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軒在主任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後一時豪情萬丈，放下電話就照著主任的意思花了半個晚上寫好了那篇《尋找‘天外飛仙’》的稿子。方宇軒本想著第一時間給主任發過去，以示自己的忠心和才華，但一看已經半夜了，怕打擾主任休息，又感覺腦子有點渾，怕哪個部分寫得不到位，就想等明早仔細看一遍再發，以免有不妥的地方。

  因為昨晚貪了黑，方宇軒第二天上午十點多才起來，仔細看了遍稿子，修改了幾處，確認完美後剛要給主任發過去，突然接到楊保安的電話，說是已經搞到了那個“天外飛仙”的確切住址和姓名。

  方宇軒一聽喜出望外，急忙要楊保安說給他聽，楊保安卻支支吾吾，言左右而其他，方宇軒暗罵一聲，說把錢給他微信轉過去，楊保安卻說手機在老婆監管範圍之內，不方便，要方宇軒去門衛麵談。

  放下電話，方宇軒不禁感歎，他奶奶的，這什麽世道，一個小保安都這麽思維縝密滴水不露老奸巨滑，是不是這段時間諜戰和宮鬥片熱播，全民智商情商普遍提高。

  放下電話，方宇軒去自動取款機取好錢，來到華廈龍庭小區楊保安所在大門的門衛室。楊保安正在裏麵等著，見到方宇軒，急忙把他迎了進去。

  方宇軒也不廢話，直接把信封遞給楊保安。楊保安看了眼方宇軒，又向門衛外麵看了看，確認無人後一把接過信封，打開封口掃了一眼，然後飛快地放到抽屜裏。

  做完這一切，楊保安舒舒服服地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機看了起來，仿佛方宇軒不存在。

  方宇軒等了片刻，見楊保安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禁有些納悶，上前兩步看著楊保安道：“我說楊大哥，我這錢都給你了，你那個……”

  “這信息，我可是腦袋別到褲腰帶上弄來的，你……是不是得給我加點兒？”楊保安把眼睛從手機上移開，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笑著看著方宇軒道。

  方宇軒心裏暗暗問候了一遍楊保安的八輩祖宗，麵上卻不動聲色，也笑道：“楊大哥，凡事都得講究個規矩吧？既然咱倆當初都說好了，那就還按當初說的辦，一手錢一手貨，哪有再加價的道理呢？再說了，我要的隻是非常普通的個人信息，根本不值這些錢，我要不是著急用，根本不會花這麽多錢從你這兒弄……”

  “規矩還不是人定的。再說了，那天隻是你出了個價兒，我還沒還價兒呢！”楊保安看了眼方宇軒道，“還有啊，你說是普通信息，在這們這兒卻是客戶隱私，一旦將來出了什麽事兒，我可是會被開除的，這風險大了去了！說實話方老弟，我本不想幫這個忙，可一想到方老弟你是個實在人，咱哥倆兒感情又擺在那兒呢，恰巧我又是個重感情的人，所以我思前想後，還是鋌而走險，把事情給你辦成了，看在你老哥我這麽不容易的份兒上，再加點兒錢也是應該的吧？”

  “你……”方宇軒氣得一時無語，心想這世上真有這等厚顏無恥之人，比自己尤過之而無不及，但畢竟有求於人，隻好強壓心裏不快，笑道，“楊大哥，你想多了，我要她的個人信息，又不是去幹違法犯罪的事兒。”

  楊保安斜了眼方宇軒道：“得了吧！就算不是違法犯罪，也肯定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要不你這麽偷偷摸摸鬼鬼崇崇地做什麽？幹脆直接找人家不就得了？”

  “唉楊大哥，我就是不方便直接找才來找你的嘛！怎麽說呢？我也是受人之托……哎呀，這事兒說來有點兒複雜，但我保證，肯定不會給你帶來什麽危險的，你相信我好了！”麵對楊保安這個老油條，方宇軒感覺有點兒黔驢技窮。

  “我說大兄弟，說實話咱倆素昧平生，誰相信誰呀？得，既然這樣，我也犯不著為這點兒錢整天提心吊膽，算了，咱們就當沒有這回事兒！”楊保安說完，把手裏的紙折好放回兜裏，又向門衛外麵掃了一眼，板著臉把信封從抽屜裏拿出來，放到方宇軒麵前。

  方宇軒看了眼楊保安，暗笑一聲，一臉無奈的表情道：“剛才我去對麵的大興超市，聽收銀的那個小姑娘說她們每天都往咱們這樓裏麵送貨，對每家每戶都熟得很。我本想通過她們打聽打聽，運氣好的話沒準兒不用花錢就打聽到了，但一想到既然先答應楊大哥你了，我怎麽能為了省幾個錢背信棄義呢？那也太不講究了，所以我還是來找你了……唉，既然楊大哥你嫌錢少，那就算了，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說實話，你嫌少，我還嫌給的多了呢……”

  方宇軒說完，作勢欲取桌上的信封。楊保安見狀，急忙伸手把信封拿起來放到抽屜裏，笑道：“哎我說大兄弟，你老哥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咋還當真了呢？唉，現在這人也不都咋地了，一辦事兒就提錢，一辦事兒就提錢，好像沒錢就不辦事兒了似地。你說咱哥倆兒，一見麵就投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昨天我就想，既然兄弟你求到我頭上了，我這當哥哥的，就算一分錢不要，也得幫你這個忙不是……”

  楊保安一邊大言不慚地說著一邊把兜裏的紙掏出來遞給方宇車。

  一號樓一單元九零一，秦月嵐，電話號碼139xxxxxxxx。

  方宇軒搖頭笑了笑，接過來掃了一眼，折好放到包裏。

  離開門衛室，方宇軒迫不急待

  地拿出手機，在度娘裏搜索“秦月嵐”。讓他大失所望的是，結果顯示，這個“秦月嵐”隻是幾部網絡小說中的人物名字，與現實毫無瓜葛。

  方宇軒有些沮喪，但並沒氣餒。

  其實剛才一看到“秦月嵐”這個名字，方宇軒就禁不住一陣驚喜。很明顯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而且和那個“天外飛仙”很配。按正常情況來說，像“天外飛仙”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多都沒有結婚，除非情況特殊，否則一般來說是不會有自己的房子的。她們大多和父母一起住，或者租房住。就算結婚了，按照慣例，在物業那裏登記時，也往往隻留男性戶主的名字。而從楊保安的信息來看，這個“秦月嵐”很顯然是戶主。

  如果這個“秦月嵐”就是“天外飛仙”，那再好不過，他省去了很多麻煩。

  因為如果是個男性名字的戶主，那按常規推斷，這個人或者是“天外飛仙”的父親，或者是把房子租給了“天外飛仙”。要是這樣的話，方宇軒還要拐個彎兒，通過他們去打探“天外飛仙”的信息，這樣就會在無形中增添了許多麻煩。

  回到酒店，方宇軒想了想，撥通了秦月嵐的電話，電話那邊，果然是個女生，但明顯和“天外飛仙”的聲音不一樣。

  方宇軒定定神道：“您是住在華夏龍庭一號樓九零一的秦女士吧？是這樣的，我是網通公司的，現在我們正在做一個回訪，了解一下客戶家裏的寬帶使用情況。那個，您家的網速還正常吧？”

  “這個啊……那什麽，我家的房子已經租出去了，具體情況我不大清楚。”秦月嵐答。

  方宇軒有些失望，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這樣啊。那這樣，麻煩您把租客的名字和電話告訴我一下，我直接打電話問吧。謝謝您啊，給您添麻煩了！”方宇軒自認為滴水不漏。

  沒想到秦月嵐答：“這好像不太方便。”

  “為什麽？”方宇軒心一涼。

  秦月嵐道：“當初那個女孩子租我房子的時候，特意囑咐我要保密，不要對外人透露她的個人信息。所以，請您諒解。這樣，我給她打個電話問一下，稍後我回您。”

  “您多慮了吧？我隻不過問一下名字電話，這實在算不上什麽隱私吧？我這樣做，也是不想麻煩您，讓您從中間傳來傳去的。”方宇軒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道。

  “不麻煩不麻煩！既然答應人家了，就要信守承諾。您稍等，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秦月嵐說完就掛了電話。

  方宇軒看著手機，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出師不利啊。

  方宇軒放下手機，斜倚在床頭，心想采訪“天外飛仙”這件事情怎麽就這麽不順利呢？這在以前的采訪生涯中是絕對沒有過的呀？雖說以前的采訪也不總是一帆風順，但從來沒像這次一樣，遭遇這麽多挫折後仍舊沒有一絲進展，而且還讓人給扁了一頓。

  莫非這是上天在告誡我離那個“天外飛仙”遠一些？還是這裏麵真的有什麽危險？

  方宇軒一時有些糾結，原本打算發給主任的那篇稿子想了想最終沒有發，他想等看看這邊的情況再說。如果有了實質性進展，那再把這篇稿子和後續報導一起發過去也不耽誤事。因為網絡媒體這個東東，不像傳統的報紙雜誌什麽的，出版有個時間差，而是隨時更新。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實在怕把這篇預熱的稿子發過去後，他這邊又沒有什麽實質性進展，那後續報導就成了問題。如果真發生了這種情況，那這篇稿子在吊起讀者胃口的同時，也等於是把自己給吊死了。

  這種情況絕對不允許發生。

  想到這裏，方宇軒不禁有些氣餒，有一搭無一搭地隨意翻看手機，忽然發現微信裏有周際以網名“小李飛刀”發過來的信息。

  方宇軒記起來了，這個“小李飛刀”，正是前幾天那個想花一千塊錢買“天外飛仙”住址的傻瓜，自己還收了五百塊錢呢！這幾天一忙，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方宇軒看著周際那個古裝的“小李飛刀”頭像，本不想理他，但一想這幾天花了有四千多了，正覺得肉疼，於是打開周際的留言，準備把“天外飛仙”的住址賣給他弄點錢彌補一下損失。

  “小李飛刀”：哥們兒，怎麽樣，弄到那個“天外飛仙”的住址沒有啊？

  方宇軒回複：弄到了。不過這次我費了挺大勁兒，花了不少錢，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這樣，你打給我一千塊錢，我把地址給你發過去。

  其實，這是周際故意試探方宇軒的。

  那天周際把方宇軒扁了一頓後，一直怕方宇軒不死心，還在試圖尋找沈至潔，於是就在微信裏留言，投石問路。而方宇軒的回複，讓他感到有些膽顫心驚。

  如此說來，這小子是弄到沈至潔的地址了。

  雖說網絡上的事，有的時候的確不靠譜，但方宇軒能從武漢一路跟到春城，就說明這小子的確有點兒手段，而且看起來鍥而不舍，像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

  難道這小子現在就在華夏龍庭附近，正準備找機會對沈至潔下手？

  周際不禁有些自責。

  回學校複讀後，學校幾乎每天都要發許多卷子要學生做，周際本來

  就是個中等生，做起卷子來難免費力，又因為孫阡陌和沈至潔的事情不時請假，班主任無奈找他喝茶，勸導他一定要心無旁騖，把精力放到學習上。

  周際知道班主任的一片苦心。再說了，自己既然決定回來複讀了，那就一定要讀出個樣子來，就算不是為了父親和姥爺，至少對自己也要有個交待。

  於是，當孫阡陌的事情告一段落，沈至潔所住的小區又比較安全，周際就決定把心思收回來，好好學習。但有了方宇軒的事情在前，周際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幾天一直在微信留言試探，沒想到這個方宇軒，竟然真的找到了沈至潔的住址！

  也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方宇軒在撒謊。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好歹他也是個記者，總不能為了騙一千塊錢而撒謊吧？

  為進一步探聽情況，周際想了想，仍以“小李飛刀”的網名回複：我不是已經給過你五百塊錢了嗎？

  方宇軒：那是上次的錢。一碼是一碼。

  “小李飛刀”：那好吧。不過我還想要“天外飛仙”的真實姓名、電話號碼。

  方宇軒：那得另加錢。

  “小李飛刀”：加多少？

  方宇軒：一口價兒，兩千。

  “小李飛刀”：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方宇軒：雖然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生氣，但我也能理解你。這樣吧，我先告訴你一部分信息，如果你覺得可信，就把錢轉給我，如果不信，那就算了。

  見“小李飛刀”沒有反應，方宇軒接著發過來一條信息：那個“天外飛仙”目前在春城住。

  “小李飛刀”：具體地址呢？

  方宇軒：先轉錢。

  “小李飛刀”：我再考慮考慮。

  方宇軒：隨便你。

  又是一個釣魚的！方宇軒氣憤地把手機扔到床上，本不想再理這個“小李飛刀”，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已經收到了五百塊，那還不如把具體地址告訴他，如果他相信的話，沒準兒就會再花兩千塊買姓名電話什麽的。到時候如果能弄到的話，就發給他，如果弄不到，那就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想到這裏，方宇軒又拿過手機：具體地址是華廈龍庭小區一號樓一單元九零一。朋友，我還不至於為這點兒錢撒回謊。

  看到信息，周際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去找沈至潔，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一分析，覺得大可不必。因為從目前情況看，這個方宇軒還沒有驚擾到沈至潔。證據就是昨天晚上，沈至潔仍舊像往常一樣還在直播。

  從沈至潔刻意隱瞞自己的一切信息這點來看，別說是她感覺到了危險，哪怕稍有風吹草動，她都會馬上逃之夭夭，另尋住處。

  但周際還是有點兒坐不住凳子。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方宇軒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肯定就不會放棄，極有可能正躲在暗處，想著怎麽突破沈至潔，挖到自己想要的料呢！

  且不說他一旦得逞，在媒體上發表出來，會對沈至潔造成多大影響，乃至傷害，更要命的是，沈至潔受到驚擾後，肯定會再次消失不見的。而以她的性格，肯定也還會接著想辦法弄錢。

  天才從來都是不言敗，而且超級自信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沈至潔就在周際的視線範圍內徹底消失了，之後再有什麽事情，周際也就不會知道，更談不上幫忙了。沈至潔雖然智商情商雙高，但畢竟是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又處在當紅主播的風口浪尖上，暗地裏說不定有多少人正盯著她，打這樣那樣的主意呢！

  一想到這些，周際就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捱到上午下課，飯也沒顧上吃，直接打車來到華夏龍庭小區。

  一看手機，還不到十二點，時間正好。

  周際來到小區門口斜對麵的小吃店，在門口偷偷向裏麵仔細看了一下，確定方宇軒不在，然後推門進屋，找個靠窗子的座位坐下。

  其實周際本不必這麽小心。那天製止方宇軒時，周際帶著墨鏡口罩，方宇軒根本看不清楚他長什麽樣。倒是方宇軒，被周際一拳打飛眼鏡，看清了長相。為穩妥起見，周際又按方宇軒名片上的網址，上網搜索了一下，果然在那家媒體的網站上看到了方宇軒的照片。

  至此，方宇軒的模樣就被周際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

  周際之所以倍加小心，就是不想和方宇軒打照麵。雖然方宇軒認不出他來，但怎麽說呢？人的感覺有時候是很奇妙的，當你過分關注一個人時，那個人就有可能感應到。據說有經驗的人在跟蹤時，一般都不會長時間地盯著被跟蹤者的身影看，以免被對方的第六感察覺。

  周際也不想冒這個險。

  雖然他並不怕麵對方宇軒。

  但現在的情況更好。至少方宇軒在明處，他在暗處。

  在暗處，遇到事情時就容易占得先機，也會有更大的回旋餘地。

  果然，十二點整，周際要的麵條還沒好，就看到沈至潔從小區門口出來，一身裝扮和監控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周際急忙結賬，在門口處伸出半個腦袋，左右仔細看了一下街上的行人，確認沒有方宇軒，也沒有形跡可疑的人，這才從門裏麵出來，不緊不慢地跟在沈至潔後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