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息結束時，沒有人站出來。

  誰都不願意當出頭鳥，尤其是在徐庶刻意塑出極度危險形象的情況下。

  麵無表情的陳到抬起左手，白毦兵開始殺人。羌人又驚又怒，有人破口大罵拚命反抗，可他們的對手是白毦兵，即便他們武裝到牙齒也惹不起的存在，兩邊實力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羌人的反抗自然徒勞無功。

  徐庶不急不躁負手望天，眼中卻是暗自歎息。

  他不願意這樣做，正常情況下，殺死放下武器的戰俘並不光彩，但逐鹿軍和高原羌都死了太多人，仇恨很難化解。既然如此，最大程度震懾對手以便為本方將士創造優勢，是逐鹿領必須要做的事情。

  建議殺俘立威的是賈詡。

  涼州軍跟羌人的交手不計其數，賈詡對羌人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特意回到主城見魚不智，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告訴魚不智如何對付羌人。不管如何處置高原飛地，在逐鹿軍還沒有退出高原之前，這些信息很有用。

  羌人悍勇，但服膺強者。

  跟羌人打交道，綏靖懷柔他們不見得領情，把他們打痛反而容易老實，涼州軍就是這樣幹的，效果極好。現在涼州羌人部落對涼州軍觀感很詭異，明明跟涼州軍有血海深仇，多次奮起火拚，然後被涼州軍一次次血腥鎮壓，被打得沒脾氣，最後隻能低下高貴的頭顱，打不過強者，索性就臣服強者。涼州羌以加入涼州軍為榮，招兵一到，羌人勇士會自帶幹糧兵器戰馬加入，各部落還會努力滿足涼州軍的其他要求，比如這次追殺飛軍。

  羌人種種表現，分明有群體性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症狀。

  殺俘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也是賈詡推薦的性價比最高的立威手段。以少量戰俘的死換取羌人對逐鹿軍的畏懼和恐懼，同時彰顯決心，逼著羌人重新評估跟逐鹿軍交手的風險和代價，或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戰鬥，也可能因為逐鹿軍的鐵血無情束手束腳，從而讓本方在戰鬥中少一些犧牲。

  至於殺俘的負麵作用，賈詡這種人是不會在乎的，否則他就不叫毒士。事實上，建議殺俘立威也是賈詡的魚不智的又一次試探，他需要知道逐鹿之主對某些刷新下限手段的接受程度，以決定自己將來在逐鹿領行事尺度。

  殺俘是髒活，但總得有人幹。

  魚不智非常願意親自做這個惡人，但徐庶堅持自己出麵。理由很簡單：魚不智是賢名遠播的諸侯，即便對方是羌人，親自做這種事還是很可能損及清譽，甚至被別有用心的家夥揪住大做文章。如果一定要個人背負罵名，徐庶寧願自己扛下來。他本是無名小卒，寒門子弟，些許罵名背了就背了，總比讓主公聲譽受損強。

  動手的白毦兵其實也很糾結。

  堂堂特殊兵種，領地王牌部隊，居然……

  可奔赴高原的正規軍就白毦和飛軍，飛軍被徹底打殘，幸存將士個個遍體鱗傷，白毦沒有推脫空間。為什麽不讓賨人幹？廢話！殺俘是為了樹立逐鹿軍凶殘形象，誰都知道賨人是拿錢辦事的傭兵，傭兵幹髒活沒問題，但傭兵凶殘跟逐鹿軍凶殘是兩回事。

  另一方麵，飛軍的慘狀就在眼前，白毦兵自然是同仇敵愾。試想當初，飛軍被追殺時何曾享受到人道對待？一千多條鐵錚錚的漢子，最後隻有幾十人活著回來！再加上是執行軍令，白毦不是很介意手上再沾些血。反抗？正好，不反抗殺起來還有點放不開，實際上白毦巴不得羌人反抗，雖然明知對方被迫搏命，可好歹你反抗了，多多少少能減輕些許內心的負罪感。

  白毦一口氣殺了二十多人，陳到抬起的左手終於放下。

  羌人驚恐不安的擠成一團，再無人懷疑逐鹿人的凶殘。

  徐庶再次開口：“五個人，還是三十息，開始計時。”

  這回羌人再不敢磨蹭，很快推選出來五個代表。

  五名羌人年紀比較大，應該是部落裏的長者或頭目，在族中較有威望，需要人直接麵對邪惡的漢人謀士，他們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沒有人知道漢人謀士會問什麽，打算怎麽對待他們，不過以徐庶此前表現出來的狠辣，當代表風險不小，五位代表已經做好迎接最壞結果的思想準備，被俘羌人心裏也忐忑不安，擔憂地看著站在前方的族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羌人意料。

  徐庶跟羌人代表們聊了一會，五人獲準離開。

  人群一陣騷動。

  “老實點！”白毦做戲做全套，凶神惡煞般發出警告。

  這個部落的羌人沒趕上山梁大戰，聽那些逃脫的羌人說，漢人有一支長矛隊難以抗衡，連無往不利的火牛陣都拿他們沒奈何，羌人原本是不信，血肉之軀怎麽可能擋住火牛？要麽對方不是人，要麽是戰敗的羌人說胡話！但今天與白毦交手，他們親眼見識了白毦兵的強悍，硬扛火牛陣的傳說就顯得格外可怖，沒有人敢無視白毦的威懾。

  那五名羌人代表走了回來，跟大家說了幾句，人群很快恢複平靜。

  安撫好族人後，五位代表匆匆離開。

  他們獲準離開，有兩個條件。

  其一，一位漢人年青女子逃亡途中失蹤，保護她的一隊戰士全部戰死，徐庶肯定地告訴他們，女子還活著，很可能已落入羌人之手。他們必須找到該女子並確保她的安全，以交換被俘的族人。交換人質是有時間限製的，三天。而且徐庶告訴他們，若女子受到傷害或侮辱，會根據傷害程度殺死數量不等的戰俘。如果女子死亡，所有戰俘都將陪葬。代表們知道沒有落入本族之手，那就隻能是其他族群所為，他們不確定賈珠會受到何種對待，隻能趕緊回去打探消息，誰都不敢忽視徐庶的警告。

  第二，飛地目前沒有出產，沒有多餘糧食養俘虜，如果不想俘虜餓死，代表們獲得自由後送一批食物過來。

  食物沒問題，可以從別的部落籌到，或者找附近部落借羊解燃眉之急，這次是集體行動，相信別的部落不至於吝嗇。刺手的是第一個條件，賈珠現在何處隻能回去打聽，時間拖越久，賈珠受傷害或死亡的機率越高，最先付出代價的肯定是被俘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