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衛國公
作者:齋殆      更新:2020-06-11 15:22      字數:2412
  賈似道起身朝趙禥欠了欠身:“陛下,我朝有祖訓:為相者遭禦史彈劾必先去職,待事情弄清後再做定奪。老臣今日便尊祖訓,辭去平章軍國重事及右相一職,還請陛下應允,老臣告退。”

  說罷,朝趙禥深施一禮。

  這是大宋朝比較奇葩的一條規定,身為宰相隻要被禦史彈劾就得停職自辯,待事實弄清後,如果禦史彈劾成立,則禦史有功,宰相辭職;如果禦史彈劾不成立,宰相自可複職,禦史卻無甚大礙。

  這也是王爚不答應張炎的最主要原困,哪怕他身為參知政事,在沒有確鑿證據下是萬萬不敢彈劾賈似道的,否則便會反坐。而禦史就沒關係,咱是風聞奏事,事實不清是可以原諒的嘛,隻要不是刻意汙陷就行了。

  北宋時這種現象比較普遍,而到南宋這條規定就名存實亡了,除非遭到禦史台的聯名彈劾,否則基本沒甚大礙。

  現在賈似道又將這條祖規搬出來了,明顯是以退為進,既是在試探皇帝的底線,又是在要挾朝廷。

  果然,一聽賈似道要辭職,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周公,萬萬不可啊!”

  “還望周公已國事為重,切莫意氣用事。”

  “國朝不可一日無周公,還望周公三思!”

  ……

  絕大多數朝臣都在竭力挽留,隻有少數人在一旁冷眼旁觀。

  皇帝趙禥也慌了神了,連忙站起身從禦台上走了下來,一把拉住賈似道的衣袖急道:“師臣,莫要棄朕而去,朕離不開師臣啊。”

  “唉!”賈似道長歎了一聲,扶著皇帝道:“陛下,非是老臣不願輔佐陛下,隻是時局艱難,老臣殫精竭慮,本就心力交瘁,如今又為眾學子所不容,已是內外交困難於為繼,老臣有負陛下重托,慚愧之至,實在無顏再呆在朝堂上屍位素餐,還請陛下恕罪。”

  言畢緩緩跪下,朝趙禥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

  趙禥震驚之下竟沒反應過來,傻愣愣的看著賈似道跪下行禮,又慢慢的從地上爬起,再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一直快到大殿門口,趙禥這才醒過神來,也顧不上皇帝的威儀,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口中連連喊道:“師臣莫走、師臣莫走啊……”

  賈似道仿佛什麽也沒聽到,腳下絲毫沒有停頓,已然跨出了大殿的門檻。

  趙禥身穿長長的龍袍,根本就跑不快,還沒跑出兩步,就被龍袍絆了一下,眼見著整個身子就往前撲去,一直跟在身後的太監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扶住。

  “皇上,保重龍體,莫要再跑了。”太監臉都嚇白了,皇上真要是摔一跤,他這個貼身大太監就當到頭了。

  殿中群臣一下子把趙禥圍在中間,“皇上龍體要緊”、“皇上保重啊”之聲不絕於耳,把個趙禥弄得寸步難行。

  “都給朕讓開!”趙禥急得大叫,群臣這才讓開一條路,趙禥在太監的攙扶下一路追到大殿門口,卻看見賈似道的轎子已經起步了。

  趙禥怔在當場,目送著轎子在禦道上漸行漸遠,竟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師臣走了、師臣離朕而去,朕該如何是好……”趙禥竟一屁股坐在大殿門檻上抽泣了起來。

  群臣全傻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看著這一切,這是什麽情況?皇帝陛下竟然哭了……哭了!

  還是陳宜中機靈,趕緊擠到皇上身邊,俯身在皇帝耳邊說了什麽。

  趙禥聽著聽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一下子從門檻站了起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大聲道:“中書舍人何在?”

  “臣在。”

  “擬旨,師臣……啊不,賈似道進爵為衛國公,總攬朝中一應事情,不必每日上朝,可六日,不,可十日上朝一次……”

  張炎怒氣衝衝回到別院,見舒童正在院中悠閑的吃著西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奪過舒童手中的西瓜,怒道:“瞧你幹的好事,事情沒做成不說,反而還幫賈似道加官進爵了,這下事情更難辦了。”

  舒童白了張炎一眼,重新抓起一塊瓜咬了一大口,嘴裏含糊不清的道:“唔,先生莫急,有事待會再說,先吃塊瓜消消火。”

  “吃、吃,就知道吃,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這些瓜全給扔了。”張炎已是怒不可遏了。

  “發生什麽事了,讓先生發這麽大的火?”舒童將西瓜籽吐在麵前的盆裏,一臉的不已為然。

  “你還有臉問我發生了什麽事?”張炎的聲音從牙縫中蹦出,冷得嚇人,“托你的福,賈似道現在已成衛國公了,還總攬朝中一應事情,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這不挺好的麽?”舒童又啃了一口西瓜。

  張炎指著舒童斥道,“我們費時費力幫你做了那麽多,就是為了讓賈似道加官進爵?你到底是哪頭的?”

  舒童一臉無辜的看向張炎:“這還用問麽?當然是你們這一頭的啦!我就是想到那頭,人家也未必肯要我啊。”

  “你……”張炎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院門咆哮道,“你…你給我滾,立刻…馬上…現在就滾,這裏不歡迎你。”

  見張炎動了真怒,舒童收起玩鬧的心思,趕緊站起身拉住張炎的衣袖道:“先生這是何苦呢?學生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能怪我麽?再說了,這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有時候壞事是能變成好事的。”

  張炎有些厭惡的甩開舒童沾滿西瓜汁的手,一屁股坐在小凳上,氣咻咻道:“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壞事變成好事,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你還得給我滾。”

  舒童也在小凳上坐下,斟酌了一下語氣道:“先生,我們本來的計劃是把賈似道的名聲搞臭,目前看來這個目的基本上已是達成了,但後麵發生的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皇上竟然這麽倚重賈似道,所以我們要重新調整計劃,不能再以扳倒賈似道為主要目標了,而是要盡快促成朝廷對襄陽出兵。”

  張炎聽罷是連連苦笑:“此事又談何容得,先前賈似道就敢隱瞞軍情,現在獨攬朝綱,做事恐怕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未必!”舒童搖頭道,“先前賈似道之所以要隱瞞前方軍情,依學生之見,是他有私心。如襄陽被圍之事披露出來,群情激憤之下,他這個掌管一切軍機要務的平章軍國重事就被架在火上了,隻有親自掛帥上前線。現在賈似道進爵為衛國公,總攬一應朝中之事,就有理由坐鎮中樞,不必親身犯險,這時我們再找個突破口將襄陽被圍之事透露出來,賈似道說不定就能借驢下坡,在朝中安排救援襄陽了。當然,這隻是學生一點個人淺見,是與不是還要看後繼發展,先生以為如何?”

  張炎聞言不由皺眉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