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 誘導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1      字數:3292
  見林慶業眼露光芒,李明勳道:“鬱陵島麵積廣闊,處於大海中央,敵人窺測不得,倒是頗為安全。”

  “此地甚妙,甚妙!”林慶業擊掌稱讚。

  李明勳繼續說:“隻是鬱陵島乃是朝鮮國土,而如此大事,爾等不好大動幹戈,由我出兵奪取島嶼,不知可否?”

  “出兵,為何要出兵?”林慶業詫異問。

  李明勳輕咳一聲,說道:“若不出兵,怎麽控製島上衙署、百姓,讓其不走漏消息?”

  聽得這話,林慶業哈哈大笑起來:“李先生說笑了,鬱陵島不過是一空島,除了海寇和漁民,並無其他人居住,何來衙署和百姓?”

  這下倒是李明勳有些慌亂了,因為前世日本與韓國的獨島爭端(獨島與鬱陵島屬於一個群島),李明勳對於鬱陵島還是有些了解的,在公元六世紀的時候,島上還曾建立過一個叫做鬱山的國家,後為朝鮮半島上的新羅國所吞並,一個建國立基的島嶼,如何能沒有人呢?

  林慶業聽了李明勳的詢問,連忙說道:“鬱陵島確為朝鮮所有,前朝之時,當地官員還曾以島上特產朝貢,前朝也屢次派遣使者前往,但本朝建立之初,便與大明一樣,經常受到倭寇襲擾,遂行空島之策,麵向倭國方向,除濟州等大島,其餘島嶼一概拋棄,島上百姓遷居國內,所以鬱陵島上應當無人才是,先生見到的人,應當是倭寇或者前去打漁的漁民。”

  李明勳一拳砸在了手掌上,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早就派遣士兵前往,把島上的倭寇剿滅,占島自持了。

  “既然如此,李某便讓人掃清島上的倭寇,建設港口碼頭,以便後期行動。”李明勳平淡說道。

  見林慶業起身欲走,李明勳忽然開口:“林將軍,沈大人的反正計劃,您認為有幾分勝算?”

  林慶業回過身,看了李明勳一眼,眼睛裏閃過一道寒光,問:“如今東國淪陷,蓋因清虜凶殘,國中尚有奸賊佞臣,若得上國相助,沈大人舉起義旗.......。”

  李明勳根本沒有心情聽林慶業這種場麵話,他隨意擺擺手,說:“和那些都不相關,將軍從遼東來,對大明,特別是中原、薊遼的情況了解的比李某清楚,也應該聽說過肆虐大明的流賊。如此林林總總,將軍覺得大明有多大可能支持你們,又有多大力量支持你們呢?”

  林慶業的臉色變了,重新坐回了座位,正如李明勳所說,林慶業對大明的情況了解極深,這個曾經強盛無比的過度如今正處於內憂外患的煎熬之中,對清國的戰爭已經完全處於被動,而對國內流賊束手無策,此次鬆錦一戰,大明集結九邊精兵,連剿賊都棄置一邊,仍舊未曾取得對清國的優勢。

  大明王朝現在處於崩潰的邊緣,任何擠出一點的力量都會投入對東虜和流賊的戰爭中去,哪有可能支持萬裏之遙的朝鮮北地,在這裏投入一個兵力,造成的消耗將是投入到遼東的幾倍。

  林慶業尚在愁思之中,李明勳的聲音不斷響起:“依著李某看,大明朝廷根本無力支持爾等反正,而你們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林慶業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問:“先生請說。”

  李明勳笑了笑,道:“第一條路,就是待你的水軍到了之後,趁著冬季不宜出戰,全軍登船前往大明,投奔明國。但是結局並不怎麽好,且不說有多少士兵願意背井離鄉前往異國,就算是到了,誰人為你供給糧餉呢,大明連自己的兵馬都養不起了。”

  林慶業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如果自己帶去的是一支精兵,說不定可以得到恩養,投身抗虜大業之中,可惜的是,朝鮮素來沒有常備軍,絕大部分士兵是臨時招募甚至抓的壯丁,而這種兵馬在大明可以拉起一大片,畢竟大陸之國正在遭遇饑荒,最不缺的就是人。

  “那第二條路呢?”林慶業問。

  李明勳笑了:“自然是就地起兵,反抗清虜了。結局嘛........,不好說。”

  林慶業知道,這也是一條死路,鹹鏡道雖然已經開發了兩百年了,但是蓋馬高原的地形和苦寒與圖們江以北沒有什麽區別,這裏物產不豐,根本無力支持麾下這支兵馬,一道起兵,就會遭到寧古塔的清虜和漢城兵馬的夾擊,即便眼前這個男人出手相助,也不過是逃離朝鮮境內,淪為他人刀斧的結局。

  房間裏一時變的死寂,林慶業心中愁苦,難以言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在這一刻彰顯無遺,他雖然預料到此番起兵反正不會那般順利,卻也不曾想如此艱辛,被李明勳一說,他的內心再無無法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林慶業抬頭看到了正在品茶的李明勳,精致的茶盞卻不如臉上的淡漠從容吸引眼球,林慶業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心中定然有計較,雖然表麵上他是自己的敵人,但兼聽則明的道理林慶業還是明白的。

  “李先生,沈大人幾次都說,先生縱橫萬裏到這苦寒之地,不出兩年便是打下如此基業,讓清虜都束手無策,定非凡人,今日一見果然富有韜略,明國有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知先生可否賜教?”林慶業抱拳問道。

  李明勳笑了笑,放下茶盞說道:“林將軍應該知道,凡事欲速則不達,請問將軍,若此時你手中握有精兵三萬,糧草充足,還會計較明國是否支持呢?”

  林慶業連連搖頭,如果他有三萬精兵,早就揮師南下,攻取漢城,另立新君了。林慶業無奈搖搖頭:“可惜,本將沒有。”

  李明勳擺擺手,道:“現在沒有不在乎以後沒有,適逢亂世,兵精糧足才是立身之本,您在遼東也曾聽說過吳三桂與祖大壽,這二人早些年也不過是一丘八罷了,如今手中握有關寧鐵騎,割據一方,在大明與清國之間搖擺,清國不敢輕辱,便是俘獲祖家小輩也是以高官厚祿優待,大明更是仰仗,征遼餉恩養之,無論大明與清國誰輸誰贏,吳祖兩家皆是最終贏家。”

  林慶業一拍桌子,直接站起,喝罵道:“你是讓本將效仿二賊,割據一方,做那不忠不義之事。”

  對於林慶業的暴怒,李明勳絲毫不放在心上,背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笑道:“割據一方培植勢力,若是挾製朝廷謀取私利,那是不忠不義。若是用在驅逐韃虜,匡扶社稷上,那就是忍辱負重了。”

  林慶業被這話說的張不開嘴,李明勳趁熱打鐵說道:“林將軍,如今沈大人以右議政身份督師,握有鹹鏡道軍政大權,而李某社團在外,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你們那邊,想做就能做,比吳三桂、祖大壽之流可是要好的多了。除非你們耐不住寂寞,急於送死。”

  林慶業實在是被這番言論震撼,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海參崴堡壘,而李明勳則目送他的船南下之後才選擇回去。

  “大掌櫃,您覺得林慶業和沈器遠會怎麽選擇?”宋老七在一旁問道。

  李明勳笑了笑,問:“老宋,你覺得他們會怎麽選擇?”

  宋老七嘿嘿一笑,說:“大頭巾的腦子,咱參詳不透,但要是我宋老七,肯定是聽您的,就以咱們商社為由頭,屯兵於此,割據一方,不斷讓漢城那邊送錢送糧送人過來,手裏有了兵馬,無論幹什麽,都是有底氣的。”

  見李明勳一臉欣喜,宋老七接著說道:“其實沈器遠這般做對他對咱都是有好處的,表麵上咱們可以打仗,等他控製了鹹鏡道,咱們也可以做生意呀,總好過什麽都從台灣運來,而咱們社團出產的東西,也可以就近銷售啊。”

  李明勳哈哈一笑,說:“老宋啊,老宋,我心裏那點小九九,都讓你看明白了。”

  宋老七連忙賠笑,而李明勳卻說道:“你說的沒錯,除非沈器遠想要拚命,否則肯定聽我的建議,畢竟無論大明朝廷支持不支持他,他擴張實力總不會有錯。”

  二人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了幾聲清脆的炮響,李明勳順著城牆跑到了海參崴城堡的另一側,發現有兩艘雙桅縱帆船正在入港,為首的正是白隼號,其換了新的船帆,支索帆的位置也進行了調整,船體刷了新的塗料,顯然在停泊台灣的這段時日也進行了修繕和改進,而後麵那艘則是全新麵孔,船體比普通雙桅縱帆船大了一些,流線型的船身兩側隻開了六個窗戶,散發出濃重的桐油和石灰的味道,顯然這是一艘新船,才下水不久。

  這艘被命名為山鷹號的艦船是貨運版的雙桅縱帆船,火力隻相當於同等級軍艦的三分之二,卻通過增大貨艙和加大船身的方式擴大了容積,未來一段時間,這類縱帆船將負責台灣與奴兒幹都司的運輸任務。

  一隊隊的士兵從兩艘縱帆船上下來,他們或手持火銃,或配備藤牌和長矛,正是在台灣訓練已久的土著士兵,大部分是從大肚番招募而來,而這二百名士兵將會留在海參崴駐守,畢竟遠在萬裏之外的他們比那些新招募的索倫蠻子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