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喪草廬下,讀書看簡
作者:配角死於話多      更新:2020-03-03 23:02      字數:2252
  趙章結廬於母後墳前,鋪開竹簡,在上邊寫下一字——爭。

  天地如棋,其中莫過於一‘爭’字。

  王與諸侯爭,諸侯與卿大夫爭,卿大夫與民爭,國與國爭,郡與郡爭,縣與縣爭……

  趙章目光如炬,盯著竹簡上的‘爭’字,心思早已飄往別處,腳邊竹簍裏是他命人從趙國史館謄錄的一些書籍。於他而言,作為醫生,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求從閻王手裏將每個病人都拉回來,但求無愧於心;作為太子,當上謀其王,中謀其身,下謀其臣,執天下之牛耳,掌天下之權柄,另一段記憶正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讓他五大三粗的體型之內隱藏著一顆玲瓏之心。

  盡管少不更事,趙章卻也知曉,書中自有千金方,前人經曆,或是或非,與他而言都是很好的良方,讓他來更好地解讀這個時代的聲音。

  盡管父王以‘君上’而不以‘大王’稱世,然而同為分晉的三家上卿大夫,父王又怎麽可能屈居人後?

  韓女的葬禮是以王後的規格下葬的,正如同她生前被稱為王後一般,一來,父王是做給韓襄王看的。

  韓襄王是韓宣惠王的兒子,也就是父王的大舅哥。

  韓宣惠王是父王的嶽父,他是一個不合適的君王,但卻又是韓國一位守成有餘的君王;韓襄王卻連守成都不行,不過這點現在卻還不明朗。

  韓國自古以來就不甚強大,但韓國卻是一個人才濟濟的國家。不知道是水土的原因,還是其他,韓國的士子、工匠、商人都比其他國家更有能力一些,相反的,韓國的君王皆是守成君王,越守越不成。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韓國弱是真的弱,兵少糧少都是其次,其所處的尷尬位置是其最大的障礙之處,倘若韓國有明君,以越王的臥薪嚐膽加上楚霸王的破釜沉舟,或許能在七雄當中脫穎而出,可惜沒有,韓國製鐵之能和韓國的勁弩是其餘六國都想要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同樣適用於韓國。,

  自宣惠王十六年戰敗秦軍之後,嶽父嚐到了陽奉陰違帶來的惡果,從此就跟在秦國的屁股後麵,畢竟太子都送過去當質子了,沒辦法不結盟。

  相比起來在這方麵,父王倒是有所不如。或許是因為同為嬴姓趙氏,五帝後人,仰人鼻息是對這個姓氏最大的侮辱吧!

  去年,韓襄王從秦國回來,坐上韓國的寶座,交到他手裏的韓國是比爛攤子更爛的爛攤子。

  討好大舅哥,自然是給足韓國韓襄王麵子。從而給圖謀韓國的製鐵技藝和韓國的勁弩技術帶來一絲可能;二來父王也是在無病呻吟吧。畢竟兩次對外戰爭都輸了,一次是敗齊國,一次是敗秦國,趙國積弱,父王也沒了稱王的打算,以‘君’相稱來降低魏、秦、齊的戒備心理。

  根據周禮,母親喪葬,父親健在,需服喪一年。而自己為太子,當為趙國表率,更應該以身作則。所以這一年,守喪草廬之下是非常有必要的,至於飲酒、遊玩之類的,這一年即便無人看見,卻也不能做了。

  雖然趙國整體有胡風,然而自己卻不能失禮。

  趙章一如往日,腳穿草鞋,身披麻衣,前來祭奠母親。

  “母後啊,你去的太早了,倘若不去,吾也能像那趙何一般憑借你的耳邊風讓我登上那青雲之上了。”趙章跪下,未曾言那之乎者也為母親禱告,而是來了這麽一句。

  守喪二月有餘,趙章卻在一道發黃的竹簡上邊看到了這麽一則消息:趙簡子曾做過一場夢,夢中上帝念舜之功德,將舜之後代之女孟姚嫁給他的七世之孫。

  趙簡子,趙襄子,趙桓子,趙獻子,趙烈侯,趙武侯,趙敬侯,趙成侯,趙肅侯,趙武靈王。

  趙桓子和趙獻子是兄弟關係,趙烈侯和趙武侯是兄弟關係;

  這吳孟姚自是太祖趙簡子夢中的舜之後代,趙武靈王自是自己太祖口中的七世之孫。

  那趙惠文王趙何是舜的後代和嬴姓趙氏的結合,自己還是黃帝後人和嬴姓趙氏的結合呢,同為五帝後人,趙章不信,自己幹不過這趙何了。

  再回到草廬,趙章鋪開一份竹簡,手握毛筆,心中卻有些嫌棄竹簡的笨重,從另一段記憶來看,有一種叫紙的東西比起這竹簡輕便不少,也利於知識的傳頌,不過另一段記憶卻不知道紙的具體配方,隻知道也是用這竹子製成的。

  盡管趙章有征戰天下的雄心壯誌,然而這一切的基礎在於他能登上王位。身為太子,終究掣肘太多,無法一展胸中錦繡。

  當然,登上王位的前提便是守住這份太子的基業,自己為趙國嫡子,本身為太子,甚至以後坐上王座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惜這個父王的耳根子卻十分軟。

  祖宗趙簡子做了一個夢,滅了熊羆,七世孫娶了舜之後人孟姚,現在實現一個,熊自然是中行氏,羆自然是範氏,這采納吳孟姚一事估計也是事實。

  凡有大事,必有征兆。

  自己做了個夢,太子之位沒了,自己二十五歲死了,現在也是一個都沒實現,這估計是上天在警示自己,所以趙章現在壓力很大。

  趙章長歎,將筆放下,有些東西卻不能出現在竹簡上,自己身邊是否有父王的耳目尚且不知,圖謀未來終究隻是為自己埋下禍端。

  “大王,這是太子今日的功課。”一位侍官將竹簡取出,竹簡鋪開,上邊赫然是早晨趙章寫的“爭”字。

  “爭?”趙雍看著竹簡上的字,將手上公務放下,喃喃道。

  “太子最近在看什麽書?”趙雍突然發問。

  “稟大王,奴不知,太子不讓我們靠近他看書的地方,可以詢問史館的守藏館史或者侍史,他們負責謄錄史館的書籍給太子。”那侍官道。

  “去把侍史……算了,改日我親自去看看。”趙雍揉了揉太陽穴,將趙章的竹簡放在一旁,又開始批閱大臣們遞上來的竹簡。

  王後韓女賢惠有加,她的死亡令趙雍同樣痛苦,然而他不能做小兒女態,他是趙國的統治者,他要守住祖宗的基業,他要開疆拓土,他要一統天下,他要名垂古今。

  趙國看似在他的統治下不斷繁榮,然而其中的問題卻更多,趙成,趙文……自己的親族總與自己對著幹,肥義,樓緩,仇液等中山、樓煩、匈奴等異族雖勵精圖治,卻未必與自己一心,趙雍將目光鎖向趙章所在的位置,心中暗歎,“章兒,你快些長呀,能幫父王的也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