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真假腰牌
作者:風流二少      更新:2020-05-11 11:55      字數:3528
  “第二次說是夜裏,其實也就是天剛擦黑,”韓世奇道,“他說回去之後,忽然想起漏問一句重要的話,這才去而複返。下官想著若是拒絕,先前的人情便白做了,好在他說到做到,進去不多時,便很快出來,也沒製造什麽麻煩。”

  茹法池點點頭,然後以目光詢問另兩位大人,謝子義和應天聲都表示沒有什麽可再問。

  於是,韓世奇在涉案錄詞上簽字並按下指印。

  之後,二人先退離公堂。

  茹法池提審當日輪值的所有獄卒,李堪鴻則將韓世奇帶到自己的辦公之地問話,久久不放他離開。

  韓世奇很快便明白,自己是被上司親自軟禁了,他不但無法向思行宮通風報信,還要坐等禦史台的彈劾。

  有刑部司郎中的證詞,獄卒們不敢抱僥幸之心隱瞞。

  茹法池等三位大人看著公案上的幾份口供,卻皺了眉。

  商議一番,決定先向皇上上道折子,連同口供和證詞一起呈上去,請皇上示下,這案子是否繼續審下去。

  畢竟,梁翼安的探監理由實在牽強,如果審出他是虛謊……

  而梁翼安又是思行殿下的人……

  在他們心裏,若無思行殿下的授意,身為幕僚的梁翼安即便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私自威逼案犯誣陷麟羽殿下。

  而他若不肯為思行殿下背鍋、承攬一切罪行責任,那可就棘手了。

  不僅他們不好辦,連皇上都會感到為難,皇長子借機陷害嫡出皇子,他怒必定是怒的,但都是親兒子……

  思來想去,還是把這個球先踢給皇上最合適。

  洛觜崇接到球,自是痛心疾首又惱火,但按審理進度,目前終究還在人犯易祉的一麵之詞。

  沒人聽到梁翼安對案犯說了什麽,就等於沒有人證。

  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怎知案犯沒有撒謊?

  若不弄個明白,他心裏必將總有個疙瘩。

  於是,傳喚梁翼安,二次升堂。

  不過這次,茹法池的公座背後,赫然多了一座與牆同色、很難被注意的屏風。

  “梁翼安,你可知我等為何傳你上公堂?”茹法池隻問話而不拍驚堂,怕驚了屏風後的聖駕。

  “學生不知,”梁翼安麵露不解,“學生雖應傳而來,心裏卻極為不解,不知有何重案要案,能與學生沾上邊,還望大人能為學生釋惑。”

  “百姓尚且無事不傳,你在思行殿下宮中奉差,自是要與你解釋清楚。”茹法池隻坐個椅子邊邊,皇上在後,他在前,真是如坐針氈,“傳你上堂,乃因臨屯驛站的案犯易祉有新供認,言你昨日兩次探監,是為了~~”

  他頓住,“你先且說說,昨日為何兩次去大牢、還支開獄卒與案犯單獨談話?你與案犯是否相識?又談了什麽?”

  “學生……”梁翼安垂眸躬身,“大人,學生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麽?”

  茹法池簡潔道:“不能。”

  “那……那好吧,學生私見案犯,是為了問他覺得舒泰院假母是什麽樣的人,”梁翼安毫不驚慌,“學生之所以有此行為,乃因學生之前喜歡過舒泰院的一名小娘子,但小娘子後來無端失蹤,學生懷疑是被假母害了,一直在暗查線索。”

  “如此說來,你與他並不相識,找他隻是為了從他口中尋線索?”茹法池道。

  “是,”梁翼安的表情既悲且憤,“舒泰院假母總說小娘子是自己偷偷跑了,學生卻總也不信。為了尋求真相,但凡有一點希望,哪怕蛛絲馬跡,學生都要盡力查問。”

  茹法池垂眸點頭,見身後毫無動靜,隻好硬著頭皮道:“可案犯卻自動招認,說你兩次見他,是為了逼他翻供,要他誣陷麟羽殿下指使他以偷東西為名調換祥瑞玉麒麟。”

  “冤枉啊大人!這怎麽可能?”梁翼安驚呼,“麟羽殿下深得民心,學生又與他無冤無仇,怎會無故陷害?這分明是案犯無中生有!”

  “你既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要無中生有?”茹法池見謝子義和應天聲一句不再問,隻能獨自強撐,“凡人所行,都有起因,莫非是你在探監時得罪了他?可他一個在牢犯人,有何得罪之處?”

  “這……”梁翼安遲疑,“可能是學生不答應救他出獄吧,畢竟他犯了那麽大的事。雖然他跟學生透露說,臨屯驛站盜竊案的幕後主使人是麟羽殿下,學生卻從未信過。”

  “什麽?”茹法池臉色一變,“他跟你如此說過?”

  “是啊大人,”梁翼安冷靜而鎮定,“他說麟羽殿下指使他以偷盜之名,換掉真正的祥瑞玉麒麟,並丟進深水河裏,而假的玉麒麟終有一天會被發現,到那時,事關玉麒麟的一幹人等就會被一一牽涉。”

  應天聲忍不住開了口,冷笑道:“你是說那隻黑貓是被麟羽殿下操控著撲倒玉麒麟嗎?”

  “這便不是學生所能知曉的了,”梁翼安垂眸,“何況學生並不相信易祉所言。一個案犯,不可能他說什麽,學生都信。”

  “既不信他,為何又去問他關於舒泰院假母?不覺得自相矛盾嗎?”應天聲冷哼,“再說,你們之間不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若真有其事,他為何要對你個毫不知根底的外人吐露機密?是毫無警惕性,還是根本沒有腦子?”

  “學生相詢,也隻是作為線索上的參考,並要花時間探明真偽,”梁翼安越發從容,“至於他為何要跟學生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學生也不知,大人若想知道,恐怕得問當事人。”

  梁翼安既將麟羽殿下拖進水裏,還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應天聲氣得不輕,看向茹法池:“隻能當麵對質了。”

  茹法池點點頭,下令傳案犯。

  易祉被很快帶到。

  公堂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茹法池背對屏風,後腦勺沒長眼睛,應天聲和謝子義卻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瞟了瞟。

  不過這種瞟即便被人看到,也以為他們瞅的是茹法池茹大人。

  “案犯易祉,兩次探監於你的,可是此人?”茹法池問道。

  易祉上前兩步,看了看梁翼安的臉:“稟大人,就是他!”

  茹法池點點頭:“你之前新認口供,說梁翼安威逼利誘於你,讓你以盜竊之名掩蓋調換玉麒麟之實來誣陷麟羽殿下,可梁翼安並不承認這種說法,言他尋你隻是為了查問舒泰院假母之事,對此,你有什麽可說的?”

  “他在撒謊!”易祉伸出套有鐵環鐵鏈的手,指向梁翼安,“他根本就沒向罪民打聽過舒泰院假母!他第一次來找罪民,是要利用罪民偷盜過驛站當官的,讓罪民照他的意思加幾句話,說偷銀子盜物是假的,調換什麽玉麒麟才是真的。罪民又不傻,偷當官的能跟誣陷麟羽殿下比麽?我若真那麽幹,腦袋第二天就得搬家!”

  茹法池道:“這麽說你沒答應?”

  “當然不能答應!”易祉哼道,“即便他威逼罪民,說罪民若不答應,出了這個牢獄便要死,罪民也沒答應!”

  “你個盜竊犯休要血口噴人!”梁翼安扭頭怒視,“若敢無中生有陷害進士,三位大人不會輕饒你!”

  “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易祉冷哼,“見我骨頭硬,就來軟的。知道我喜歡蝶蘭,就拿蝶蘭來誘惑我,說事成之後,給我一大筆錢,夠我帶著蝶蘭一輩子不愁吃穿。我說不想讓蝶蘭跟我過逃亡生活,你便出去弄了塊腰牌送來,說隻要有它,我便能與蝶蘭隨意走天下,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沒人敢查,沒人敢攔。”

  “腰牌?”茹法池驚了,“什麽腰牌?之前怎麽沒說?”

  “就是這個,”易祉將手探向褲襠,摸出一麵銅色腰牌,“大人,罪民不願誣陷麟羽殿下,又騙來腰牌當證據揭發他,算不算立功?”

  “這個……”茹法池心道你不死都算命大運氣好,還想那麽多幹啥,“待水落石出、案子可結時,方能知曉。”

  “那罪民肯定會被輕判,說不定還能即刻出獄,”易祉喜道,“罪民跟他周旋半天,銀子也不要,就是為了立個功!聽說麟羽殿下跟皇上一樣仁心和善,他若知道罪民為了不幫別人害他,肯定會幫罪民求情!說不定皇上會親自赦免罪民!”

  茹法池心道皇上就在這,到底怎麽處理你,還真得皇上說了算。

  “不過是個假腰牌而已,”梁翼安冷笑,“高興什麽?”

  “什麽?”易祉驚叫,“假、假的?”

  梁翼安不理他,轉首道:“三位大人,昨日案犯跟學生提條件,讓學生想辦法救他出獄,否則就不告知假母之事。學生無奈,隻好弄了塊假腰牌糊弄案犯,換他說出假母極為貪財等親曆之事。”

  “怎麽會是假的?”易祉翻轉著手中的腰牌,隨即怒視過去,“好啊,你居然弄個假腰牌糊弄我!”

  梁翼安輕蔑地瞟他一眼。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我死對不對?想利用我陷害麟羽殿下後,再因為假腰牌而不但出不了城,還被截回來替你背鍋是不是?”易祉指著他,“你可真狠啊!真狠毒!幸虧我沒上你的當,不然我此刻已經身首異處、死無全屍了!”

  梁翼安鄙視地看著他:“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撒謊演得像模像樣,真不知你為什麽要這麽堅持害我。”

  易祉大怒,把腰牌狠狠一扔:“我跟你拚了!”

  說著,就要去抓梁翼安,而那塊腰牌,則直直飛向屏風。

  “住手!”茹法池喝道,“若不住手,罪加一等!”

  盛怒的易祉立即如同被雷擊中,一邊悻悻收回手,一邊氣哼哼:“被這孫子陰了!居然被這小子陰了!”

  那邊,腰牌飛過屏風,砸到牆麵上彈落。

  一雙金絲龍鳳履緩緩走過去,腰牌被拾起。

  不久,皇帝的臉,沉得似天要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