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樞聞言臉都綠了，自家五郎先是刺殺江州知州錢真孫，要是再成為鄱陽湖上最大的水匪頭領，那肯定是在刑部掛上號的巨寇大盜了，至少是上了京畿提刑司的名單，而且排名還可能極為靠前，否則總捕頭皇甫仁也不會親自前去抓捕。

  一想到五郎有可能被官府抓住，然後五花大綁的押往刑場，張樞就嚇得渾身發抖，完全亂了方寸。

  見父親被嚇成這樣，張炎不由狠狠瞪了舒童一眼，原本他並不想將此事說出來的，就是怕嚇到父親。

  歎了口氣，張炎問舒童：“你說皇甫仁一直在追捕五郎，你是怎麽知道的。”

  舒童於是將那日在景德鎮的所見所聞大致說了一遍，末了有點不確定的道：“當時兩人廝殺時，半天雲一直是用黑布蒙麵，整個過程皇甫仁應該沒見到他的真容，至於在其它場合兩人有沒有接觸過，學生就不知道了。”

  張炎聽完思索了片刻，也不能確定皇甫仁是否見過五郎真容，但至少目前還沒把張家五郎和半天雲聯係到一起，這讓張炎緊蹦的心稍稍放緩了些。

  “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張樞急的抓耳撓腮，在屋中來回踱步，踱了幾個來回後，突然問道：“要是五郎真是水匪頭子，咱能不能走走門路，讓他接受朝廷的招安？”

  “這……”被父親這麽一說，張炎也有些心動，不由沉吟起來。

  舒童嗤笑一聲，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招安招安，招甚鳥安？”

  “舒兄，你怎麽能說粗話呢？”歐陽關照詫異的看向舒童。

  其實話剛一出口，舒童就知道有些不妥，這是《水滸傳》中李逵說的，舒童一直覺得整部水滸中就這句台詞最為霸氣，習慣性的就說了出來。

  “嗯？”張炎側身看向舒童，不解的道：“怎麽，你對招安似乎很有意見？”

  舒童受過的教育中，招安就不是什麽好詞，是投降派才幹的事，結局往往都不會好，於是理所當然的道：“招安有什麽好？沒見水泊梁山受招安後，一百單八將前去征討方臘，結果死傷大半，能活著回來的還有不少被高俅一夥迫害至死，連宋江、盧俊義也未能幸免。”

  舒童一番話聽的屋中三人是目瞪口呆，半晌之後，張炎才一臉懵逼的道：“梁山宋江造反我到是聽聞過，應該是宣和年間的事，他們不是被海州知州張叔夜給剿滅了麽，什麽時候受招安了？”

  沒受過招安？舒童也愣住了，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明明就是受了招安，才有了後麵破遼、平田虎王慶、征方臘的故事，《水滸傳》就是這樣寫的，連電視上都演過，怎麽能說沒招安呢？

  還有，張叔夜是誰啊？水滸中有這號人麽？舒童一時想不起來。

  “這事我也知道些。”張樞跟著插話道，“征討方臘的不是童貫大軍麽，有宋江什麽事？他不是和方臘一樣都是反賊麽？”

  歐陽關照貌似也了解些，不過他的關注點和張家父子不同，而是奇道：“梁山居然有一百單八將，那不得有千軍萬馬啊？真要如此，十個張叔夜也擋不住啊。舒童，這些消息你從哪兒聽來的？”

  “呃？”我能告訴你我是從《水滸傳》中看來的麽？舒童這才意識到小說不是曆史，而且《水滸傳》是元末明初才有的小說，演義成分多於事實。

  “咳、咳”舒童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有些不自然的道：“都是些酒坊茶肆中的話本戲說，當不得真、當不得真。我的意思是受招安的都是些綠林好漢，如此一來不就坐實了張家五郎是江洋大盜了，就算日後受了朝廷招安也是個汙點，有損張家的名聲啊。”

  “可五郎已經是江洋大盜了？”張樞覺得舒童的話有些矛盾，頗為疑惑，連張炎和歐陽關照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舒童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不知道這幾人是太實誠，還是讀書讀傻了，既然沒人知道半天雲的真實身份，何不將兩種身份割裂開來，非得讓張家五郎頂著個半天雲的帽子，去接受朝廷的招安，是嫌自家的麻煩還不夠多麽？

  舒童嗤笑一聲：“江洋大盜是半天雲，跟五郎有什麽關係？”

  “可……”張炎剛一張口，隨即明白了舒童話中的含義，不由苦笑道，“話雖如此，可如果五郎肯回心轉意，拋棄半天雲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他不願意啊，他這樣做其實是想和張家割裂關係。”

  這是既怕連累家族，又不想回家當乖寶寶過平淡的日子，刀頭舔血、快意恩仇才是他喜歡的生活方式，舒童覺得有些摸清了張家五郎的心思。

  聽兩人這麽一說，張樞和歐陽關照也明白了其中關鍵，張樞和張炎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無奈。

  歐陽關照也想了想，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看向舒童道：“舒兄，你有什麽辦法？”

  張樞和張炎聞言也轉過頭一起看向舒童，眼中多有希冀。舒童雖年紀不大，還是張炎的學生，可在這段時間的謀劃中，舒童不知不覺中成了團隊的主心骨，有什麽事大夥都會征求一下他的意見，現在同樣如此。

  舒童一時也拿不出個像樣的辦法，思索了片刻，望著張家父子道：“聽聞你張家乃是將門之後，不知準確否？”

  張樞、張炎聞言都是精神一振，張樞挺直腰板傲然道：“家祖張俊和嶽飛、韓世忠、劉光世並稱為南渡後的中興四大名將，仙逝後被朝廷追封為循王。”

  什麽？張炎一家竟然是張俊之後，舒童驚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看到舒童一付被驚呆的傻樣，張樞得意的一笑：“怎麽樣，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我張家就是這麽低調，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靠！這些都是我以前說過的話，居然給這個老不羞的剽竊了，剛剛從震驚中緩過來的舒童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句。

  張俊這個人舒童當然知道，這到不是舒童曆史學的有多好，而是舒童穿越前曾參觀過西湖邊的嶽王廟，嶽飛墓前跪著的幾人中就有張俊。

  張俊是南宋中興四大名將不錯，早年征南蠻、攻西夏、禦金兵，立下赫赫戰功，授武功大夫，可晚節不保，和秦檜一起構陷嶽飛，是嶽飛冤死風波亭的原凶之一。

  嶽飛不早就平反了麽？還被追封為了鄂王，可張家似乎並沒受到影響，聽張樞的語氣，張家似乎還以先祖張俊為榮，張俊貌似也沒有被剝奪循王的諡號，舒童一時沒弄清楚狀況。

  不過見到張樞那付得意的樣子，舒童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真想告訴他，你家祖宗日後會在嶽墓跪上數百年，就不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是不是也回問一句：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