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作者:假麵的盛宴      更新:2020-05-11 14:03      字數:4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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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四十九章==

  薛庭儴來去匆匆,隻撂下一些話,根本沒問陳堅打算怎麽辦,就離開了。

  留下陳堅怔在那裏,良久都沒緩過來神兒。

  “……阿堅,我們也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不管怎樣,我都不希望損了彼此的情義。可招兒的為人處事,你是知道的,她不是一般女子,她心胸寬闊,從不與人計較這些零零碎碎,尤其是自己人。

  “對自己人,她從來是事無巨細,替他人著想,顧忌彼此的顏麵,顧忌彼此的情分……可你家那東西實在太膈應人……狗玩意的,他惡了招兒就是惡了我!我看在你麵子上,這次我不動他,再有下次,我摁死他!你到時可別對我哭訴沒了妹婿……”

  這些話說得倒是挺狠,可配合著他的來去匆匆,似乎弱了幾分氣勢。

  可陳堅怎麽可能不知薛庭儴為何如此,不外乎牽扯到彼此的軟肋,既覺得不能縱容,又怕傷了彼此的顏麵,所以留了空餘給他下台。

  隻是他怎麽下台?

  “去請夫人來。”

  徐氏很快就被請來了,她並不知之前發生的事,有些摸不著頭腦。

  “夫君,可是有事?”

  “秀蘭最近過得如何?”

  問起這些,陳堅才發現自己疏忽妹子了太久,朝中事務繁忙,他殫精竭慮,好不容易庭儴從外麵歸來,他總算能鬆一口氣,卻又連著發生了那麽多事。麵臨著吳閣老一係倒塌,嶽丈告老,朝堂勢力更替。

  這些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吳閣老能倒這麽快,也是有外力幹係。

  而這外力自然少不了徐係,也少不了薛庭儴,不過薛庭儴和徐閣老不能出麵,都是陳堅這個看似清閑的清閑人來做的。

  距離上一次陳堅和妻子認真對話,還是上個月,身為妹妹的陳秀蘭可想而知。因為知道自己忙,陳堅特意將照顧妹妹的事,托付給了徐氏,吩咐她平時多照顧那邊一些。

  也因此才會有這一問。

  徐氏一愣後,道:“秀蘭過得挺好啊,我前陣子剛讓人送了些補品過去。”

  “真的?那秀蘭和王記花坊的事,你可知曉?石誌友在外麵花天酒地的事,你可知曉?”

  “我……”

  見了徐氏的臉色,陳堅冷笑道:“你都知道,卻還在說秀蘭很好,你這個嫂子做得可真好哇!”

  說著,陳堅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徐氏過去攔他:“夫君……”

  可是根本沒攔住,她隻能坐視陳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徐氏腿一軟,跌倒在地,哭了起來。

  陳秀蘭正在工坊裏做花,突然收到下人稟報,說是大哥來了。

  這間工坊是個單獨的小院,正房三大間裏擺的都是陳秀蘭平時用的布料和器物,裏麵亂糟糟一片,也就隻有她才能準確找到自己要用的東西,也因此平時她從不讓人進來。

  聽聞大哥來了,她心中高興,忙站起來想往外走,才發現自己穿了身做工時穿的衣裳。

  隻能回房重新換過,等過去見陳堅,卻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陳秀蘭到時,陳堅正在同外甥和外甥女說話。

  兩個小娃大的六歲,小的才四歲,長得雪白可愛,也活潑,就是似乎和娘不太親。見到陳秀蘭來了,並沒有叫人,還是奶娘低聲說著,才叫了聲娘。

  陳堅一陣心疼,閉了閉眼,抬手讓人把外甥和外甥女領下去。

  “怎麽了,大哥?”即使遲鈍如陳秀蘭,也看出了異常。

  陳堅深深地看著妹子,無法想象當年那個瘦小的女孩,已經成長為人母□□。可惜似乎沒有長大,又或是長大了,卻被人給帶歪了。

  “石誌友在王記花坊做的事,你可是知曉?”

  陳秀蘭的臉一下子白了,見此陳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秀蘭,還記得當年大哥在學館求學,突然有了銀子,我兄妹二人終於可以吃飽肚子,大哥不用為束脩發愁?可還記得那年冬天大哥給你買了第一件花衣裳,是件紅底兒藍花的棉襖,當時你高興壞了?可還記得那年過年咱家有肉吃了,你因為饞肉,吃了整整一碗,後來鬧肚子,大哥半天送你去醫館?可還記得大哥中秀才後,帶你去薛家的時候,跟你說的那些話?”

  陳堅的聲音起先很輕,漸漸加重了語調,充滿了回憶、惆悵,甚至疲累。

  “你可還記得,回答大哥的話!”

  “大哥……”

  “你可還記得初來京時的寄人籬下,可還記得連門都不敢出,大哥忙於翰林院差事,是哪些人日日找著與你說話,帶你出去見世麵,是誰給了你這份手藝,讓你終於有了寄托,又是誰給了你今日的這一切?”

  陳秀蘭的臉一點點白了下來,直至變成慘白。

  “做人不能忘本,我沒想到我陳煥之的親妹妹,竟成了如此忘恩負義,偶變投隙之人。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說著,陳堅站起來,就往外走。

  陳秀蘭呆滯著,突然衝上去拉住大哥,她哭得滿臉都是眼淚,搖著頭:“大哥,我沒有,我都還記得,我……”

  “你都還記得,你縱容石誌友去訛王記花坊?一成紅利不甘心,要兩成,兩成還是填不了你們貪婪的心,所以要三成。是不是招兒哪日把花坊給了你們,你們就消停不鬧了?”

  “大哥,不是的,他找招兒姐要紅利,我不知道。我開始不知道的,後來等我知道了,他已經要到手很久了。他說我這麽辛苦,該是我得的,我見招兒姐也沒說什麽,就想招兒姐應該覺得也是我該得的。”

  “那第二次你也不知?”

  第二次陳秀蘭卻是知道,哪怕石誌友再渾,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背著陳秀蘭搞事。且招兒顧忌顏麵,薛湖可不顧忌,刻意找到陳秀蘭麵前。

  那一次石誌友是怎麽和陳秀蘭說的?

  說他們有兒子,以後要和舅舅一樣,當個大官。可當官就得念書,念書就得銀子,還說陳秀蘭每天這麽辛苦,有點空閑就在研究新式樣,連兩個孩子都沒空照顧,請奶娘買丫頭都得銀子。

  還說毛、李兩家,什麽都不用幹,每年淨得三成紅利,憑什麽陳秀蘭才兩成。

  被他纏了多日,陳秀蘭便同意了。不過她沒臉主動去說,還是石誌友出麵。

  其實陳秀蘭怎麽不知有點過了,這也是為何招兒一家回京以來,她從沒有露麵的原因所在。她害怕大哥知道了,害怕招兒姐瞧不起自己,可她又實在說服不了石誌友,他但凡有些事不如意,就跟她鬧,她能怎麽辦?

  其實現在陳秀蘭也不知怎麽辦,她腦子裏一片混亂。

  “那石誌友在外麵花天酒地,你也知道了?”

  “他說他在外麵做生意,免不了有些應酬。不過大哥你放心,他從沒有將人往家裏帶,他也說了,一輩子就守著我一個。”陳秀蘭怯怯道。

  “他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拿著你的銀子包粉頭,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做錯了?”

  陳秀蘭眼中噙著淚,雖然沒有說話,但神情無不是默認。

  成了親之後,陳秀蘭才知自己還是害怕與人接觸,尤其是夫妻之間的親密,每每讓她不適,所以她和石誌友同房的次數極少。

  她甚至不會和自己的孩子相處,她喜歡那軟綿綿的小人兒,卻又害怕碰觸他們,害怕他們哭鬧。

  而每當她退縮起來,她都想躲進工坊,隻有做花才能讓她安適。

  為人妻為人母的職責,她都沒有做到,這些恰恰都是石誌友可以利用之處,也因此形成了如今的這副局麵。

  陳堅痛苦地閉上眼,身子不禁晃了兩下。

  他的心一陣挖心似的疼,終於明白為何招兒從不說,甚至不告訴庭儴,而素來行事果斷的庭儴,今日罕見婦人之態。

  俱是因為他,因為他啊!

  秀蘭在人格和性格上都有短板,這些作為親哥哥的陳堅怎麽不知。陳秀蘭是他一手帶著長大,可他是個男人,除了讓她吃飽穿暖,別的他也不會教,更不知道怎麽教。

  這也是他為何會同意將妹妹嫁給石誌友的原因所在,他不求什麽,就求這個男人能對自己妹妹好一些。

  如今看來,他還是錯了。

  “你現在跟我走!”陳堅抓住妹妹的手,就往外走去。

  陳秀蘭一麵掙紮,一麵問:“大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陳府。”

  “我不去,大哥……”

  “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收到消息的石誌友,匆匆趕來,人剛走進院子裏,就看見是這樣一副情況。

  陳秀蘭掙紮著:“大哥你快鬆手,我手疼,我還要做花,別人已經訂了很久,我得……”

  “大哥,秀蘭既然說了讓你別拉她,你就別拉她了。我家秀蘭可全指著手吃飯,拉壞了怎麽成。”石誌友呼呼喝喝走上前來,先把陳秀蘭的手從陳堅手裏解救出來,才將妻子護在身後道。

  “秀蘭,你真不跟大哥走?”陳堅沒有理會他,隻是緊抿著嘴角看著妹妹。

  陳秀蘭沒敢去看大哥的眼睛,垂著眼小聲道:“大哥,我還得做花,我……”

  石誌友假惺惺地笑著說:“大哥,就算秀蘭惹你生氣了,你也別怪她,到底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大哥……”

  陳堅什麽也沒說,拂袖而去了。

  “大哥……”

  “你們都瞎了不成,還不去送舅老爺!”石誌友呼喝道,轉頭擁著哭得泣不成聲的陳秀蘭往裏走:“兄妹哪有隔夜仇,大哥肯定不會真的生你的氣,過兩日我再帶你去和大哥道歉,到時候大哥肯定就原諒你了。”

  “可我……”

  “對了,你不說有花等著交貨,還不去做?”

  “對哦,我還要做花,我去做花……”

  陳秀蘭狼狽地抹了抹眼淚,就匆匆忙忙走了。

  等她走後,石誌友才得意地呸了一口,轉身進屋。

  心知還有人等著,嶽步巔離開酒樓,就去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祁邴果然等著他。

  祁邴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長相肖似嘉成帝,濃眉虎目,麵部線條剛毅,穿一身深青色暗紋的錦袍,頭戴赤金冠,端得是滿身威儀。

  聽完嶽步巔的敘述,他麵上帶著失望之色,但什麽也沒說,而是讓人把嶽步巔送走了。

  等嶽步巔離開後,一個四十多歲的華服男子從屏風後走出,正是二皇子的舅舅定國公世子鍾青楊。

  “舅舅,你覺得這嶽步巔所言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拉攏薛庭儴都沒什麽錯。此人少年成名,天縱奇才,深受陛下看重。吳閣老一係在朝中根深蒂固,枝繁葉茂,多少朝臣為之避讓,唯獨他還未入朝就與其對上。此人也是吳閣老的前世冤家,硬生生將之連根拔起,落了個晚節不保。”

  “可若說父皇打算讓此人來挑選儲君,未免有些無稽之談。”

  對此,二皇子是一直不屑一顧的,隻是他甚為看重嶽步巔,也是心存拉攏薛庭儴的心思,覺得不管如何,能把人拉攏過來就是真,心裏卻並沒有將此言當真。

  鍾青楊笑得意味不明:“這嶽步巔素來以離經叛道著稱,為人也是狂放不羈,若不是名頭在外,又是個閑差,恐怕不知死了多少回。他說著你聽著,也就罷了,何必去計較長短,你如今的心思不該放在這上頭。”

  “舅舅說的是,隻是父皇態度一直不明,那馬妃沒少在皇後麵前伏低做小,皇後久病多時,我和母妃就怕皇後動了將老三記在名下的心思。”

  這才是二皇子一係最大的阻礙,自古以來儲君都是立嫡立長,自打太子死後,皇後的身子就弱了下來,再無所出。

  近幾年病得越發狠了,如今皇後早已不管事,後宮則是交給鍾貴妃和淑妃、馬妃暫管。眼見皇後也沒多少日子可活,可她隻要還活著一日,就一日是皇後。哪怕鍾貴妃再怎麽勢大,也隻能對其俯首下拜。

  “若是皇後不將老三記在名下,我與他還有一爭。如若不然,就隻能出京就藩了。”二皇子緊擰著眉道。

  “此事光急也無用,再說了就算皇後想,陛下也不一定同意,所以關鍵還是陛下那兒。你也不要多想,平時該如何現在還是如何,千萬莫亂了方寸。”

  也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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