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太子
作者:帝王醉酒      更新:2020-05-22 09:01      字數:4311
  京城,這一日,北京城南,一隊人馬簇擁著十幾輛裝滿木箱的馬車自南而來。

  車隊經由崇文門入城,便沿著崇文門裏街一路向著城北而去,在南居賢坊的太倉銀庫前停下。

  風塵仆仆的鄭壁,看著眼前矗立著的太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一路行來,雖然在老人倉遇襲,但在他的調度下,一舉擊潰賊人,斬敵數十人,威震老人倉。

  接下來的行程便平安太平了許多,加上鄭壁等人的小心謹慎,經過十數日的奔波,終於趕在二月前,就將這八十萬兩銀子運了回來。

  看著銀子入庫,鄭壁長出一口氣,而後看著同樣風塵仆仆的徐君敘,說道:“此行,辛苦弟兄們了。”

  徐君敘笑道:“大人客氣了。”

  鄭壁看向四周,見這不足百人的隊伍,大聲道:“去南鎮撫司,陸炳大人請喝酒。”

  眾人一陣歡騰,便都隨著鄭壁一同趕往南鎮撫司駐地。

  隻是到了之後,卻發現隻留有一人值守,那校尉見鄭壁帶著好些人回來,便上前道:“卑職見過千戶大人。”

  鄭壁問道:“齊近遠,大人何在?”

  那叫齊近遠的校尉說道:“大人去了南郊天壇,今日陛下冊封太子。”

  鄭壁臉色一變,冊立太子,這可是大明朝的大事,不僅涉及皇家私事,也是幹係到天下興亡的大事。

  隻是不知,皇帝朱厚熜為何突然冊封太子,而且是在蔣太後梓宮未定的時候,鄭壁有些茫然。

  陸炳等人不在,鄭壁隻好說道:“近遠,先帶兄弟們下去找個地方休息,晚些等大人回來在做打算。”

  齊近遠領命帶著徐君敘等人下去休息,先前在老人倉一役中,死傷的弟兄,徐君敘早已安排人手送回南京城,是以,此行的兄弟不足百人。

  鄭壁又看著放有肖陽遺體棺木的馬車,對張鵬和陸良說道:“先將肖陽遺體送回家中,然後回家休息吧,明日再來。”

  張鵬和陸良心中有些黯然,想起肖陽身亡,回家的欣喜又衝淡了一些,兩人便將馬匹牽到馬飼,帶著車夫於翔,駕著馬車,在張鵬的指引下,送肖陽遺體回家。

  肖陽乃是京城人士,住在城北,將肖陽棺木送還肖家之後,在肖母的哀嚎聲中,張鵬三人便悄然離去了。

  車夫於翔剛剛收到了此次的酬勞,對著二人說道:“今次得遇兩位大人,實乃於翔之幸,他日若有吩咐,南京城中,於某必定恭候。”

  陸良說道:“於大哥,這趟差事,倒是辛苦您了。”

  張鵬也是笑道:“多虧於大哥,才能將肖陽兄弟送還家中。”

  於翔嘴角含笑,又與二人客氣了幾句,說道:“後會有期。”便駕著馬車出城往南回轉。

  陸良此刻早已歸心似箭,他外出接近兩個月有餘,又在外過的新年,不知道陸貞娘在家中如何,便對著張鵬說道:“張大哥,陸良先回家了,出來這麽久也不知道我妹妹怎麽樣了。”

  張鵬揮揮手,也是說道:“去吧,好好休息。”

  兩個人便分道揚鑣,各自趕回家中。

  卻說陸良,快步往大時雍坊的石碑胡同家中趕去。路上,陸良突然想起此次外出,也沒有為妹妹陸貞娘買些禮物,便又找了一處綢緞店,選了兩套漂亮衣服,裝在一起,這才往回走。

  到了石碑胡同之後,扣響院門,劉金喜的老娘以為是她兒回來,滿心歡喜的打開木門,見是陸良折返回來,臉上的落寞一閃而過,但仍是高興道:“娃子回來了,快些進屋。”

  陸良叫道:“婆婆,家中一切都好?”

  婆婆笑道:“好,好,有貞娘陪我這孤老婆子,一切都好。”

  陸良放下心來,進入院內,躲在屋中偷看書籍的陸貞娘聽見陸良說話聲,連忙將手中的書籍藏了起來,跑出屋外,見到風塵仆仆的陸良背著一個行囊,挎著腰刀回來了,便飛奔入懷,一頭紮進陸良懷中,叫道:“哥哥。”

  多日不見,陸貞娘似是長大了一些,這轉了年,已經七歲,而陸良也已經十歲了,雖然仍是孩童,但是兄妹二人經曆這風風雨雨,早已成熟了許多。

  陸良說道:“貞娘,在家可還乖?”

  陸貞娘抬起笑臉,說道:“貞娘可乖了。”

  婆婆在一旁說道:“先回屋。”

  陸貞娘便鬆開陸良,三人回到屋中,待陸良放下腰刀和行囊,婆婆便借口去燒水,給兄妹二人留出空閑。

  陸良看著被陸貞娘弄的有些雜亂的屋子,笑道:“貞娘,看把這屋子弄的,也不說收拾收拾。”

  陸貞娘哪裏懂得什麽收拾屋子,隻是看著陸良,手中拉著他的衣袖。

  陸良笑著將那兩件新買的衣物取了出來,說道:“看看,喜不喜歡。”

  陸貞娘欣然接受,然後便想換上試試。

  陸良幫她整理衣物,陸貞娘便興高采烈的來回試著新衣服。

  這一日,陸良洗去身上塵土,與陸貞娘說些趣事之後,便酣然入睡,這些時日,往來奔波,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嘉靖十八年,朱厚熜欲南巡承天府,是以冊立太子,命其監國。

  要說朱厚熜為了子嗣昌盛之事,沒少煩憂,他十五歲登基為皇帝,隻是入紫禁城十年,雖然後宮妃嬪極多,但無皇子皇女誕生。

  朝堂為防止武宗皇帝朱厚照的舊事再次發生,現已致仕,時任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張孚敬上疏道:“皇上當效仿前朝,建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廣為皇帝儲嗣。”

  朱厚熜心中也甚是擔憂,便依照張孚敬所言,於嘉靖十年三月,冊立九嬪。

  期間,致一真人邵元節多次秘密進獻仙藥及房中秘術,供朱厚熜臨幸後宮嬪妃。

  果然,嘉靖十二年八月,麗嬪閻氏生皇長子,隻是這皇長子隻活了兩個月,便夭折了,朱厚熜心中悲痛,追賜這夭折的長子為哀衝太子,賜名朱載基。

  此後,又在邵元節進獻的秘術仙藥下,於嘉靖十五年,端嬪曹氏生皇長女常安公主朱壽媖。

  嘉靖十五年十月,昭嬪王氏生皇次子朱載壡。

  嘉靖十六年正月,康妃杜氏生皇三子朱載坖;二月,靖嬪盧氏生皇四子朱載圳;八月,恭嬪江氏生皇五子朱載墑;八月,榮嬪趙氏生皇六子朱載戛;十二月,雍嬪陳氏生皇七子朱載?;

  嘉靖十七年正月,徽嬪王氏生皇次女思柔公主朱福媛。

  隻是,皇五子活了一個月便又夭折,皇六子、七子俱是未滿周歲便接連夭折。

  如今尚有三子在世,朱厚熜已然心滿意足,他尚是春秋鼎盛之際,堅信後麵還會誕生更多子嗣,而端妃曹氏此刻再次懷有身孕,更是讓他對此不再憂愁。

  一口氣誕下這許多子嗣,解決了皇儲的問題,朱厚熜也是鬆了一口氣,便對獻上仙藥及秘術的邵元節大加封賞。先是賞賜邵元節新蟒服及“闡教護國”玉印,又於嘉靖十五年,加號“靖微妙濟守靜修真凝元衍範誌默秉誠致一真人”,賜玉帶冠服,以其禱祀皇太子生有功,拜為禮部尚書,賜一品文官服,滿朝上下,有如邵元節如此皇恩浩蕩,倍受恩寵之人,實難有之。

  此次朱厚熜南巡承天府,京師不能不留太子坐鎮,以免重蹈英宗皇帝的土木堡覆轍。

  是以,今日,朱厚熜率領文武百官至南郊,奏告上天,請立太子,並傳召天下,嘉靖十八年二月初一日,冊封皇子朱載壡為太子,並立皇子朱載坖為裕王,皇子朱載圳為景王。

  待冊立大典結束之後,回到紫禁城內,朱厚熜又到慈寧宮祭拜了一番,回到自己寢宮內,黃錦便又躬身進來,將一道奏疏遞給朱厚熜。

  朱厚熜打開一看,壓製著內心的不安,說道:“黃伴,這趙俊親自進入顯陵玄宮,說是玄宮內有水,看來果如上師所言,朕親往承天,下旨,命禮部擬出南巡章程,太後梓宮且暫奉慈寧宮,待朕還京再行定奪。”

  黃錦躬身回道:“遵旨。”

  朱厚熜想了想又道:“內監官袁亨,工部主事袁鉞,遵奉欽定格式,會同各地方巡撫,自涿州起至豐樂驛,搭蓋沿途駐蹕行宮,內官曹臻會同守備太監何富,侍郎顧璘修飾舊邸宮殿及社稷山川壇,工部郎中嶽倫往啟玄宮,督理顯陵合葬事。”

  朱厚熜又拿起一本奏疏,打開老倒是會考據,想是偷偷翻看了不少史書才想出這個官職,既然如此,朕就滿足他。”

  黃錦知道朱厚熜說的是內閣首輔夏言,但不知道他所說何事,是以不敢搭話。

  黃錦便聽朱厚熜說道:“傳旨,去歲冬祗,祭祀皇天上帝冊表,諸奉使大臣皆有虔恭讚佐勞,加恩進封武定侯郭勳為翊國公,武英殿大學士夏言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少師,文淵閣大學士顧鼎臣少保兼太子太傅改為武英殿大學士,成國公朱希忠,駙馬崔元,俱為太子太傅,英國公張溶,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嚴嵩,俱為太子太保,宣城伯衛錞加授為太保,遂安伯陳鏸加授為少保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許讚加授為少保,其餘官職照舊。”

  黃錦心中吃驚,朱厚熜一時之間竟然做出如此大的封賞,隻怕朝堂之上,都會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對內閣首輔夏言的封賞,簡直皇恩浩蕩,一時無兩。

  自大明開國以來,從未有上柱國之官位,剛剛朱厚熜所言,此刻黃錦方才明白,感情這上柱國的封賞乃是夏言自己想出來的。

  黃錦心知,朱厚熜向來一言九鼎,既然金口玉言,便是已經決斷,便說道:“老奴遵旨。”

  朱厚熜扔下奏疏,來回走動,片刻又道:“明日宣內閣、司禮監、六部等人奉天殿議事。”

  “老奴遵旨。”黃錦回道。

  如此,又過了兩日,南京錦衣衛百戶徐君敘等人在陸炳的款待後,便辭行帶人回了南京城。

  此處回京,多虧了徐君敘所帶的兩個總旗,這八十萬兩銀子才安然押解回北京城。

  大明律法規定,百人以上軍隊調度,必須由皇帝親自下令,才能離開駐地調動,鄭壁奉皇命押解銀兩,這才得以從南京錦衣衛調撥出百人隊伍。

  徐君敘等人離開北京城後,陸良便接到了升職的旨意,隻是這道旨意不是皇帝親自下令,而是南鎮撫司發出的。

  因南下押解庫銀有功,升校尉陸良為錦衣衛小旗,而遇襲身亡的肖陽也被追封為錦衣衛總旗。

  陸良搖身一變,便從那基層校尉中脫穎而出,當上了一個從七品官職,管轄有十人的小旗,月俸七石。

  一旁的張鵬臉色有些難堪,除了陸良和死去的肖陽俱有升官,便是千戶鄭壁都賞了銀錢,而他和留在南京城查案的陳傑,莫說升職,連點銀子都不封賞。

  這些都不算讓張鵬憤怒的,他居然調入了陸良小旗下,也就意味著,這個十歲的陸良成了他的頂頭上司,這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待眾人散去,陸良便被張鵬拉到外麵,然後盯著陸良,上下打量,陸良被他看的心裏有些發慌,便說道:“張大哥,我知道你心裏不爽,不過這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張鵬冷哼道:“陸旗頭,從今往後,張某就得聽命於你了。”

  陸良知道張鵬心裏窩火,同樣出生入死,他一個無根無萍的人都升了小旗,而貴為張太後族人的張鵬,卻調歸他陸良管理,不管是誰,心裏都難以接受。

  陸良說道:“張大哥,可不要取笑小弟了,今後如何行事,小弟還聽張大哥的。”

  張鵬心中難受,也知道此事與陸良無關,但仍是咽不下這口氣,隻是自己貴為張太後族人又能如何,自從張老太後的兩個弟弟,昌國公張鶴齡病死在南京大獄裏,建昌侯張延齡此刻仍關在京城的大牢中,不得釋放,更是險些被問斬,張氏一族便已是苟延殘喘而已,等到張老太後歸天,隻怕這張氏家族便消散於塵埃之中。

  張鵬突然心生絕望,老天對他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