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年過完，換上一身新衣，秦廣林生活又恢複到整天寫寫畫畫的狀態。

  慢悠悠過了幾天，到大年初五，小姨帶著兒子過來拜年。

  秦媽和妹妹差了十歲，感情一直都很好，兩家時常走動，小姨從老家過來帶孩子在洛城好好逛逛玩玩，這習慣已經保持很多年。

  “小姨。”秦廣林滿臉笑容地打招呼，伸手抓一大把糖塞弟弟口袋裏，“小傑又長高了，一年沒見長得真快。”

  “謝謝表哥。”剛到十歲的鄭傑很懂禮貌，乖巧地低頭道謝。

  “以後長得比你還高。”小姨哼哼一句，轉頭望望，“我姐呢？”

  “我媽出去遛彎兒了，嗨……天天在家閑得慌，你們先坐。”

  秦廣林招呼著，拿起茶壺和杯子進去廚房洗幹淨，給二人倒上，小姨大大咧咧地也沒客氣，咕嘟咕嘟喝完一杯又讓秦廣林重新續上，瞅著他眨巴眨巴眼睛，“聽我姐說，你搬出去和女朋友住了？”她轉頭望望，“哪呢？女朋友讓我見見。”

  “隻是女朋友，又沒結婚，人當然回自己家過年去。”

  秦廣林也沒遮掩，從兜裏掏出來手機劃兩下，推過去給她看，“怎麽樣？我倆是不是特般配？”

  “咦，看起來不錯啊，就是你傻裏傻氣的，等著我給你打扮一下……”

  “別，別，不用，我這樣挺好。”秦廣林趕忙拒絕。

  這小姨從小就熱衷於給他打扮得花裏胡哨的，還給他塗過口紅抹過紅腮，現在鄭傑大了穩重了一點，卻還是喜歡折騰他。

  據他估計，自己這日常穿衣打扮的品味很可能是當初小時候被她扮成花裏胡哨的女孩子留下的後遺症。

  往事不堪回首。

  “看把你嚇得。”小姨哈哈一笑，“放心吧，你也大了……什麽時候結婚？”

  “沒信兒呢，我現在一窮二白的，拿什麽結。”

  “抓緊了，再不快點都奔三了，急起來，一窮二白怕什麽，我和你姨夫那時候也什麽都沒有。”

  小姨把手機還給他，隨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香蕉剝開，一邊吃一邊道：“洛城的房子貴，你們結婚的時候要是買房錢不夠，我那多的沒有，湊個幾萬給你用還是行的，遇到好閨女就趕緊的拿下，我聽你媽說……”

  “行行行，扯太遠了，你先給小傑留著，我這兒現在工作還行，諾，剛買了輛車來著。”秦廣林婉拒，這小姨從他上學，到畢業，到現在該結婚，一直沒少操過心，他現在算是事業小有一點成就，趕緊把鑰匙掏出來給小姨看。

  “哈？多少錢？”小姨接過來擺弄兩下，看著四個環就知道不簡單，頓時心裏無比欣慰。

  總算是出息了。

  “二十多萬。”秦廣林嘿嘿撓頭笑。

  這不是炫耀，而是交代。

  最開始的那幾年，家裏條件還沒起來，小姨那時還是單身，幫著秦媽一起咬著牙把他拉扯大，一直到他高中時才算熬出了頭，輕鬆下來。

  雖然他和小姨二人隻差著十幾歲，但從心底裏講，這算是他半個媽。

  “我姨夫呢？怎麽沒一起過來？”

  “他生意忙，初三就跑了……”小姨說著聽到門響，回頭看看，叫道：“姐！”

  “誒，你們什麽時候來的？也不打個電話，讓小林子去車站接你們……”

  “下次，下次讓他去接。”小姨笑著站起來，“小林子出息了，四個環都開上了，你也不和我說一聲，天天就知道在電話裏炫耀你那個未來兒媳……”

  見倆人聊起來，秦廣林拿個橘子遞給鄭傑，拍拍手過去打開冰箱看看，道：“今天中午我主廚，我做飯啊，你們好好歇著——想吃什麽？我現在再去買點。”

  “呦，你還會做飯了？別毒到我……會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挑你拿手的來。”

  “行……小傑一起去？看看想吃點什麽。”秦廣林說著話走到門口問道。

  “你趕緊去吧，別給他買一堆零食。”

  “行行。”

  一路出了門，菜市場過年期間沒幾個攤位，他開車到更遠的地方把菜買回來，挽起袖子大展身手，把這半年來苦練的廚藝算是發揮到極致。

  滿滿一桌菜。

  “可以啊。”小姨忍不住誇讚，確實像模像樣的，“改天我得教教小傑，讓他也學這麽一手，以後找女朋友好使。”

  “小傑才多大就考慮女朋友了。”

  “我還小，不早戀。”鄭傑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倒也什麽都懂。

  “哈哈哈……預備著。”

  從過年以來，這算是最熱鬧的一頓午飯，歡歡樂樂的，三大一小一塊吃完了飯，秦廣林才想起來忘了件事，回身到屋裏拿出來一個厚厚的紅包。

  “小傑，你的壓歲錢。”

  “不是，怎麽搞這麽厚？”小姨斜他一眼，“賺錢了飄了是吧？換一個。”

  “嘖，給小傑的，你管那麽多……拿著。”秦廣林蹲下身給鄭傑塞口袋裏，鼓鼓囊囊的還進不去，幹脆遞給小姨，“這是小傑的啊，你最多給保管著，別給人家黑了。”

  “你看你……”

  “哎呀，收著吧，說了不是給你的。”秦媽樂嗬嗬的也摸出來個紅包，倒沒秦廣林那個那麽大，交到鄭傑手裏給他當零花錢，“拿著，這個可別給你媽，自己留著花，啊。”

  “誒……”

  小姨捏著紅包擰一下眉，然後歎了口氣舒展下來，“行吧，我就幫小傑保管著——廣林是真的出息了，今年記得再多賺點，爭取賺套房出來，把媳婦娶到手。”

  “肯定的。”

  “謝謝姨母。”

  鄭傑早就知道那個厚的不屬於他，拿著小紅包就開心得不得了。

  “謝謝表哥。”

  “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秦廣林坐在沙發上化身最討厭的親戚，笑眯眯的問道。

  “班級第三。”

  學習好的孩子無所畏懼。

  “咦，我記得去年是第一來著？”

  “……”

  可惡的親戚總能給人找出氣兒受。

  “哈哈，第三也不錯了，今年再拿個第一。”

  秦廣林逗了一會兒小傑，見秦媽和小姨偷偷摸摸不知道在談什麽，眼神還時不時往這邊瞟，頓時脊背一涼，悄摸的鑽到畫室去避開她們。

  ……

  夜。

  秦廣林躺在何妨住處的大床上，捏著枕邊的哆啦a夢有些難睡。

  往年晚上都是小姨和秦媽睡在一起，小姨夫有來的話就睡客房，鄭傑和秦廣林睡一起，今年卻不用那麽麻煩，小姨睡客房，鄭傑睡秦廣林房間，秦廣林則回到何妨住處去睡。

  反正不過兩步路，鄭傑也懂事，不像一般皮孩子那樣到處亂翻亂鬧，斯斯文文的，一看就讓人喜歡。

  哆啦a夢的身子軟乎乎的，輕輕一捏就會變形，鬆開後又恢複原狀，秦廣林捏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絲毫困意，想要再看看陳瑞給的計劃書，卻發現放在家裏沒帶過來。

  坐在床上靜靜思量片刻，他幹脆爬起來整理二人物品，方便明天有空的時候來次大掃除。

  房間早已不像當初剛搬進來時那樣簡潔，當初隻有一床一桌一櫃，除了桌上一堆書和電腦，床上一個枕頭和被子，再沒別的東西；現在大半年下來，各種雜物已經堆積不少，像多出來的筆紙畫框，鞋盒衣架，收納箱，收過快遞留下來可以二次使用的紙盒，他的簡易畫板，何妨帶回家的試卷，兩人的衣服包包，夏天的被子之類，塞不進櫃子裏的都裝進包裏堆到一邊。

  倒是越來越像個家了。

  兩人的東西碼在一旁不顯淩亂，隻給人溫馨的感覺。

  秦廣林一件一件整理著物品，把沒用的準備扔掉，有用的再重新歸納一番，看到收納箱裏的眼鏡時忍不住嘿嘿一笑，把它放到一旁繼續整理。

  何妨的收納箱裏都是一些小玩意，他送的畫和小禮物，早已退休的小熊貓發繩之類的，秦廣林一見一件的拿出來仔細看著，眼神裏露出一抹回憶與溫情。

  明明四月份才開始交往，還有幾十天才到一年，卻好像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

  大概因為同居的緣故吧……他笑著一件一件整理出來，到最後，收納箱底部隻剩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鐵盒，上麵帶著月餅的印花。

  秦廣林好奇地拿起來左右看看，順著邊緣縫隙把蓋子打開。

  裏麵雜亂地放著一堆被撕去標簽的藥瓶。

  回頭瞅瞅書桌下放著創可貼感冒藥的小盒子，再看看手上的鐵盒，他心裏驀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