做太平犬,休作亂世人,雖說那亂世出英雄,但是在那英雄的身後,卻有著那累累白骨,屍山血海。

  劉金喜對著陸貞娘道:“貞娘,別再添柴了,快燒好了。”

  陸良轉過頭去,一看,樂了,陸貞娘見哥哥不再幫她添柴,滿是凍傷的小手不停,將一堆木柴全部塞入土灶之內,將灶口堵的嚴嚴實實。

  陸良急忙抽出兩塊,說道:“貞娘,你把這灶門堵死了,就燒不著了,火要接觸氧氣,不是,接觸空氣,才能燃燒起來。”

  陸貞娘滿臉疑惑,聽不懂哥哥在說什麽。

  劉金喜道:“好了,洗洗手吃飯了。”說完,端著那碗鹹菜進了裏屋。

  陸良帶著陸貞娘在屋中找了一個木盆,掀開鍋蓋,蒸汽瞬間冒了出來,充斥在屋內,看不見人影。

  陸貞娘咯咯一笑,拍手說道:“哥哥,消失了,消失了。”

  陸良將門簾撩開,讓熱氣散發一些,便找了一塊破布,包在那鐵盆邊,快速將這已經燙手的鐵盆從鍋中取了出來。

  然後又找到一個帶手柄的木頭水瓢,從鍋中舀了一瓢滾燙的開水倒在木盆中,陸貞娘剛想洗手,陸良攔住她說道:“別動,還燙,我加點涼水。”

  又從那地上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剛想放入木盆中,劉金喜正好看到這一幕,開口道:“別動。”

  陸良停住動作,劉金喜搶過他手中的水瓢,說道:“別加缸裏能喝的水,去井裏打。”說完便又倒回水缸中。

  陸良隻好到院子中的水井裏又打了一桶水,邊打邊嘀咕道:“小氣。”

  打上小半桶冰冷的井水,拿起水瓢給木盆中兌了點冷水,陸良試了試水溫,剛剛好,便叫陸貞娘洗臉洗手。

  這麽多天,陸貞娘也好久沒有清洗過,便開心地蹲在地上洗著,水花聲響起,還有陸貞娘的笑聲。

  劉金喜將那盆胡餅端入屋中後,將鍋蓋蓋上,說道:“等會,我收拾一下偏房,你們去那屋好好洗洗,身上一股味兒道,我現在去買幾身衣物回來,小子,這錢先記上,要還的。”

  陸良說道:“多謝劉大人,陸良會還。”

  劉金喜便要出門,陸良問道:“大人,不吃飯麽?”

  劉金喜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袍,裹嚴實了,說道:“你們先吃,等會我就回來,照顧好我老娘。”

  陸良道:“大人放心。”

  劉金喜出了院門,往遠處走去。

  陸良見陸貞娘還在玩水,便叫起她,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的臉,說道:“進屋去吧。”

  然後自己也用著這盆水,好好洗了一下自己的臉和手,可算是清爽一些。

  進入屋內,隻見火炕上擺放著一張小桌,上麵擺放著胡餅和鹹菜,另有三副碗筷。

  劉金喜老娘道:“快吃吧,金喜是不是又走了?”

  陸良看妹妹坐在桌子邊,安靜地等他,便也不客氣,主動將碗筷分好,說道:“劉大人有事出去了,說等下就回來。”

  老婆婆歎了口氣道:“什麽大人小人的,整天不著家,也不說娶個婆娘回來,讓我這孤老婆子怎麽去見他爹。”

  陸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夾個一個胡餅給老婆婆,又夾了一個給陸貞娘。

  老婆婆拿起筷子道:“快吃吧,家裏也沒什麽好招待的。”

  陸良笑道:“婆婆,有口吃的,我們就滿足了,您快吃。”

  陸貞娘等老婆婆動了筷子,才乖巧地吃了起來,陸良也吃了一口胡餅,倒是有些酥軟,和後世的餅味道差不多,又夾了一口醃製的白菜,有些苦澀,興許是用的粗鹽,沒有過濾好。

  三個人便就著鹹菜吃著胡餅,陸良經過這些天的顛沛流離,已然是腹中饑餓,不由得多吃了幾塊。

  老婆婆吃完放下筷子道:“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金喜打小也是這麽能吃,隻不過自從他襲了他爹的職位,在家吃飯的日子越來越少,就剩下我一個孤老太婆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陸貞娘出聲道:“貞娘會說話。”

  老婆婆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陸貞娘吃完了,放下筷子看著陸良還在那裏大快朵頤,這段時間,他真是餓壞了,有些吃的都留給了妹妹吃,現在可算吃一頓飽飯,陸良簡直是餓死鬼投胎,敞開大嘴,就是一頓狂吃。

  那一盆胡餅,去掉老婆婆和陸貞娘吃的幾塊,剩下的全被陸良給吃光了。

  半晌,陸良打了一個飽嗝,吃飽喝足,開始收拾碗筷。陸貞娘待在屋中陪著老婆婆,說些童言無忌的話。

  收拾好之後,陸良便站在院子中打量這個錦衣衛總旗的家,四方院,一進的宅子,進了大門,便是幾間屋子,那老婆婆的房間坐北朝南,還有一間坐西朝東的房屋,剛剛見劉金喜從那間屋子取出衣物給陸良換,那也就是劉金喜的住處了,再東邊也有兩間屋子,一間應該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另一間應該是茅廁。

  再看著院落,簡單幹淨,一張石桌擺在院子中,配著四個石凳,石桌上還晾曬著一些不知名的幹菜。

  陸良正打量著這處後世寸土寸金的地方,院門從外推開,劉金喜拿著一個大包回來了。

  陸良連忙上前要接,劉金喜道:“不用,你們吃完了?”

  陸良不好意思道:“吃完了,沒給您留。”

  劉金喜說道:“吃完就好,啥?都吃了?那可是一盆胡餅,你這小子,老子還真養不起,飯錢先記賬上,回頭一起算。”

  陸良笑道:“好,回頭一塊算。”

  劉金喜將包袱拿到他那間屋子,然後又跑到對麵那間堆放雜物的房間,收拾起來。

  陸良跟進去一看,這間屋子也有一處火炕,隻是良久沒人住,都被雜物占滿了,劉金喜將雜物處理好,拍拍手上的塵土道:“你們兩個就睡這屋,等會我去隔壁借個澡盆,你們先洗洗。”

  陸良確實想好好洗洗,這具身體應該有快兩個月沒洗澡了吧,渾身都是汙垢。

  劉金喜出了院門,不大一會兒,還真抱進來一個大木桶,雖然在陸良眼中小了點,但是確實不小了,陸良幫著搬了進來,放在裏間地上。

  “去把燒好的水拎過來,你們兩個誰先洗?”劉金喜問道。

  “貞娘先洗,我去拎水。”陸良又從大鍋中將燒好的熱水放入洗澡桶內,又兌了先冷水進去,溫度適宜。

  劉金喜將包袱拿了過來,打開,裏麵有一床被褥,還有些青布直裰衣物和洗漱用品。

  劉金喜道:“誠惠兩百文錢,外加飯食住宿,收你五百文錢。”

  陸良也沒個概念,豪氣幹雲道:“日後一並與你結算。”

  劉金喜又遞過來一物,陸良拿在手中,昏黃色,有淡淡味道傳來,有些光滑,陸良問道:“這是何物?”

  “肥皂,好好清洗一下,換上新衣服,那身舊衣物先堆在地上,等天氣暖和些,自己洗了。”劉金喜說完就出去,聽著聲音,好像又推開大門不知去向。

  陸良看了眼肥皂,古代就有這東西了啊。

  陸良又看看劉金喜買的東西,呦嗬,還有兩隻牙刷,一個木盒中裝著些白色粉末,應該是刷牙用的牙粉吧,陸良拿牙刷用手指刮了一下,有些硬,但是確實和後世的牙刷別無二致,當真是出乎陸良意外。

  又摸了摸那套被褥,棉花填充的,這個時候看來棉花已經大規模種植了。再看那幾套為他和陸貞娘準備的衣物鞋襪,俱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顏色。

  陸良拿起兩條毛巾,柔軟吸水,這大明朝的百姓,日子過得不賴嘛,陸良感歎一聲。

  叫過來在正屋正與老婆婆聊天的陸貞娘,陸良叫她脫衣洗澡,再不洗水都要涼了。

  陸貞娘扭捏一下,不願意脫衣,陸良明白過來,便笑著說道:“那你自己洗,用肥皂洗幹淨了,擦幹了,換上新衣服。”

  陸貞娘點點頭,見陸良出了屋子,方才開心地脫衣跳進木桶裏洗澡。

  陸良在院子中聽著屋內的水花聲,滿是開心,終於落下腳了,暫時不用領著陸貞娘顛沛流離,是時候想想該做些什麽了。

  盤算著做些什麽工作,或者自己能靠什麽謀生賺錢時,陸貞娘便換好衣物,怯生生叫道:“哥,我洗好了。”

  陸良進屋一看,好一個乖巧的小丫頭,隻見陸貞娘換上那身合體的衣物,正在綁著自己的頭發,腳下穿著新買的棉鞋,站在屋中。

  陸良道:“先在屋裏等等,暖暖身子,再去婆婆那屋待著。”

  “貞娘知道了。”說完便轉過身來,陸良這才細細打量這個妹妹,嬌小玲瓏的身體,透著一股機靈勁,才六七歲的身體還沒長開,但是眉眼間全是笑容,正對著陸良微笑。

  “貞娘今年幾歲了?”陸良問。

  “貞娘都六歲了,哥你怎麽忘了,真是笨蛋。”陸貞娘回答。

  陸良點點頭,六歲了,接著又問道:“你猜哥哥幾歲了?”

  “哥哥今年都九歲了,哥哥是笨蛋。”陸貞娘右手食指在臉頰上劃過,羞他。

  陸良笑了,說道:“去婆婆那屋吧,哥哥要洗澡了。”

  送走陸貞娘,陸良看著那桶黑黑的髒水滿是愁容,這怎麽倒,倒哪裏?

  正犯愁呢,正巧劉金喜又回來了,不知道又放回自己屋子什麽東西,走到這間屋子看陸良沒有洗澡,問道:“怎麽不洗?”

  “這髒水倒在哪裏?”陸良問道。

  “倒在大門外的溝渠裏就行。”劉金喜找了一個破瓢,又拎著一個有些騷氣的木桶,幫陸良把髒水倒了。

  換上幹淨的洗澡水,陸良想脫衣物,看劉金喜沒有出去的意思,遲疑道:“那個,大人可否回避一下?”

  劉金喜笑了,說道:“都是男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快洗,有事和你說。”

  陸良沒辦法隻好脫光了跳了進去,水花飛濺,劉金喜往後退了兩步,說道:“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我老娘,麻煩你照顧些時日。”

  陸良問道:“要去多久?”

  “不好說,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是她兒子,替我給老娘養老送終,這是三十兩,省著點用,能用個一年。”劉金喜沉默片刻,又說道,然後取出三錠銀子放在坑上。

  陸良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問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