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梅瞪著關長豐：“你這有點過份了！”

  她和演員們叫李照夜“老師”是真心實意的，畢竟才華擺在那裏，但大都可憐其身世和遭遇，也知道李照夜不但性格孤僻，內心也極其敏感，很少有人會和他開玩笑。

  關長豐明知李照夜失憶了，還這麽捉弄他？

  “你懂什麽？我這是在幫他……”關長豐譏笑一聲，走上指揮台，拍了拍還處在懵逼狀態的李照夜：“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曲子，是我作的？”李照夜抓住了關長豐的手。

  “這麽激動做什麽，比這好的，你又不是沒作過……”關長豐奇怪道。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李照夜朝台下微微一鞠躬，自嘲的笑著：“不好意思，才知道我是在王婆賣瓜……”

  “嘩……”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許團長的眼睛放著光。

  這收放自如的能力，可以啊！

  以前的李照夜，上台說話大都不會超過十個字：很好，很精彩，加油，努力，謝謝……

  “這怎麽回事？”許團長走上來問道。

  關長豐呲牙一笑：“還能怎麽回事，被撞開竅了唄……”

  正說著，李照夜跑下了指揮台：“許團長，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要請示一下吳組長……”

  “哦……好……”

  兩個人出了教室。

  “你說這首作品是我創作的，那我住院的時候，你怎麽沒給我聽過？”

  關長豐翻著白眼：“這是你出事前一個月才創作的，團裏都沒開始排練，連小樣都沒有，我拿什麽給你聽？”

  “那我有沒有給你提過創作背景？”

  這才是李照夜最為關心的問題。

  從小被拋棄，福利院長大，遭遇很不幸……原身的這些經曆，李照夜都能理解。

  以這些心理曆程，寫一些憂傷、悲憤的曲子無可厚非，但這首作品中，絕望和厭世的情緒是從哪裏來的？

  一首好的作品，創作者肯定要全身心的將感情投入進去，才能創作的出來，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明，原身身上可能還發生過關長豐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啊！”關長豐點著頭，“半年前，馬鞍山旅遊節，我們隨團去演出，順便遊了一下烏江……你在江邊聽了一曲流浪藝人的二胡演奏，萌生出來的靈感……”

  “烏江？”

  李照夜思索了一下，一聲驚問：“項羽？”

  “對！”關長豐回道。

  一瞬間，李照夜想起了所有和項羽有關的典故：四麵楚歌，背水一戰，霸王別姬，烏江自刎……

  坐在烏江邊，聽著充滿悲涼和憂傷的二胡，聯想到項羽的身平和結局，從而生出靈感，創作出了這首悲壯而又淒涼的作品……

  嗯，完全說的通。

  差點被嚇尿，還以為前身厭世了？

  李照夜猛鬆了一口氣。

  “怎麽了？”看李照夜神情不太自然，關長豐疑惑問道。

  “既然是我創作的，那有些話就能說了。”李照夜看著關長豐，“這首作品有問題，嗯，前麵都還好，就是最後一段，太灰暗了……”

  “絕望，厭世，怎麽可能？”關長豐不太相信，“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那是希望，還有新生……”

  廢話，都自殺了，自然要開始新生了……

  “別問我以前，我不知道！”李照夜攤著手，“反正我現在的感受，就是這些……”

  “這就有些麻煩了……”關長豐托住了下巴。

  “怎麽說？”李照夜問道。

  “這首曲子，已經被金陵電視台選中，定為娛樂頻道國慶晚會的開場節目了！”

  李照夜眼珠子一突：金陵電視台，國慶晚會，還是開場樂？

  怎麽不放首哀樂上去？

  “晚會的主題是什麽？”李照夜抓住了重點。

  “堅持！”

  “哈？”李照夜都快被氣笑了。

  《黎明之前》所表達的意思恰好相反：對不起，我要放棄了……

  “是不是你聽錯了？”關長豐有些懷疑，“不然排練這麽長時間了，演員就罷了，團裏的那幾位老藝術家，怎麽也沒有聽出來？”

  這才是李照夜最佩服原身的地方，他並沒在作品中表現出哀傷的旋律，而是用了極其隱晦的表達方式。

  若不是李照夜已到了聽千曲而後知音的境界，再加上剛剛經曆過匪夷所思的事情，對於外界的感知正處於極其敏感的狀態，不然真不一定能聽的出來。

  而比他專業，比他強的，肯定大有人在，所以趁著沒公開演出，趕快改吧。

  “術業有專攻，老藝術家們的專業是創作，又不是點評……”李照夜理所當然的回道。

  關長豐還是有些不相信：“旋律前期凝重，悲壯，後期舒緩，不正好符合“咬牙堅持，最終迎來勝利”這種情感的表達麽？”

  李照夜冷笑一聲：“你這組長是走了後門才當上的吧？我問你，如果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堅持到最後，最終迎來了勝利，應該是什麽樣的情緒？”

  關長豐猛的一愣：肯定是狂喜，歡呼……舒緩個鳥蛋啊？

  “真要按你說的，現在應該怎麽辦？”

  “改啊！”李照夜回道，“這首作品的格調之所以呈灰暗調，都是因為最後那一節，把之前表達慷慨悲壯的情感全部推進了深淵，還添了兩把土……

  隻要把這一節刪了，這還是一首好作品，但問題電視台的主題是‘堅持’，那做為開場樂，作品就必須表達出這種精神。

  所以，現在隻能請專業人員重新創作，把這一節換成喜悅的旋律，最好是情緒爆發的那一種，就能將整首作品的意境完全扭轉過來……

  別看我，我創編功力沒恢複幾成，根本沒把握……離國慶還有半個月，就算電視台提前一周錄製，我們也還有一周的時間，完全來的及……”

  “來的及個屁……”關長豐冷笑道，“按你的說法，這等於是要讓一首哀樂，在最後部分，體現出‘喜悅到爆炸’的情緒？你特麽逗我呢？”

  確實很難！

  李照夜歎了一口氣，攤了攤手：“要不先去找姚主任匯報，看她怎麽說……”

  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