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住的地方是一處距離八裏村大概兩站路的老小區，小區雖老，卻比混亂的城中村好多了，這是白沐的爺爺留下來的屋子。

  鬱瑤被白沐直接帶回家，有些渾渾噩噩的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就發現白沐站在衛生間外不遠處，神情擔憂。

  鬱瑤勉強衝他笑了笑：“我沒事。”

  白沐遞了個嶄新的大毛巾過來：“擦擦頭發，我這兒沒有吹風機……”

  鬱瑤接過，胡亂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白沐看著她身上長袖長褲的貓咪睡衣，眼神柔和至極：“擦幹頭發好好睡覺，有事叫我。”

  鬱瑤點點頭，白沐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鬱瑤睡的是次臥，說是次臥，卻是兩個臥室中更大還唯一帶陽台的那個，鬱瑤以前就不理解，白沐為什麽放著向陽帶陽台的大臥室不住，非要把另一個小的當主臥用。

  白沐隻說是睡慣了。

  大臥室裏收拾的簡單清爽，粉色碎花的床單被罩看起來還是簇新的，鬱瑤緩緩把毛巾搭在椅背上，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

  白沐再度出現在客廳，他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聽到大臥室裏傳來的低低的嗚咽，他垂下頭，神情靜默。

  半晌，大臥室裏的聲音消失，許久後，他才起身，輕手輕腳走過去，不著痕跡推開房門。

  房門推開的時候沒有半點聲音，他就那麽赤著腳走進去，站在床前。

  這半天，他已經習慣了黑暗，借著窗外隱約的光線，他看到，床上的少女緊緊抱著被子，長發淩亂披散著，有些還貼在臉上……眼睫還能看出濕潤的痕跡。

  她已經沉沉睡去，可即便是已經睡著，卻依舊緊緊皺著眉頭。

  她就那麽蜷縮在被子下邊，小小的一團……

  白沐緩緩盤膝坐到床邊地上，靜靜看著少女的睡顏……她的五官本就小巧精致，閉眼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更是無比乖巧，不見半分平日表現出來的野蠻……

  恍然間，白沐就想起很多年前，他和鬱瑤第一次見麵。

  那時候，他們都還很小，現在的少女還是小小的一隻小姑娘……那時，他被寄養在親戚家，其實卻和野孩子沒什麽差別。

  親戚願意收留他隻是為了他爺爺留給他的房子，平日根本不管他。

  他就像是流浪狗一樣每天在外邊晃蕩……

  那天，不知怎麽晃蕩到八裏村，然後就真的被幾隻流浪狗圍住。

  他那時候還小，害怕的要死，站在那裏全身顫抖哭泣著，而周圍則是一群看熱鬧的混混……

  時間已經太久，他根本記不清楚那些看熱鬧的人說了什麽。

  然而，他卻無比清晰的記得，在所有人都幸災樂禍的看著他這個野孩子被幾隻狗嚇得哇哇大哭的時候，衝出來保護他的，是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兒。

  她揮舞著棍子威風極了，擋在他麵前衝那些流浪狗破口大罵，還罵那些看熱鬧的人……他不記得小姑娘都罵了些什麽，隻是清楚的記得，當那些流浪狗被趕走的時候，他才發現，擋在他身前的小姑娘，也在微微顫抖著。

  她也很怕，可是，她卻站出來擋在他身前，保護他……

  最後，擋在他身前的小姑娘轉身看著他，拉住他的手安慰：“別害怕，小妹妹，壞狗已經被我打走啦。”

  然後他才知道，因為那時候他太瘦小，又麵色蒼白，最重要的是頭發還有些長……她把他當成了小女孩兒，所以才會那麽勇敢的衝出來保護他這個“小妹妹”。

  直到現在，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們開玩笑時候的笑料……

  而從那天之後，他們就成了好朋友。

  一個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野丫頭，一個是沒爹沒娘隻有幾個虎狼親戚的小可憐，從那時候起，他們就已經開始相依為命。

  白沐永遠記得，十歲那年，他生病發燒全身滾燙幾乎要神誌不清，寄養的親戚卻隻是給他吃了幾顆感冒藥後就不聞不問……是十一歲的鬱瑤，偷了鬱剛強的錢，把他送到了醫院。

  一個小孩帶著另一個小孩，掛號拿藥打吊瓶……整整一天，直到晚上，他的燒才退了。

  他沒事了，可是，鬱瑤那次卻被鬱剛強打的遍體鱗傷，一隻眼睛青紫了半個多月才恢複。

  從那時起，他就告訴自己，以後，由他來保護鬱瑤。

  終於，十二歲以後，他比她高了，他終於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出來成為她的依靠……

  白沐靜靜看著少女的麵孔，眼底是濃濃的溫柔和愛戀。

  他知道鬱瑤的父母對她不好，所以在很久之前就在想，什麽時候，他可以把她帶回家自己養。

  那些人不養她，他來養……那些人不愛她，他來愛。

  而現在，這個願望終於成真……

  白沐緩緩前傾，輕輕趴到床上，低頭，極輕極柔的在少女發頂落下親吻。

  瑤瑤，從今以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