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牛咆哮而出！

  沉重的牛蹄讓大地都在輕微顫抖，紛亂的蹄聲如地獄中的勾魂使者般，讓直麵其鋒的人打心眼裏感到恐懼。這根本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抗拒的力量，沒有誰能在火牛衝擊下全身而退，麵對火牛，再勇敢的戰士都會驚恐無助。

  羌人惶惶不可終日的同時，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逐鹿軍會用火牛戰術不是秘密，羌人一直在小心提防，始終有注意觀察漢軍行動。犛牛數量有限，漢軍運用火牛戰術時多是虛張聲勢，能嚇阻就盡量嚇阻，實在嚇阻不了，瞅準羌人投入兵力過多時猛地放些火牛出來，製造殺戮的同時，盡可能緩解防線壓力。

  這些招數用多了，羌人早就摸清了規律。

  總結下來其實就兩點：一是進攻兵力不宜太多；二是咬住漢軍不讓對手輕易脫戰，敵我混在一起，牛是不會出來的，火牛無差別攻擊無比凶殘。兩個要點但凡抓住一個，進攻的羌人勇士安全就有相當保障。

  這一次，由於逐鹿軍出擊部隊退走時形成漏洞，讓羌人看到搶占橋頭堡的天賜良機，羌人投入了大量兵力強攻，雖說違背了“不宜人多”原則，但還是沒有給白毦兵退到安全區的空隙。而最終導致白毦兵未及時撤退的，其實就是羌人豪邁的兵力投入，使得白毦不得不追加攻勢，結果衝得太猛，失去了擺脫追兵的機會。

  本方部隊未撤出，逐鹿軍居然還是決然地放出火牛！

  壯士斷腕？

  玉石俱焚？

  誠然，這或許是破解羌人本輪攻勢的最佳選擇，可以暫保住防線不失，但不要忘記，逐鹿軍守衛據點的兵力是那麽匱乏，而且這次被舍棄的部隊，是逐鹿領最精銳的王牌部隊，即便賨人都無法掩蓋其鋒芒和存在的白毦兵。隨著五疊浪衝殺出去的白毦人數可不少，沒能退回來的足有近兩百白毦兵，這是開戰以來羌人多日強攻都沒能收獲的戰果。

  失去了這批精銳，拿什麽抵擋羌人接下來暴風驟雨般的進攻？

  沒有人理解逐鹿領的決斷。

  戰場上的羌人更沒時間過多思考，所有人都得為保命而努力。

  火牛衝過來，怎麽辦？

  跑！

  毫不猶豫地、拚命地跑。

  至於能不能活下來，聽天由命吧。

  最起碼，離火牛更近的白毦兵會先遭受火牛衝擊，為他們陪葬。

  蹄聲更近了，狂奔的牛群帶起的風，似乎也多了幾分灼熱，還有皮肉被燒灼的焦臭味，那是火焰炙烤牛身的味道，也是犛牛群為之發狂的原因。正是這份痛徹骨髓帶來的瘋狂，讓犛牛群銳不可擋。

  發狂的火牛正衝向白毦兵。

  遠處的羌人紛紛停下手中動作，附近通道上正與拚命進攻的羌人勇士，也不約而同地主動脫離戰鬥，等待見證漢家長矛手被火牛陣摧毀的那一幕。羌人們心中隱隱有幾分快意，頗有些因為漢軍玩火自焚的幸災樂禍心理，當然，那些正拚命奔逃的羌人不包括在內。

  更近了！

  避無可避有沒有！

  在劫難逃有沒有！

  就在這時，白毦陣中一個聲音響起。

  “臥倒。”

  話音剛落，所有白毦兵齊刷刷地趴在地上，沒有半分遲疑。

  下一刻，狂奔的牛群從白毦兵臥倒區域跑過，衝向正拚命逃跑的羌人。

  慘叫聲起。

  一名羌人勇士在火牛陣臨近時靈機一動，丟下武器衝到通道邊緣位置，雙手緊緊抓住通道邊緣，將身體懸在坑壁之上，避開了被火牛衝撞的厄運。直到蹄聲從頭頂遠去，他一邊慶幸自己終於撿回一條命，一邊雙臂用力爬上坑壁，踉蹌著向飛地外行去。

  牛群不會回頭，但他還是不敢久留。

  這裏是漢軍的控製區域，別沒死在牛蹄和利刃下，卻被漢軍追殺而死。

  不會那麽快追上來吧？

  這名羌人勇士知道沒那麽快，卻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麵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他如墜冰窟，腳下再也邁不開步。

  呼！

  後方圍觀人群中，忽地響起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聲，接著是一片驚呼，所有羌人跟見了鬼似的，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他們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而那一幕給他們帶來的震撼，足以扭曲他們對世界的既有認知。

  牛群過後，漢家長矛手站了起來！

  不是一個，兩個，近兩百長矛手全都站了起來。

  關鍵時刻，陳到發動了絕對守護，30秒無敵，足夠撐過牛群奔過。

  他們身上、臉上還沾著泥土，很多人衣衫破爛不堪，看起來狼狽不堪，可每個人依然站得標槍般挺直，而緊握長矛的雙手也依舊穩定。起身後的漢家長矛手，沒有趁機退歸本陣，握著長矛，跟在牛群身後繼續向前衝殺！

  端起長矛，決一生死！

  被火牛陣蹂躪過的人群，偶有傷而未死的，都會迎來長矛的精準補刀。

  犛牛踐踏和利刃穿紮之威，羌人再熟悉不過。

  他們剛才看到牛群從漢家長矛手身上踏過，以犛牛的噸位，即便全身重甲的重步兵，也難免被牛蹄踏成一團肉泥，漢家長矛手卻都是身著便裝，居然在被牛群踐踏後毫發無傷，還有能力繼續戰鬥！

  怎麽可能？！

  原來漢軍硬撼火牛陣的傳說，並不是傳說……

  難怪漢軍敢盤踞飛地，直麵高原各部圍攻卻夷然無懼……

  那一個個衣衫襤褸卻矯健飛奔的身姿，在羌人眼中，象是世間最強悍的魔神，猙獰可怖，無法匹敵。但是有幾百號魔神集體出世為害人間的嗎？沒有！即便是傳說中最厲害的魔神，也沒漢家長矛手帶給他們的恐懼這樣深刻。親身經曆過的，親眼見證到的，總是比虛無飄渺的道聽途說更真實，也更容易直擊人心。

  絕對守護，是白毦獨有的特殊技能。

  這樣的技能，在英才輩出的大漢疆域裏也是獨一份。

  昔日白毦兵在木角領浴火而出時，頃刻間便擊碎了木角軍的意誌，生活在高原的羌人又怎能不恐懼？

  另外幾條通道上的羌人跟失了魂似的，僵在原地，如喪考妣。

  徐庶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發出了反擊命令，通道上的逐鹿軍秋風掃落葉般，酣暢淋漓地收割起羌人性命。

  看著戰場上一邊倒的屠殺，據點外的大後方，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聲，有的羌人勇士癱坐在地上，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和絕望。

  天神啊，遺棄了您的子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