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之所以稱為夢想，是因為做到真的很難。

  如果隨隨便便就成功了，那也稱不上是夢想——沒有人會把吃根油條、喝杯豆漿當作夢想，因為太容易了。

  它的意義也不在於實現，而在於努力的過程。

  陳瑞走了，和秦廣林談了許久，也保證了許多，關於利益，關於合作——這是必須的，秦廣林和他不一樣，有一家子要養，總得生活的，首先吃飽飯，然後才能談其他。

  為了一個偉大理想，誌同道合納頭便拜，那是裏才有的事，現實比那複雜的多。

  秦廣林看著陳瑞驅車離開，一個人又在店裏坐了一會兒，把桌上的半壺茶水喝完，才起身出門，準備回家。

  何妨沒在，隻有秦媽抱著安雅坐在客廳玩耍，桌子上放著幾個裝衣服的紙袋，是秦媽給孫女買的新衣服，看上去還挺高檔。

  “何妨呢？”

  秦廣林把鑰匙放到旁邊櫃子上，隨口問道。

  “買菜去了，剛出去沒多久。”

  “哦。”

  秦媽看他跑進廚房尋摸，想了想招手道：“你過來，來。”

  “怎麽了？”

  “安雅已經一歲半了，都會自己走了……二胎的事考慮的怎麽樣？”秦媽對這事念念不忘，逮住何妨不在的時候就念叨一下，“現在剛好合適，不管再給安雅添個弟弟還是妹妹，都有個伴，你看你，就是一個人才這麽獨……”

  “二胎是不可能有二胎的，女兒這麽可愛，又懂事，養她一個就很滿足了這樣子……”

  “？？？”

  秦媽一臉迷惑。

  “一歲半的孩子懂什麽事？說人話！”

  “哎呀，我去看看，何妨別買太多菜提不動。”

  秦廣林又重新拿過鑰匙轉身出門，秦媽不肯跟何妨提二胎的事，專和他提。

  二什麽胎……說得生孩子和吃飯一樣簡單。

  他騰騰騰下樓，一邊拿手機給何妨發微訊一邊朝最近的超市那邊走去，果不其然，何妨正在那裏買菜，進去後隨意逛半圈，就在蔬菜區找到她。

  “韭菜，炒腐竹。”

  秦廣林接過推車，帶著她往愛吃的菜那兒走。

  “家裏腐竹好像沒多少了。”何妨道。

  “那就買啊！在超市呢還能缺了東西？”秦廣林對這個傻媳婦表示鄙視。

  魯迅曾經說過，男人結了婚會變聰明，女人結了婚會變傻，說得還真對。

  倆人推著小車又在超市逛悠半圈，晚上秦媽也在這邊吃，菜買的比平時多很多，裝滿小半車，由何妨推著去出口排隊等著結賬，秦廣林想起來胡蘿卜好像沒剩幾根，跑回去選幾根蘿卜。

  這麽愛吃素還會胖，可見確實是幸福導致的，和飲食關係不大——秦廣林提著蘿卜安慰自己，回來發現有個瘦瘦巴巴的年輕人若無其事站到何妨推的車前。

  “嘿，哥們兒，排隊去。”

  未等何妨說話，秦廣林就兩步邁過來，擺頭開口。

  “你誰啊？”

  “我說，排隊去。”

  秦廣林重複了一遍，近兩百斤的身材戳在那兒，胖臉上的笑容斂起來，頗有點滿臉橫肉的樣子，何妨抿嘴笑著沒說話，伸手接過他手上裝蘿卜的袋子放車裏。

  男人瞅瞅兩人，再看看秦廣林這個胖子，有點慫了，半尷不尬地往後退兩步，又重新站到何妨身後，表示讓步。

  何妨身後原本是個老太太，剛剛想露出笑容的臉上轉眼變得更加氣憤，

  “排隊……這兩個字意思很清楚吧？”秦廣林疑惑地瞅著他，不明白怎麽會有人這麽厚臉皮。

  真就理直氣壯不要臉唄？

  “你……”

  “我什麽我？排隊！”

  “……”

  秦廣林一瞪眼，胖臉顯得更凶，男人蔫兒蔫兒的轉頭，離開這裏跑到另一個櫃台隊伍，不少人望過來讓他有些尷尬，倒是老實排在後麵。

  “好威風啊。”何妨挽著秦廣林胳膊低聲笑，心裏是滿滿的安全感。

  其實胖點也有好處，起碼嚇人。

  “你知道剛剛我想起什麽嗎？”她問。

  “什麽？”

  “釜山行裏那個胖爸爸。”

  “嗯……要是他們突然全變成喪屍，我肯定能扛著你衝出去。”

  秦廣林跟何妨小聲閑扯著結完賬，各拎一袋子菜，挽在一起踏著夕陽的餘暉往家裏走去。

  影子在他們身後拉得長長的，連在一起斜映在地上。

  ……

  安雅三歲的時候，已經會打醬油了。

  當然，是在老街那邊，到潘叔的便利店打，仰著頭奶聲奶氣地喊：潘爺爺，醬油。

  然後頭發已經花白的潘叔就會樂嗬嗬地起身去找醬油，順便從櫃台上拿個糖遞給她，再看著她邁著小步子屁顛回到家，才從櫃台下麵拿出賬本記上——那塊糖當然是不會記的，等月底再找秦媽一塊兒結算，平日裏街坊們沒帶零錢都是這樣記。

  秦廣林教了秦媽無數次用微訊掃碼，秦媽老擔心自己錢消失不見，就是不肯用，至今還一直用現金。

  秦廣林站在窗口看著小屁孩兒顛顛抱著醬油回來，過去門口迎接，抱起來狠狠親兩口當作獎勵，然後跟何妨炫耀自己女兒厲害。

  “女兒很獨立了，這叫教女有方。”

  “還不是我教的？”何妨嗤之以鼻，這貨會教個屁，天天就知道慣著。

  “我教的。”秦廣林自我感覺良好，梗著脖子搶功。

  “你倆教的，你倆教的。”

  秦媽頂著一頭大卷把安雅接過來，催促倆人去做飯。

  現在除了兒子兒媳倆人沒有二胎算半個遺憾，其他該有的全有了，她樂嗬嗬的反而越活越年輕，頭發白了也不服老，跑去焗油的同時燙了個波浪卷，一躍成為這條街上最靚的老太太。

  正值七月，街上熱浪滾滾，吃完飯的幾人也不想出去散步，吹著電風扇在客廳休息。

  “媽，你帶安雅半個月吧，我倆過兩天出去一趟。”

  “幹嘛去？”秦媽問。

  “這不結婚紀念日嘛，我倆出去逛逛，順便采采風，我畫畫她寫都需要素材，悶家裏沒靈感。”秦廣林理由倒是充分得很，悄摸揉著何妨小手跟秦媽解釋，“有了安雅以後很久沒出去過，你看我錢都賺得少了。”

  “不帶她去？”秦媽納悶。

  “這麽小帶著麻煩，等她再大點，我們一家人一塊兒去。”

  孩子越大，二人世界越少，意識到這點的秦廣林想可勁兒的再浪幾年，免得到時候後悔——轉眼快三十五歲了，他跟何妨還沒快活夠呢。

  再一個，帶孩子久了確實會累。

  “行……你們得和安雅說。”

  秦媽樂得帶孫女，就怕她找不到媽到時候哭鬧，那很麻煩。

  “安雅很乖，沒事，是吧安雅？”秦廣林嘿嘿笑。

  “爸爸媽媽是去工作，不是去玩，工作賺錢，才能買好吃的好玩的，知道嗎？”

  他摸著安雅的頭諄諄教誨，“在家好好聽奶奶的話，不要調皮。”

  “哦。”

  小安雅睜著懵懂的大眼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