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秦廣林重新鑽進了健身房。

  本來是絕對不可能去的，結果過個年又胖了幾斤，已經開始影響打樁了，這沒辦法忍，再幸福的象征也不行，必須減掉。

  教練還是以前那個教練，卻沒有認出來他的老學員，等到和秦廣林互加微信時才驚奇地咦了一聲。

  “我有沒有可能減到一百三？”

  秦廣林摸著自己肚子上的肉有些憂傷，何老師好久沒哭過了。

  歲月不饒人啊。

  “夠嗆，我覺得頂天一百五六——理論上，隻是個理論，大多數人堅持不下來。”教練偷偷抹了把汗。

  “……也行，先開始吧，不用憐惜我。”

  秦胖子為了自己的幸福，開始呼哧呼哧努力，天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著體重秤比劃。

  何妨悠哉的上班下班，歲月留下的痕跡在她身上體現的不大，不過也開始做麵膜，防止老得太快。

  生活就是一個折騰自己的過程，總是閑不住的。

  “健身房有沒有人勾搭你？”

  仰在沙發上翹著腳敷麵膜的何妨聽到門響，抬頭看一眼，朝運動回來的秦廣林問。

  “勾搭個屁，以前那麽帥才有，現在也就女兒能看得上我了……”

  “一身臭汗，趕緊洗澡去，別一回來就抱她。”

  “回來的時候衝過涼了。”

  秦廣林死乞白賴地抱著女兒把何妨拱到一邊，靠在沙發上抱著女兒看電視，何妨不樂意的哼哼著，也往他那兒拱。

  “別鬧，我現在正累呢……”

  “就鬧。”

  ……

  洛城的夜景繁華而熱鬧，燈火連成一片，霓虹燈五顏六色，煥發著城市的活力。

  在城市另一角，二十七樓的高層，客廳空蕩蕩的，隻有一隻小貓懶懶地臥在沙發上，燈光明亮，陳瑞一個人獨自站在窗邊遙望遠方，無端生出一種孤寂感。

  創業麵對的不止客戶，還有同行——尤其是在一個已經成熟的行業裏，憑著一腔熱血是走不出多遠的。

  幽幽的歎息從他嘴裏發出，許久後，陳瑞斂斂心神，回到電腦前繼續忙碌。

  五月。

  天氣已經開始有點微燥，挑了一個陽光晴朗的周末，陳瑞把秦廣林約出來，商談公司的事。

  雖然已經離職兩年，但秦廣林還是公司主要畫手之一，兩部漫畫的熱度一直都高居不下，有什麽漫畫上的事陳瑞都會找他商量。

  “這麽有閑心，約我出來喝茶？”

  “有事，重要的事。”

  陳瑞眉眼間帶著一抹憂慮，沒有和他開玩笑，如果不是事情確實難辦，也不會特意找秦廣林出來。

  “之前合作的那些渠道，從下個月開始合同到期，就不再續約了。”

  “嗯？”秦廣林摸不著頭腦，“為什麽不續？”

  “人家不續了。”

  “……然後呢？”

  “然後……”陳瑞看著他的樣子頓了頓，“你是不是沒搞清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秦廣林問。

  他還真一時沒想到這有什麽影響，不續就不續唄……

  “你的收入降低。”

  陳瑞看著他，“你之前的收入有百分之二十多是來自各個渠道，現在和他們的合作終止，不止渠道收益減少，曝光度也相應降低……”

  “呃……挺多的。”秦廣林撓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為什麽突然就終止了？”

  “不是早就提醒過你嗎……”陳瑞歎了口氣，“現在我們孤立無援了，這隻是開始，後麵不知道有什麽等著呢。”

  平台本身雖然有了一定的人氣，但還是不夠，正是發展中的時候，一旦收入驟降，原本頂層畫手他就難挖過來，等自己培養的底層畫手名氣起來，也容易被別人挖走。

  這就是小公司的難處，即使所有資源傾斜給一個人，也比不上大公司隨便的曝光度，人氣很難聚起來，更別說收入。

  “公司要倒閉了？”秦廣林問道，何妨的嘴還真開過光？

  “……”

  陳瑞被噎了一下，沒好氣兒的擺手，“能不能盼點好？這才剛開始就想著我倒閉……算了，說你也不懂。”

  他歎口氣，道：“叫你出來就是提前知會一聲，別到時候錢少了炸毛——不過你錢應該也賺夠了吧？光那實體銷量就夠快活了，還有你老婆大作家……嘖嘖。”

  以前撐死了是個小工作室，沒有人管他怎麽運作，現在平台做起來已經成了小氣候，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沒有人會允許他把肉分給畫手。

  正是發展中的時候，這時被搞一手，良性循環硬生生斷開，短時間可能體現不出什麽，但長期下去很難出頭，何況後續還不知道會出什麽幺蛾子——被整散也不是沒可能。

  陳瑞也是前一陣才清楚自己的困境：眼前利益是小事，等他這個平台真的成長起來，到時候是在挖整個行業的牆角，這就可怕了。

  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成為大神養老院，不溫不火地縮在一角從漫畫市場撈點湯，不然就隻能等著被打壓或收購。

  把這些和秦廣林說了一遍，秦廣林默然無語，這不是他一個畫手可以摻合的，即使名氣再大一倍也沒什麽用處——唯一可能的幫助，就是在陳瑞垮掉的時候，幫他吊口氣。

  “你這公司沒什麽前途啊。”秦廣林咂著嘴搖頭。

  “太晚了，要是早些年估計可以硬生生殺出來，現在差不多被壟斷了……想改朝換代，太難。”

  陳瑞歎息，恨不能早生二十年。

  “不管怎麽說，你還算很良心的，上次那個聯係我的，後來又給我開條件，我找認識的問了問，你猜怎麽著？”

  “嗯？”

  “有個條款是這樣的，他們有權利改我的漫畫，我不想畫的時候，找人頂著我名字幫我畫……”秦廣林一副無語的樣子，“太新鮮了。”

  “很早前就是這樣了，你還是了解的太少。”陳瑞笑了，頓了頓，道：“你還專門去問了？”

  “啊……哈哈，就是隨便了解一下，放心吧，肯定留在你這兒。”秦廣林打哈哈。

  如果這邊完了，他總要生活的，再不爽也得找個地方低頭吃飯。

  “放心吧，隻要你撐得住，我就留在你這兒，我女兒一天天長大，續集還沒畫呢。”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陳瑞點點頭，握緊拳頭狠狠揮了一下，“幹他們！”

  “有信心嗎？”秦廣林問。

  “當然沒有，人家多大的體量，捏我就和捏螞蚱似的。”

  “那你還蹦躂什麽。”

  “總得蹦兩下，不能那麽容易就認了。”

  陳瑞扭頭望向窗外，陽光透過窗欄照在他臉上，形成分明的光影。

  “功成不必在我，我隻要開出這個頭，後麵總有和我一樣的人站出來。”

  “比如餘樂？”秦廣林眼前忽然閃過當初餘樂那狂熱的眼神。

  “對，比如他，還有更多和他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