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忠與奸
作者:怪誕的表哥      更新:2020-06-24 04:10      字數:2498
  出了白府,王笑先是看向賀琬,一幅和氣生財的樣子,道:“賀總,上個月的分紅有收到吧?”

  賀琬不知這‘總’是何意,但反正是稱呼自己。

  他臉上雖有些倦容,但還是爽氣地哈哈一笑道:“豐收叔和我提過。我人在海外,沒想到還能吃這一份利潤,一直想著要上門感謝,又恐駙馬貴人事忙。”

  王笑頗有禮貌地笑了笑,道:“那改天一起推牌九……”

  秦玄策馬上眼睛一亮,應道:“好啊。”

  “問你了嗎?”秦小竺一腳將他踹上馬車。

  兩輛馬車,王家兄弟與賀琬共乘,王笑則與秦家姐家共乘。

  ……

  賀琬向王珍笑了笑,道:“東江鎮一事我未和王兄說過,一則是我們多年未見,二則是此事沒有朝庭支持則難成,這其中涉及的是一個總兵之位,又關係到我楚國與朝鮮的關係……”

  王珍溫和一笑,道:“我明白,辦事不密是大忌,你沒和我說是對的。”

  賀琬道:“我卻沒想到令弟短短時間內能成這樣的勢。哈哈,早知如此,這些年我也不必去海外漂泊,早點巴結駙馬才好。”

  王珍見他笑容中也帶著些疲憊之態,便問道:“賀家如今的情況,你怕是不容易吧?”

  他其實了解一些賀琬的情況。

  年少時,他們這‘四毒公子’玩得極得好,十七歲那年,有一天便再也未見到賀琬。王珍打聽了許久,才知道賀琬是妾室生的,因賀家長房妒忌,找借口打死了他的生母,將他趕上了下南洋的海船。

  再往後的十三年間,王珍也聽說賀琬成了賀家這一項生意的掌舵人,便也慢慢釋然。

  都成了三十而立的人,再相見便也沒再開口說起這些,本以為打打牌九、說說笑話,事情便那般過去了。

  但上次賀琬才回京,立足未穩之際,賀家的家主卻忽然又病了……

  因此王珍有此一問。

  “我在家中管海貿,這些年久不在京,說話不太有份量。”賀琬道:“東江鎮一事我操持數年,費資頗大,卻屢不順遂,在族中落了些話柄……好在有盧大人作靠山,他們不敢動我。”

  王珍手指在膝上敲了敲,問到事情的關節處:“令尊的病如何了?”

  “他什麽時候死,還不是掌握在賀老大手裏?”賀琬笑道:“老大縱橫商場一輩子,不太好對付。”

  “兩件事,我如今正好都能幫你。”王珍道。

  賀琬爽然笑道:“王兄厚誼!我回頭許個妹妹給你……”

  “別說笑。”王珍無奈擺手。

  賀琬便道:“家中瑣事我懶得聽,先說東江鎮一事吧。”

  “我上次與你提過,吳培在萊州任知府……”

  “老吳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賀琬道:“他最煩盜賊,我聯絡的那些人都是海盜。”

  “他為官之後,你還未見過吧?”王珍道:“人入了官場,總是得做些改變的。”

  說著,他與王珠對視一眼,又道:“此事,我二弟可助你一臂之力。”

  “好,我便當賭一把。”賀琬哈哈大笑道:“小珠兒,我回頭也許個妹妹……”

  “閉嘴。”王珠懶得理他。

  當初王珍與賀琬最年少輕狂時,王珠不過**歲,而所謂的‘四毒公子’中他最煩的就是賀琬。

  如今王珠長成了一個冷峻青年,其實很難回想到當年被人捏著臉蛋、叫著“小珠兒真可愛”時的情境了……

  “我回家交待一下,我們連夜就去萊州?”賀琬又道。

  他向來就是這樣……雷厲風行。

  王珠嘴角一抽,轉過臉,冷冷道:“我明天先去,你過陣子再來。”

  “為什麽?”

  王珠高深莫測地瞥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至於為什麽?王笑要平抑糧價,賀琬進京那一刻便已然成了他的棋子……

  ~~

  另一輛馬車中。

  “王置之。”秦小竺又念了一遍。

  王笑看了她一眼,眼神與往日有些不同。

  “叫我做什麽?”

  “沒事不能叫你啊?”

  “哦。”

  過了一會。

  秦小竺又低聲道:“王置之……”

  “哎喲,你們兩個煩不煩?”秦玄策不耐煩道。

  王笑這才轉向他,問道:“盧大人為何叫你們兩個來?”

  秦小竺先偏了偏頭,眼睛很認真地看著王笑,道:“盧大人一直以來是秦家在朝中的靠山,這你知道吧?”

  “知道。”

  秦小竺道:“他說楚朝的首輔不好當,以後,他將秦家付托給你,你就是我們家下一個靠山。”

  王笑一愣。

  秦玄策白眼一翻,道:“意思是,以後的遼餉我們找你要,明白不?”

  王笑卻是又側頭看了秦小竺一眼……

  秦玄策看在眼裏,心裏忽然有些警惕起來。

  ——從叛亂之夜之後,這小崽子看我姐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

  白府。

  白義章哼道:“王笑這小子不識抬舉。”

  盧正初閉著眼,緩緩道:“話不能這麽說,至少今夜,老夫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白義章微微一愣,問道:“首輔大人此話怎講?”

  “我今年不過六十又二,身體卻已不如八旬老翁,老了啊。”盧正初歎道,“如今鄭元化走了,我入主內閣,卻隻感到……無能為力。”

  老人聲音很輕,似在與白義章說話,卻又像自語。

  “十二歲便是東林書院文魁,二十一歲便入仕,我當年意氣紛發,想著一展心中抱負。到如今,卻發現這天下正是在我輩手中頹糜至此。這些年來,老夫就好像一個在陡坡上攔巨石的愚夫,使盡一身解數,也攔不住這巨石滾滾而下。黔驢技窮了啊,隻能眼看著社稷江河日下,渾渾而不能止。

  那天陛下問我,鄭元化的狼子野心我知是不知,我是知道的。當年陛下讓我入閣牽製,鄭元化問我,山河破敗何必再黨爭不休?他其實看出我的弱點在哪裏……他想南遷,我便覺得給社稷留一段香火也好。

  在我想來,我輩人能治理好天下則最好。若不成,那便盡力守住疆土不失。若還是不成,便讓陛下南遷。倘若這也不成,也隻好讓他帶走儲君了……我的顧忌太多,退的太多,失之於過柔。多慮則不勇,非王佐之才。怪不得,這些年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錯的。”

  白義章勸慰道:“老大人切莫如此說,若非你苦力支撐,朝廷撐不到現在。”

  盧正初閉著眼歇了一會,恍若睡著了一般,過了一會方才道:“若問老夫最在意什麽?老夫其實不在意你貪不貪,不在意百姓死了多少……老夫在意的是,這社稷不能在我輩手中葬送、這疆域不能在我輩手中淪喪。”

  “今夜也算是將邊事托付給年輕人了。老夫也能放下顧忌,放手施為。秦成業不服朝綱,別人壓不住他,老夫已上表請辭首輔之位,親赴遼邊督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