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荷蘭號的裝甲司令塔裏，荷蘭艦隊司令司蓋爾臉色凝重，靜靜的看著眼前平淡的大海和排列成戰列線的法西聯合艦隊。

  雖然是他下令進攻，但實際上做出決斷的卻是他手下的範德維爾少將，他手下有四艘蒸汽輔助動力戰艦和三艘撞擊護衛艦，也是荷蘭海軍中撞擊戰術的忠實擁躉。

  並非司蓋爾認為撞擊戰術是錯誤的，相反，他也非常看重撞擊戰術，尤其在本國艦隊火力與防禦力完全不成比例的現在，而在當年的愛爾蘭海戰中，他更是親身體驗了鐵甲艦的撞擊戰術，隻不過他是被撞擊的那一個。

  範德維爾作為一個少將，當然看重戰術，而司蓋爾是海軍總司令和海軍部長，他要考慮的是海軍戰略，在他看來，海軍最大的意義就是存在，隻要艦隊存在，一切就有回旋的餘地，而撞擊顯然極為危險的舉動。

  在愛爾蘭海戰中，中國戰艦撞擊的是木質戰列艦，而且噸位都明顯不如自己，而荷蘭海軍要撞擊的是和自身重量類似，且身披重甲的鐵甲艦，會不會兩敗俱傷呢？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司蓋爾在執行撞擊戰術之前，調整了陣位，把自己指揮的第一艦隊調整到後衛線上，為的就是讓這七艘對荷蘭最重要的戰艦撞擊的是敵人木質戰列艦，這樣在海戰中保存住荷蘭海軍的骨幹。

  其實，司蓋爾下令執行撞擊戰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瑞典和葡萄牙的態度，隻要荷蘭海軍取勝，重創法國海軍，那麽瑞典和葡萄牙就會加入反對法國的大同盟。

  轟隆隆！！！

  一陣連續不斷的炮擊聲從司令塔外傳來，打斷了司蓋爾的思緒，緊接著他看到法西聯合艦隊籠罩在黑火藥爆燃產生的煙塵之中，隨後，一些炮彈落在了荷蘭艦隊之中，砸出一朵朵水花，但沒有發現有軍艦受損。

  “法國人瘋了嗎？”有參謀驚呼出聲。

  因為雙方距離還有至少一千米，如此遠的距離，隻有中國軍艦裝備的線膛炮才有可能擊中己方軍艦，而即便是中國軍艦，也不會在這個距離上開炮，因為大規模裝備的178、203口徑的線膛炮，在這個距離上也無法有效擊穿荷蘭海軍艦船的裝甲。

  出人意料的是，信號官走了進來，報告道：“範德維爾將軍請求開火！”

  “駁回，隻許進行有效炮擊。”一開始司蓋爾還不明白法國人為何開火，但是在聽到範德維爾的請求後，司蓋爾倒是明白了。

  無論是法國海軍，還是荷蘭海軍，其中的青年軍官很多畢業於中國的海軍學院，一些指揮官也接受過中國海軍顧問的培訓，而海戰對敵，在接敵階段進行全麵開火，是帝國海軍的一種傳統，名為火力震懾，或武力震懾。

  這種傳統是前帝國時代就已經產生了，原因其實很簡單，在前帝國時代，雖然海軍規模不大，但是總是能維持單艦火力優勢，而到了中期，不僅單艦火力有優勢，整個海軍艦隊規模也有很大的優勢，因此在雙方尚未接觸之前，進行一輪齊射，展示己方遠超敵人的火力，是很有效果的。

  後來，帝國海軍普遍噸位大、火炮多且口徑大，因此也多喜歡這種展示。而到了鐵甲艦時代，因為大規模換裝大口徑的線膛炮，導致火炮數量明顯遜色於木質戰列艦，但炮聲明顯更大，射程明顯更遠，這種傳統依舊維持著。

  隨著荷蘭艦隊越發靠近法西聯合艦隊，艦船上氣氛越來越緊張，一直到兩點三十五分的時候，衝鋒在前的撞擊護衛艦阿姆斯特丹號爆發出了第一聲炮擊的怒吼，距離六百米，兩門十五英寸的酒瓶炮開火，把兩枚三百二十五磅重的榴彈直接射向了法國旗艦王太子號，卻因為引信問題，隻有一枚炸響，但氣勢非凡，炸起的海水潑灑了王太子號前半船身。

  伴隨兩翼衝鋒的兩艘撞擊艦隊也紛紛開火，其中尤以撞擊艦海牙號戰果最大，一枚炮彈直接命中了自己的目標，法國海軍巴黎號，這是一艘噸位在兩千七百噸的裝甲護衛艦，這枚榴彈砸在了甲板中部，直接把兩艘救生用的小艇炸飛，破片濺落，煙塵四起，待巴黎號衝出煙塵的時候，位於艦體中部的那根煙囪斷了一截，噴吐的黑煙彌漫了整個上層甲板。

  隨後，七省級護衛艦紛紛開火，使用的也是開花彈，其炮郭內的兩門火炮可以向前射擊，且在船帆收起的情況下不受任何視野阻隔。隻有四艘蒸汽輔助動力的戰列艦聲音比較小，其隻有一門布置在船頭的六十八磅加農炮，而且還沒有合用的開花彈。

  雙方進入四百米距離的時候，法西聯合艦隊的艦船也紛紛開火，九十磅的酒瓶炮和六十八磅的加農炮噴吐出了火焰，打的除了開花彈還有燒熔彈，而其餘的木質戰列艦隻能用有效射程不過兩百米的短重炮炮擊。

  法西聯合艦隊火炮多，炮擊速度很快，在海麵炸起一根根的水柱，而荷蘭艦船卻一邊開火一邊堅定不移的向著法西艦船撞過去，海麵上煙塵四起，因為風力不大，很快籠罩了戰場，在海灘上看熱鬧的帝國百姓紛紛伸長了脖子，但也隻有看到一朵朵橘紅的火花在白色煙霧中忽隱忽現，那是火炮開火時的火光。

  偶爾，會有一聲炸雷響起，一團巨大的火焰出現，繼而伴隨著升起的煙塵，那是某個倒黴蛋被大口徑的榴彈命中了。

  戰場煙霧的出現，讓人摸不著頭腦，眼前看到的事一片模糊，隻有耳朵裏聽到炮聲隆隆，大家相互看看，現在誰也說不準輸贏了。

  “這尼瑪就是兩個人在沒燈的帳篷裏打架，就看誰能挨揍了。可說起來，亂戰起來人多占便宜，這次法國人贏定了。”

  “不然不然，要看誰出拳很。我覺著荷蘭人那十五英寸的大管子更有勁。一發下去，法國人那破船也就該完蛋了。”

  “你們說會不會貼近了跳幫，聽說太上皇爺那時候，跳幫很常見，海軍那幾位元帥，都是一把佩刀殺光一層甲板的狠人。”

  “你就吹吧，什麽年代還跳幫。就算跳幫也是法國人占便宜，他們船多人多.......。”

  “不能夠，不能夠。法國船多，湊數的多，都是些木頭造的老船，鐵甲艦直接撞過去，還不攔腰撞斷了........。”

  就在海灘上百姓嘰嘰喳喳的時候，忽然有幾艘戰艦從煙塵之中破霧而出，煙囪裏冒出的黑煙在海麵上尤為顯眼。幾乎在一瞬間，海灘上爆發出了一陣歡呼，因為在雙方亂戰的時候，大部分認為，勝利者會衝破煙霧，享受陽光，而海灘上的老百姓大部分是下注給法國海軍的。

  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在十幾艘法國戰艦跑出煙霧的時候，數艘荷蘭戰艦緊隨其後的出現，不管不顧的直接撞向法國、荷蘭戰列艦，巨大的碰撞聲比炮聲、爆炸聲還要響亮，即便站在海灘上，也可以明顯看到被撞擊的戰列艦活生生的壓縮了一大塊，整個船體都傾斜了許多。

  預料中的跳幫、接舷沒有出現，荷蘭戰艦是一撞即走，立刻倒車，給法、西戰列艦的船體留下幾米寬的大口子，在沒有水密門的木質戰列艦上，這種大口子直接意味著沉沒。

  事實也是如此，被撞擊後的法、西軍艦，很快就出現明顯的傾斜，然後快速沉入海底，在幾分鍾的時間裏，連桅杆都不見了。

  王太子號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在戰鬥爆發之後，圖爾維爾就後悔按照中國傳統來進行什麽狗屁火力震懾，原因很簡單，現在是無風的天氣，全艦隊進行火力齊射，直接導致了艦隊籠罩在一片煙塵之中，而王太子號身為旗艦還在戰列線的中央，因此在發現荷蘭艦隊進行撞擊作戰時候，圖爾維爾立刻下令轉向，戰列線解散，前衛和後衛旗艦接手分艦隊指揮。

  可問題就在於，信號旗被籠罩在煙塵之中，隻有極少數的戰艦看到，直接造成戰列線被攔腰斬斷，最倒黴的就是中堅和後衛艦隊，這是荷蘭艦船攻擊的重點，大部分戰艦都沒有躲開撞擊，被結結實實的撞到了艦體，而王太子號雖然躲開了，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範德維爾親自指揮阿姆斯特丹號，緊追圖爾維爾的王太子號，誓要把她擊沉，王太子號是法國海軍新銳，速度與阿姆斯特丹號差不多，短時間內無法撞上，但阿姆斯特丹號的兩門十五英寸的重炮可沒閑著，以一分鍾半一發的速度，炮擊著王太子號。

  裝滿黑火藥的榴彈不斷砸在王太子號的船體上，每次爆炸，都是上百枚碎片橫掃船體，刹那間就把除鋼鐵以外的東西撕的粉碎，雖然圖爾維爾的裝甲司令塔距離被炮擊的船尾有數十米，但劇烈的爆炸仍然讓其站立不穩，和幾個參謀撞在了一起，耳朵裏嗡嗡叫，什麽也聽不清楚，窗外全都是喊叫聲和呼救聲。

  黑火藥引燃了艦上的易燃物品，負責救援的船員快速滅火，但每當有一枚炮彈落在甲板上，就是成片的被掃倒。

  幸運的是，一艘巡航艦來到了王太子號的旁邊，但這艘船上的三十六磅短重炮對阿姆斯特丹號完全就是撓癢癢，根本無法幫忙，在大約三點四分的時候，一枚阿姆斯特丹號射出的炮彈直接砸在了裝甲司令塔上，大量的碎片迸進了這個巨大的裝甲罐頭裏，等到艦長從航海艦橋上來到司令塔的時候，滿屋子的人死了大半，就連司令官圖爾維爾都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胸口被獻血染紅，一根小腿從膝蓋處被切斷，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圖爾維爾下令了撤退的命令，挽救了一些法國戰艦。

  王太子號的艦長為了擺脫阿姆斯特丹號，先是下令減速，在雙方艦船要碰撞的時候，忽然左轉向，橫切了己方巡航艦的航線，導致差點被己方戰艦撞到，幸運的是，雙方擦肩而過，但阿姆斯特丹號卻因為轉向，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巡航艦上，撞角連同小半個船頭切入，糾纏在一起，一時半會分不開，給了王太子號撤退的機會。

  法國戰艦看到旗艦發出的信號，四散而逃，有些逃往維哥灣，有些則直接奔向直布羅陀海峽，逃亡地中海，王太子號正是逃亡地中海的一艘，她直接從丹吉爾外海航行而過，沙灘上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她的慘狀。

  兩根煙囪中的一根已經折斷倒塌，另外一根全都是孔洞。原本白色塗裝的上層建築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彈痕，明顯是被大口徑榴彈迸射的碎片掃射過，通氣管被炸飛，救生艇、交通艇一塌糊塗，船尾更是被炸的支離破碎，有一個長寬超過三米的大洞口，肯定是榴彈從窗戶裏射進去，在裏麵爆炸產生的，一張行軍床還掛在外麵。

  到處是血肉，還有的地方在燃燒，慘烈的模樣讓沙灘的一些女人開始害怕、嘔吐。

  追擊戰一直持續到了傍晚，但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就看不到任何船隻了，在‘觀眾們’觀看的那段時間，已經統計出了部分戰果，至少有十二艘法國、西班牙戰艦在大家麵前沉沒，絕大部分是被撞擊後沉沒的，而荷蘭戰艦有兩艘戰沉。

  一艘是蒸汽輔助動力的木質戰列艦，她與一艘鐵甲艦撞在一起，雖然把對方撞沉了，但船體出現大規模損傷，開始進水，雖然經過搶救，但最後仍然沉沒了。

  而另外一艘姊妹艦比較倒黴，與同樣類型的戰艦撞擊，一時無法脫離，緊接著一艘西班牙風帆戰艦撞在了她的身上，就在觀眾們以為要看接舷戰的時候，西班牙戰艦發生爆炸，三艘船同時沉沒，應該是荷蘭戰艦在近距離用六十八磅重炮擊中了西班牙戰艦的火藥庫導致的。

  雖然這些戰果統計不甚完整，但一個事實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這場海戰，荷蘭人取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