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布羅陀小鎮，一間成衣店的門打開，走出了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他與店鋪的老板娘就在清晨無人的門口纏綿起來，過了一會，街道口響起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老屁，夠了，你快把我弄硬了。”

  ??禿頭男人聽到這個聲音，一點不慌，摸了摸情婦的俏臉，用西班牙語說了幾句情話，讓她上樓繼續休息去了。他轉過身，咧嘴衝著街口的中國男人用漢語喊道：“我再說一遍，是老皮，羊皮的皮，不是老屁，跟屁蟲的屁。”

  ??“好吧，老皮，羊皮的皮的。”中國商人賈明無奈的聳聳肩。

  ??老皮的名字叫做皮埃諾，是直布羅陀小鎮的鎮長，他老屁的諢名則源於他以前的位置，阿拉赫西拉斯市長的賬房，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市長弗朗西斯子爵的跟屁蟲。

  ??帝國擁有休達之後，改變了老皮的命運。

  ??休達作為帝國距離西歐最近的領地，無數的商品在這裏匯聚，無數的貿易在這裏產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移民政策，短短幾年的時間，休達就是一個發達的商業城市了。

  ??作為一個城市，需要周圍的農村來供養物資，大部分的物資來自已經成為葡萄牙殖民地的摩洛哥北部地區，但是有些東西是摩洛哥也不出產的，而又是休達的中國人所必須的，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豬肉，向休達出口生豬，成為了西班牙南部加迪斯省商人的主要的走私生意。

  ??而作為貴族，兼任市長的弗朗西斯在生豬出口之中占據了大頭，僅僅是弗朗西斯掌握的商行，每個月就要向休達出口三百頭生豬，連帶著也會做些其他的生意，而識文斷字的老皮就成為了子爵大人的白手套。

  ??這幾年，老皮很好的扮演者這個角色，為了讓他做事方便，直布羅陀小鎮的鎮長落在了他的頭上。

  ??“我們要去你的鎮長辦公室嗎？那裏可未必說話方便。”一路走向鎮中心，賈明提醒道。

  ??老皮頭也不回：“我們要去診所，我的賈明兄弟，你要找的那個因為攀登大岩山摔傷的，可愛的而又無害的學生，還在診所。”

  ??“原來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呀。”賈明笑嘻嘻的回應。

  ??到了診所，賈明看到了四個年輕人，年紀都在二十歲上下，他們穿著學生的校服，但身體精幹，眼睛有神，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的學生。而其中一個人在床上躺著，一條腿被夾板固定著，神色有些痛苦。

  ??“我能帶他們走嗎？”賈明問。

  ??老皮笑了笑：“隨意，但是請把醫藥費結清了。”

  ??賈明打了一個響指，身後的人上前結賬，他走向那個受傷的人，這個人強忍著痛苦，拉著賈明貼近後說：“先生，我們的東西還在這位鎮長的手裏。”

  ??賈明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裏麵藏著的銅牌，給年輕人看了一眼，這年輕人眼睛一亮，不再說話。賈明說：“放心就是，這位鎮長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隻不過是閑得無聊前來爬山的學生，他怎麽會為難你們呢。”

  ??很快，四個人離開了診所，前去碼頭坐船。老皮帶著賈明到了一間幹淨無人的房間，賈明直接了當的說：“老皮，看在多年朋友的麵子上，開個價給個友情價。”

  ??說著，他遞給了老皮一根香煙，老皮沒有接，反而從懷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鍍錫鐵盒，用裁剪好的紙卷著裏麵的煙草抽了起來。他說道：“賈明，要不你試試這個？”

  ??賈明疑惑：“你怎麽不抽煙卷了？”

  ??“這可是自家產的煙絲。”老皮不無得意的說。

  ??賈明嗬嗬一笑：“那我可要嚐一嚐，話說小卡爾洛可是真夠能幹的。”

  ??“如果沒有他，這些玩意我早就交給市長大人了。”老皮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地圖和一個筆記本，扔給了賈明。上麵密密麻麻的繪製了很多線條，標準了不少數字和文字，顯然，那四個年輕人不是登山消遣的學生，而是海軍的測繪人員。

  ??賈明看了一眼，收了起來，問：“這次的價碼還要放小卡爾洛身上？”

  ??“我現在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了。”老皮訥訥說道。

  ??雖然老皮和他幕後的金主都與帝國做著走私買賣，但老皮比之那位子爵大人更進了一步，他可以看做帝國軍事情報局安插在直布羅陀地區的密探。對於西班牙王國，老皮多多少少是有些歸屬感的，但是對於西班牙的國王，他心裏隻有痛恨。

  ??曾經的老皮有三個兒子，其中一個還在休達當兵，帝國海軍進攻休達的時候，他的兒子抵抗到底，沒有死在帝國海軍手上，反而回到了西班牙成為了貴族軍官的替罪羔羊。還有一個英俊的小兒子，當初直布羅陀海峽局勢緊張的時候，從馬德裏來了很多貴族處理危機，其中一位宮廷伯爵看中了他的小兒子，那個孩子被搶走，自此杳無音訊。

  ??因為這些苦難，老皮順理成章的背叛了西班牙。而軍事情報局也給了老皮很好的回報，其中大部分體現在了他的二兒子小卡爾洛身上。

  ??小卡爾洛那年十七歲，在軍事情報局的安排下，前往了帝國海關與西班牙政府在墨西哥城辦的海關學校，成為了第一批學員。理論上，前三批學員都是西班牙的貴族和殖民地鄉紳的子弟，小卡爾洛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可是軍事情報局稍微動了動手腳，小卡爾洛就以弗朗西斯子爵兒子的身份進入了學院。

  ??小卡爾洛畢業後，順利進入了古巴哈瓦那港口的海關，幾年下來，已經是當地的副長官，算是在當地安家落戶了，不僅有了官，還在當地置辦了煙草種植園，現在老皮喜歡抽的煙絲，就是來自兒子的種植園。

  ??賈明拿起紙片，卷了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微微搖頭，顯然有些不習慣這種味道，他說：“老皮，咱們是老朋友，說說吧，什麽條件。”

  ??老皮說道：“昨天那些孩子從大岩石上摔下來了，或許別人沒看出什麽，但我認識你們的文字，他們測繪這片土地，我想你們要占領這裏了，對嗎？”

  ??“怎麽，你也憂國憂民了？”

  ??“我不在乎那些。”老皮吸著煙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們什麽時候開打？不是應該等國王死了之後嗎？是不是快開始了，我要提前知道，好有所準備。比如轉移資產，把我老婆、女兒和妹妹一家帶離這裏。”

  ??“具體什麽時候，我確實不知道，不過你說的沒錯，如果開打，肯定等你們的國王死後。”賈明直言不諱，他想了想：“雖然咱們關係不錯，但你也知道我們是有規矩的，就算我知道確切日期，也不會提前透露給你，不過你可以現在轉移資產，先去休達，這一點我可以幫忙。”

  ??“好，但是我不會走。賈明，你是一個很有信譽的人，我貢獻越多，得到的就越多對嗎？或許到戰爭開始的那一天，你們還需要我，我還要從你們那裏得到更多。”

  ??“這很好，我們有一句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便戰端開啟，我們也需要你的支持，畢竟你對這裏很熟悉。但是你不是說，要把籌碼用在你兒子小卡爾洛身上嗎？”賈明的心裏其實也有些緊張，因為小卡爾洛現在已經步入西班牙殖民地的上流社會，可不是幾百個帝國銀元能打發的那種人。

  ??而如果要價太高的話，賈明私心想著，或許上麵人會找個機會把老皮幹掉，免的受其掣肘。

  ??但老皮接下來的價碼，確實出乎了賈明的預料，他說道：“我的兒子從哈瓦那送來了一封信，他告訴我，殖民地正在醞釀一場大變，據說與一位叫安東尼奧的大貴族有關。

  ??說實話，那種大人物我隻是聽說過，從未見過。但小卡爾洛說，既然與他有關，那麽就與你們國家有關。我不知道卡爾洛說的大變是什麽，但他說了，是人生的一次重要機會。

  ??你知道我的孩子，他有能力，也有野心，所以他想參與其中，但是他沒有得到機會。而這一次幫助你的回報，就是要給我的兒子一次機會。”

  ??老皮是一個胸無大誌的人，這一點賈明清楚，他更清楚小卡爾洛說的那場大變，就是安東尼奧正在西班牙美洲殖民地各總督區、檢審法院區巡視串聯，目的就是當西班牙陷入戰爭的時候，殖民地可以互助互保，遠離戰爭。

  ??顯然，要想達到‘殖民地互保’這個目的，合作對象是殖民地當地的鄉紳大地主才行，因為西班牙一直以來強硬的殖民地政策，這些實權人物在西班牙本土沒有什麽利益，相反，他們要受到來自西班牙本土的貴族欺壓。

  ??殖民地鄉紳與西班牙本土有矛盾，而每次西班牙陷入戰爭，都是對殖民地的一次掠奪，所以他們有動力有意願參加殖民地互保。

  ??雖然小卡爾洛在古巴島上安家落戶，擁有了種植園，但他顯然還不屬於殖民地鄉紳這個類別，更多的被劃歸到西班牙派遣官員的隊伍之中。

  ??但轉念一想，雖然安東尼奧未必會用小卡爾洛，但軍事情報局會用。殖民地互保雖然是安東尼奧出麵的，但帝國方麵也有插手，要控製局勢，就要在關鍵的位置有人，小卡爾洛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仔細思索過後，賈明說道：“我答應你，老皮，可是我給不了你什麽切實的保證。我能保住的，隻是把你兒子的名字放在我上司的辦公桌上。”

  ??而老皮卻對這個回答很坦然：“這就夠了。這已經是我這個當父親的能為孩子做的極限。如果我要求的過多，我想你的上官會找人幹掉我。”

  ??“不會，你是我的朋友。”賈明拍了拍老皮的肩膀，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賈明心裏清楚，如果老皮非要自己給出什麽保證，或者提出其他過分的要求，軍事情報局的人不在乎給這個老東西一顆花生米。

  ??二人從診所出來，前往港口，這裏到處充斥著牲畜糞便的味道，不光是豬，還有雞鴨鵝之類的禽類。在西班牙的加迪斯省，有一個傳言，休達每多一個中國人，西班牙每年就要多運送一頭豬去休達。

  ??雖然這個說法有些誇張，但是休達的中國移民一年食用半頭豬還是可疑做到的。

  ??“我注意到直布羅陀最近來了不少中國年輕人，是要打仗了嗎？”老皮再次確認。

  ??賈明搖搖頭，據他所知，這幾批前來直布羅陀測繪，是為了戰爭準備，但不是戰前偵查。實際上，這是軍事情報局與海軍的聯合行動，是對未來有可能爆發戰爭的區域進行測繪。隻不過直布羅陀有些特殊，帝國已經確定，一旦西班牙王位繼承問題催生了戰爭，帝國一定要借助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把直布羅陀搶下來。徹底控製地中海與大西洋之間的咽喉要道。

  ??“放心吧，老皮，你對我們很重要，戰爭一旦爆發，你絕對不會吃虧的。”賈明隻能這樣安慰他。

  ??老皮很是無奈，說道：“好吧，下次再派人來直接找我就行了，你知道我的價碼。直布羅陀周圍的地方，我都可以帶你們去，包括那座駐軍的城堡。”

  ??直布羅陀地區最關鍵的地方就是那座高度超過四百的石頭山，是由一整塊石頭組成的，在半山腰上，有一座摩爾城堡，這座城堡是當年天方教徒征服伊比利亞半島留下來的，已經有六百年曆史，當然，現在的主體是三百年前修築的，對直布羅陀海灣一覽無餘。

  ??原本這裏是不駐軍的，但是在上次帝國搶占了休達之後，摩爾城堡裏駐紮了軍隊，增調了火炮。

  ??“還是不要了，老皮，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如果失去了你這個朋友，我們在本地更為困難。”賈明說道。

  ??老皮嗬嗬一笑，沒有多說話，實際上他早就想離開了，帶上家裏人，去古巴島，找兒子過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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