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迷局
作者:帝王醉酒      更新:2020-05-22 09:01      字數:4626
  卻說,日落西山,馬秋風酒足飯飽,打了一個嗝,將手中的筷子放下,看向陸良,說道:“想不到短短數月未見,小陸大人已經高升為總旗了,這頓飯,權當馬某請了,恭喜陸總旗高升。”說完,又拱了拱手,表示恭喜。

  陸良回道:“馬大哥休要笑話我了,隻是因緣際會罷了,等下還得麻煩馬大哥出手幫忙。”

  一旁將一塊肉塞進嘴裏的成同,含糊不清說道:“沒幾個人看守,馬神捕出手,定然一馬平川,殺他個幹幹淨淨。”

  陸良笑了,問道:“平日裏吃不上飯麽?”

  成同又塞進嘴裏一口肉,滿嘴流油說道:“不瞞大人,平日裏饑一頓飽一頓,權賴張大哥,我才混口飯吃。”

  馬秋風道:“想不到這張鵬卻也是個好心人。”

  成同回道:“張大哥心腸很好的,養濟院那裏經常去的。”

  陸良奇怪道:“張大哥經常去養濟院?做什麽?”

  成同撓了撓頭,又用袖子擦了擦嘴,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張大哥人很好的,經常和我說,他去養濟院了。”

  馬秋風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後站起身,看著夜幕降臨,開口道:“時候不早了,該幹活了。”

  陸良和成同也站起身來,成同說道:“我給兩位大人帶路。”

  三個人便出了這處破落院子,沿著人少的街巷,便往一處偏僻的所在走去。

  暮鼓還未敲響,街頭巷尾卻也少見人影了,大明朝的宵禁也就在這京城,管理的稍微嚴格一些,東南數省的宵禁政策早已名存實亡,而南京應天府更是夜夜笙歌,燈火通明,秦淮河兩岸盡是遊船畫舫,是為風月無邊。

  待過了一處胡同之後,成同停住了腳步,用手指了指前麵烏漆麻黑的一處宅院說道:“大人,張大哥就被關在裏麵。”

  陸良定睛看去,隻見這處宅院被高牆圍著,院門緊閉,看不清裏麵的情形,小聲問道:“你確定張大哥關在這裏?”

  成同重重點了一下頭,說道:“不敢欺騙大人,如果成同騙了大人,願天打五雷轟。”

  話音剛落,天空中傳來一聲雷響,這雷聲出現的太過突兀,震耳欲聾的聲音,整個京城都清晰聽聞。

  成同也被這雷聲嚇住了,當時便呆愣住了,數個呼吸後才反應過來,縮了縮脖頸,臉色難看道:“大人,真沒騙你。”

  馬秋風看了一下,說道:“快些動手,又要下雨了,也不知道今年這是怎麽了,總是下雨。”

  陸良看著那處院落,說道:“馬大哥,怎麽辦?”

  馬秋風笑了笑,大步流星,朝著院落走去,陸良二人連忙跟上。到了大門處,馬秋風站住腳步,深吸一口氣,然後右腳猛然踹了出去,一腳踹在了木門上。

  隻是,令馬秋風始料未及的是,這木門未曾上鎖,虛掩著門楣。馬秋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灌注在右腿上,這一下子,馬失了前蹄一般,收不住力氣,整個人便失去了平衡,朝著裏麵倒了進去。

  眼瞅著要栽倒在地上,馬秋風急中生智,雙手撐在了地上,一個翻滾便到了院子裏,蹲伏在地上,四處張望。

  陸良和成同也衝進了院子,隻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又等了片刻,還是不見人影來。

  陸良小聲問道:“馬大哥,有什麽發現沒有?”

  馬秋風站起身,四下裏張望,隻見這處院子甚是寂靜,隻有一處屋子,黑暗裏看不清裏麵的情形。

  按理說,剛剛踹門那麽大的動靜,理應驚動了裏麵把守的人,可是這麽久都不見有人出來。

  馬秋風便探著腳步,往那處屋子走去,推開了虛掩的屋門,黑乎乎的,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伸手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吹起火苗,往前照了照,跟在身後的成同驚叫一聲:“張大哥。”便衝進屋內。

  馬秋風和陸良也跟著進屋,借著火折子的光芒,這才看清楚屋裏的情形,這是一間許久未有人住的房間,空無一物,地上的稻草堆裏,趴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成同將這個人翻了過來,血肉模糊,馬秋風靠近,將火折子拿到那人頭前,照了照,問道:“可是張鵬?”

  陸良看向那人血肉模糊的臉上,說道:“是張大哥。”

  馬秋風又將手放在張鵬的鼻子下麵試探了一下,說道:“還有氣息,得馬上醫治。”然後將火折子遞給陸良,又接著說道:“先送去醫館。”

  將沒了直覺,渾身是血的張鵬背在身上,馬秋風便出了屋子,陸良和成同兩個人緊張的護在他的身旁,到了院子裏,還是不見人影。

  此刻也管不了這麽多,馬秋風背在張鵬,選定一個方向,腳步不停,便飛一般的跑去。

  三個人帶著一個傷重要亡的張鵬,離開了這處院子,待他們走遠後,外麵的一個胡同裏,冒出一個人影,然後也拐向另外一處胡同,到了一處僻靜的宅院外,敲了敲門,被人接了進去。

  待這人進了屋,馬上跪在地上,沉聲道:“稟主子,張鵬被人帶走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翹著二郎腿,捏著手指,將茶盞放在桌子上,這才開口道:“帶走了就好,六啊,這事辦的差了些。”

  “幹爹,孩兒知錯了。”一旁站著的錢六,馬上也跪在了那人麵前。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咱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凡事要慎重,這話咱也不想再說第二遍了。”那人說道。

  揮了揮手,將跪在地上的人趕了出去,然後那人又問道:“六啊,你可想好了?”

  錢六低頭叩首,說道:“幹爹,我已經想好了,反正也是無用之物了。”

  “好,難得你一片孝心,那就這麽辦吧,明天就安排安排。”那人笑了笑,然後說道。

  錢六大喜,連忙恭敬說道:“謝幹爹,謝幹爹。”

  “起來吧。”

  錢六便站起身,伺候著那人。不一會兒,錢六從外麵叫進來兩個身穿女裝,畫著妝容的兩個嬌柔的男兒進來,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裏,幾個東廠的番子候在一旁,見錢六出來,連忙上前施禮,錢六問道:“那事查到些什麽沒有?”

  “大人,還未查探到。”有人回道。

  “行了,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了,趕緊去查,查清楚了,查的明明白白。”錢六陰沉著臉。

  “遵命。”幾個東廠番校便出了院子,而後四散開去。

  錢六站在院子中,聽著屋內傳來的些許喘息聲,還有些低沉的叫聲,臉上帶著笑容,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走到側間屋中,便沒再出來。

  又是一聲驚雷,而後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大雨傾盆而下,打在房簷上,暴雨聲遮掩住了屋子裏的動靜。

  卻說陸良等人,馬秋風背著毫無知覺的張鵬尋了一處醫館,便衝了進去。

  醫館中的人見是刑部刑部馬秋風,身旁更是跟著一個華服錦衣衛,不敢怠慢,便將最好的醫師叫了起來,為張鵬診治。

  站在房簷下,看著雨水滴落在地上,匯集成一條條細小的河流,然後便在院子中變成一攤攤江河湖泊一般,陸良伸出手接了一些雨水,洗了洗手,開口說道:“謝謝馬大哥。”

  馬秋風負手而立,一副淡然模樣,隻是身上沾染了一些血汙,頗有些狼狽。

  “小事一樁,也沒費什麽力氣。”馬秋風回道。

  一旁的成同則是趴在房門處,往裏麵張望,看著醫師為張鵬剪掉粘在身上的衣服,清理傷口。

  陸良說道:“馬大哥,我見你身手不凡,可曾想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還是算了,我待在刑部習慣了,雖然是個不入品的應捕,但也逍遙自在,無拘無束。”馬秋風看著陸良,搖搖頭說道。

  陸良便止住了話頭,兩個人又陷入沉默。

  房內,為張鵬清理傷口的醫師年紀在五十多歲,行醫多年,好在張鵬年輕力壯,精氣血旺盛,隻是受了一些皮外傷,看似血肉模糊,異常嚇人,但還有一口氣息尚存。

  這醫師清理掉張鵬身上的衣物,露出皮肉,然後又用清水將血跡清理掉,這才看清楚傷口。

  皮開肉綻,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這老醫師歎息了一口氣,這次小心翼翼為張鵬上著傷藥。

  不知是藥膏牽動了傷口,處在昏迷中的張鵬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老醫師見他有了回應,臉上露出笑容,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過了良久,為張鵬全身上下包紮好,老醫師才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到了外麵,說道:“馬捕頭,已經上了藥,將養個三兩個月,便好了。”

  陸良問道:“怎麽還沒醒過來?”

  老醫師道:“回大人,傷的重了些,但好在命是撿了回來,明日應該能清醒過來。”

  陸良拱手致謝,老醫師回禮之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陸良進了屋子,看著床榻上像是包裹的如同一個木乃伊一般的張鵬,放下心中的擔憂,對著成同說道:“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這裏照顧張大哥,等他好些了,再送他回家。”

  成同點頭應下。

  馬秋風則是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陸良見外麵雨勢甚急,說道:“不如再多待片刻,雨下的這麽大。”

  “不了,馬某還有事情在身,這就告辭了。”馬秋風執意要走,陸良便跟醫館借了一把油紙傘,遞給馬秋風,看著他打著傘,消失在雨夜。

  想了想,陸良也從醫館中借了一把油紙傘,交代成同兩句,看了眼張鵬,便也冒著大雨,往家中趕去。

  這大雨傾盆而下,沒走出幾步,身上全都濕透了,陸良打著傘,遮擋住腦袋,眼睛仔細辨著方向,隻是朦朧中,看不清楚哪裏是哪裏。

  沒奈何,便去尋找大路,此刻京城之內,一片寂靜,全都在家中躲雨,便是往日裏巡城的五城兵馬司的士卒都不見人影。

  陸良深一腳淺一腳遊走在京城之中,可算找到一處自己熟識的地方,望著高大的宮牆,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紫禁城。

  沿著紫禁城又走了一段路,這才分辨清楚路線。

  又行了一段路,突然,前方不遠處,閃過一絲燈火,而後便又聽見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所發出的聲音。

  而後,陸良便見到幾匹快馬從宮內騎了出來,黑暗中,又被大雨阻擋,看不清楚是什麽人,這幾匹快馬載著馬背上的幾人,便飛奔過來。

  陸良連忙躲在一旁,健馬疾馳而過,濺起地上的積水,消失在朦朧的街道盡頭。

  陸良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沒去理會,仍是摸黑趕回家中。

  陸貞娘早已睡了過去,陸良將衣物換了,便也躺下睡去。

  這一夜,暴雨來的急,去的也急,等到天光大亮,雨勢早已停歇了。

  還未等陸良起來,便聽見有人叫門,穿上衣物,卻是旗下校尉陸奇本,這個本家,一早就趕來過來。

  “怎麽尋到這裏?”陸良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問道。

  “總旗,卑職剛從南鎮出來,聽到一個消息。”陸奇本說道。

  陸良抬起頭,問道:“什麽事?”

  陸奇本回道:“聽說,錦衣衛內部有些變動。”

  “哦?”陸良狐疑。

  陸奇本湊到跟前,小聲說道:“咱們旗要調去北鎮了。”

  陸良將毛巾扔進水盆裏,而後才說道:“可是真的?”

  陸奇本往院門處看了一眼,複又說道:“真的,南鎮撫司的鄭壁大人,還有幾個千戶、百戶大人,都調到北鎮去了。”

  陸良心中不明所以,問道:“你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陸奇本說道:“陸炳大人正在鎮撫司大發雷霆,說是給他分配了一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都快要入土的一些老者。”

  陸良穿好衣物,挎著腰刀,告別了婆婆和陸貞娘,說道:“走,去鎮撫司,看看怎麽回事?”

  陸奇本跟在陸良身後,到了鎮撫司外麵,今日的鎮撫司頗為熱鬧,平日裏陸良都未得見的南鎮撫司的一些百戶、千戶都聚在院子中,小聲互相交談。

  而後,便聽得屋子中傳來酒壇子摔碎在地上的聲音,陸炳那粗大的嗓門聲傳來出來:“我這就去見皇上,陳寅他欺人太甚。”

  接著,屋中又靜了下去,隻是片刻後,鄭壁跨步走出,看著院子中的眾人,環視一圈後,這才開口道:“想必諸位都是聽到了風聲,到了北鎮之後,好好當差。”

  其中一個千戶跨步出來,一拱手高聲叫道:“卑職張湧,不忘大人提攜之恩。”

  又有幾人接連出列,而後眾人便都退了出去。

  陸良還未清楚發生何事,便見陸炳笑意盈盈地從屋子中出來了,見陸良帶著陸奇本正傻站在一旁,笑道:“你二人怎麽還不走?”

  陸良傻傻問道:“大人,走哪去?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