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又睡著了？

  人類小孩不是說讓他和小白駒見麵？她都沒有說到底怎麽做。

  然而，睡著了又要做夢了。

  他已經有點害怕那些夢。

  朦朧中，白駒看到布滿房間的眼睛，這個空間是幻術？

  他想掙紮，卻發現動彈不得。

  由一隻獸發出來的，能有什麽，隻是一般的幻術，他還不至於走不出，人類小孩憑什麽認為這能困住他？

  他從來沒有在魔獸文獻上看到過類似的獸魔。”光”的魔獸以鳥類為主，外麵世界的知識，他們都隻能用書籍補充。

  什麽能用幻術的魔獸！他倒是在魔獸以外的領域——

  不過，就幻術而然，它的確有特別之處，他完全察覺不到，什麽時候？從走進房間開始？

  雲翳走到床邊，回頭朝門口方向點了點頭。

  門口處，人類小孩和一隻虎形獸正在說話。

  該不會從接觸這個男孩的時候？

  這房間裏充滿了詭異的東西。

  看似很肉弱的半人半魔男孩，會使用幻術的魔獸，能和獸溝通的人類女孩……可沒有絲毫的惡意，他們是在幫他，他四分五裂又怎樣，對一個陌生人是不是有點太熱心了？

  意識越來越弱！他對他做了什麽？

  房間裏靜悄悄。

  直到白駒翻了翻身。

  “起來吧。”盤腿而坐的玥站起，打破各人的靜默。

  白駒睜開眼睛，是一雙比白駒、大白駒混濁的眼睛。

  玥走到床邊，手上拿著一件披風，輕輕蓋在白駒身上。

  不一會，從白駒手上伸出另外一隻小手，它拉了拉披風，披風慢慢被撐起。

  閃光——

  強光從披風裏頭爆發，程度是企圖逼退障礙的耀眼。

  然後披風一裹，不顧一切迅速往門口跑去。

  “要去哪裏呢？”

  什麽？

  誰？聲音是人類小孩？

  不單沒有退縮，還追上來了？

  小白駒驚恐地盯著穿過披風，出現在他手臂上的手，那隻手用尖銳的指甲輕觸皮膚，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二話不說狠狠往遠離門口的方向甩去。

  小白駒被硬生生的撞在牆壁上，還沒搞懂發生什麽事，他踉蹌站起，不料頭頂一個重壓，他再次被按倒在地上。

  好沉，他頭頂的是什麽？沉得連靈魂都被壓榨的感覺。

  “想不到他真的會逃跑！”玥在小白駒頭頂前蹲下，“說了那麽多，以為你總會有那麽一丁點動容，誰知道連看都不看一眼，真無情！”

  小白駒抬頭，對她呲牙勒嘴。

  然後，再挨多了一記。

  “沒有一點感覺，你以為我會出來嗎？”小白駒吼道。

  “那你跑什麽？你以為你跑得掉嗎？別說你困在這裏，本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大言不慚！”小白駒哼了聲，又挨了一身揍。

  “外麵還有大白駒和霆霓，隻要弄醒白駒，你也得乖乖回來。”玥一口氣說完。

  是逃不掉，逃不掉也要逃，那是本能！這房間裏的獸不是魔獸，人也不是書本上描繪的人類，他們是能主宰某些東西的存在。

  “我想多呼吸一口空氣，想多活一陣子，不行嗎？”以這種狀態！

  玥舉在半空的手半會才示意窮奇放了他。

  這時，小白駒才得以看清製服他的龐然大物。

  獅身，長有翅膀，翅膀上羽毛的紋路是一隻又一隻的眼睛，一雙擁有百眼的羽翼。

  這是什麽怪物？

  這人類小孩又是什麽怪物？

  小白駒偷偷把房間掃一遍，剛剛跑起來感覺虛浮，這是幻術？

  “這個到底是什麽魔獸？為何我從來沒有聽過，而且還有那種恐怖的力量？”小白駒問。

  恐怖，他被困在這個空間裏了，房間外麵是無止盡的虛無，他不知如何衝破幻術，但若不能解除即隻能在此地苟延殘喘，等待死亡。

  白駒怎麽能毫無戒心睡下去？

  “這個……”玥望著屋頂思量著怎麽蒙混過去，三花貓是眾多異族的目標，它在魔界的秘密一旦傳開去，不單雲翳有麻煩，麻煩首當其衝是她，“我想……”

  “你不用回答了！”他長得像小孩，可不是真的小孩，才不會被把饕餮說成是山羊的人類小孩糊弄過去，“把白駒叫醒吧。”

  玥驚訝的瞧了瞧小白駒。

  “怎麽了？”

  “你比那大白駒幹脆多了。”

  “當然！不要把我和那個傻大個比較。”一個人的成熟程度和外表完全沒有關係。

  “不用再活多一會了？”嘴巴那麽說而已，玥已經朝身旁的雲翳示意。

  “聽得夠多了。”小白駒無所謂的嘴角扯出一抹不明顯的笑意，“他會代替我活下去。”

  這麽說也沒錯啦。

  玥朝窮奇詢問，它點點腦袋，算是認可小白駒的說法。

  “把大白駒砍掉了，有點失策，當時形勢所逼。幸好他們兩人都很合作，沒有讓靈體損傷太大，靈體複原隻是時間問題，跟小閻王說清楚，他會有辦法吧？管理那麽大的靈界總不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窮奇嗚嗚兩句。

  “為何你們要幫我們？”

  嗯？

  “聽你那麽說，我們完好與否，和你沒有多大關係吧？”

  一獸一人相望一眼，露出詭異的笑，是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又怎麽樣，異族的事情哪件跟她有關係的。

  小白駒來不及打寒顫，白駒醒了，他坐起，神情呆滯盯著發出話聲的方向，最後定在小白駒身上。

  “他怎麽了？”小白駒略微驚恐的道。

  “腦子糊塗了。”

  白駒一直在做夢，以為是夢的事情，做了上百年卻被告知是確確切切的真實。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體那種匪夷所思的狀態，他是分不清夢和現實了。

  這會他看到了什麽？一個孩子，他幼年期的模樣，這又是夢？

  他們本不會相遇。

  可是有人類小孩，她也跑進夢裏來了？

  人類小孩？

  白駒瞬間清醒過來，猛地跳下床。

  “他——”

  “初次見麵吧，過來打聲招呼！”玥朝白駒招招手。

  見麵即能想起一切。

  哪是打招呼，要撿起來的不是童年不小心丟掉的玩偶，白駒呆愣的神色越漸驚慌。

  雙目交接，一度斷裂的記憶再次縫合，被遺忘的記憶強烈衝擊白駒，他呆若木雞杵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

  最後，白駒喘息著睜開眼睛，望向小白駒，似作最後的交接。

  雲翳和窮奇望著對望的兩人，良久良久，窮奇忍不住了。

  ——就這樣嗎？

  雲翳也好奇地看向玥。

  “你們想看到什麽？”想不到連雲翳都想八卦。

  ——應該，至少有力竭的叫嚷、悲絕的怒吼，痛苦的掙紮，激烈的碰撞，垂死的……

  玥眯著眼盯著欲罷不能的窮奇，這是職業病嗎？估計是不好治愈的病。

  “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白駒、小白駒同時道，雖然聽不懂但從誇張的神情還是能猜出來一點。

  “我倒沒有。”玥指著那隻獸，失望的是它，其實真的沒必要，因為，“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白駒是感到很震驚，那是他曾經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可是在過了那麽久之後，在沒有造成巨大的傷害前，他以成熟的姿態重新麵對、處理那些事，結果若還是一樣，那這百年就白活了。

  窮奇嘀咕。

  “它說什麽？”

  “它說你能在這裏成長是你的運氣。”

  這裏？

  巫女不會給予人太多思考的時間，下定決心做某件事，不需要深思熟慮，隻需要一股衝動。

  “那你是接受小白駒了？”玥給兩人的相遇畫上句號。

  白駒看著小白駒，心情五味交集，難以言喻，但無比的親切。

  “當然，他……”

  “估計醒後就會恢複正常，現在還剩下的問題是大白駒，你們往後要致力於尋找方法讓大白駒回歸。”

  “啊他們幹嘛要回應人類的囑咐。

  “回到人界，我會把情況跟小閻王匯報，他會有辦法的。現在你們的情況不知能不能簽訂契約，如果能的話，直接把你們送到人界去。當然除卻那個原因，你們本身也不願意，我隻能讓那個霆霓殿下傳達，你們盡管使喚他，不用客氣。”

  這怎麽可以！出自人類小孩口中，似乎是很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謝謝。”

  兩人同聲同氣道謝。

  “你們都是自己還那麽客氣。”玥笑了起來，竟然互相給自己道謝，滑稽！

  兩人瞪著她——他們在謝她！

  咦？真的？

  她扭頭向第四者求證。

  雲翳和窮奇點頭，剛剛兩人是看著她說的。

  “為何你要幫我們？”

  為何？

  “我要拿回皿之壁啊。”這還用說。

  “隻是這樣？”事情發展到這裏對他都是好的，非但不計較他的過錯，雖然有那麽一點詭異，可是不能忽略她的善意。

  真是的，她會不好意思的，還是習慣被異族當成邪惡，玥撓撓臉，喃喃自語。

  “若如大白駒所願，事情會簡單得多。你以後將何去何從呢？讓白駒想起那麽重要的事情肯定會讓光之國動蕩，繼而周邊緊張。我要考慮的是能從中撈多少好處，在東窗事發前先拿著這件事跟小閻王邀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