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們，昨晚睡得可好？昨日你們回來得晚，我們沒注意就早早關門睡了。”玉玲瓏正在搗鼓瓷壇裏的酒釀，見到他們下樓梯，迎麵上來打招呼。

  後廚包子已經把早飯端上來了，餘昶明等人坐下開始喝粥吃菜。

  “這幾人裝得倒是挺好的，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趙崇舟吃個饅頭都小心翼翼的，再沒了之前的好胃口，生怕這妖怪做的飯菜裏有毒。

  餘昶明吃著碗裏的飯菜，越想越覺得自己被人愚弄的滋味不好受，直接挑明了，生冷地說道：“老板娘見到我們幾個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應該很失望吧？”

  坐在一邊嗑瓜子的包子和站在櫃台後算賬的老先生範伯聽了這話都有要動手的打算，眼見著火藥桶差一道火就要炸了。

  玉玲瓏攔住他們，和聲和氣地說：“客官這是哪裏的話？”

  段青卓接了話頭，“先是假裝好意給我們指明道門所在，卻是有意騙我們到藏有妖龍的地海角。若非我們僥幸逃生，現在怕是已經成了那妖龍肚子裏的一攤水了。”

  “結界後埋伏我們的是無止境的循環，用改變時間流速的方式召喚永夜的降臨，趁機撕開妖道的裂縫。若我們自以為找到了道門，錯誤地闖進去逃不了被群妖廝殺，但即使我們沒有行動，等妖怪主動衝破裂縫也是死路一條。掌櫃的接二連三的埋伏，不就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嗎？”

  餘昶明見縫插針，補充道：“還有！你們放任那狐妖捉走我書童若鬆，八成就是算計好的，兩方勾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若鬆看到餘昶明為自己出頭、打抱不平，心中頓時湧現感激之意，握著手裏的包子就要落下淚來。

  玉玲瓏突然鼓掌，又捏著絲娟捂嘴偷偷笑起來，“各位猜得真是一絲不差！這遊戲果真越來越好玩了，我快有將近三十年沒有碰到能走出結界循環的人了。上一個走出來的賀晚寧最終也找到了門，成功進入了妖道。她們當時也是像你們這般結伴出遊、闖蕩江湖的一群年輕人，這一晃眼都不知過了多久，我還以為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我娘！”餘昶明激動到整個人站起來。

  按理說賀晚寧既然進過臨淵妖道，自然是打開過道門的人，這不奇怪。當晚玉玲瓏提供給他們線索的時候，他本就想問這事，但他光顧著解出道門軌跡的計算方式，直到話題結束也沒來得及開口問這事，如此一拖就給忘了。

  “你是賀晚寧的兒子？真有意思……”玉玲瓏搖著扇子，像是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臉上浮現歡欣的表情。

  “你知道道門的消息，卻又要阻撓我們進入妖道，敢問掌櫃的和這妖道，或者說和這道門是何關係？”柳雲嵐問道。

  玉玲瓏的回憶被人打斷了，卻也不惱，反而有些得意又有些釋懷地說道：“我替他留守在這客棧守護了道門兩百多年……”

  “他？”趙崇舟抓到了話題中的關鍵。

  但玉玲瓏卻沒有做出回答，反而避開了這個話題。後來，餘昶明向後廚包子打聽過這件事，他說玉玲瓏和曾經的戀人有過誓約，答應替他守住道門。餘昶明又問這戀人是誰，包子很不屑地往櫃台和樓梯口夾縫間掛著的那張畫像一指，“喏，就是那個！”

  玉玲瓏的戀人已經死了，早在兩百年前就死了。她為戀人燃了兩百多年的線香，從未有一刻讓香火中斷過。

  “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何？”玉玲瓏從傷感的回憶裏抽身出來，麵向眾人說道。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著碗沿一口飲盡，“這酒名叫忘憂，能讓人對時間的流逝感到相對的遲鈍，是很好的解愁良藥。流逝過快或者過慢的時間在忘憂的作用下都變得難以察覺。”

  玉玲瓏一共釀三種酒，一曰忘憂，能夠讓憂愁煩惱之人失去對時間的靈敏度；二曰前塵，能夠讓人回想起前世發生的事情，三曰往生，能夠讓人忘記想要忘記的事情。後二種酒可以雙人共飲，便隻會想起與那人有關或者忘卻與那人有關的記憶。

  “白竹那丫頭求我給了她兩杯前塵酒，她想讓負了自己的那人想起前生的事情，又多給自己也要了一杯。她每隔十幾年就會來我這要一碗前塵，這丫頭明明都記得，卻還要自己記得再更清楚一些，偏偏要用刀子一次次割裂皮膚嚐試那種痛苦，記得痛苦，應該也會記得曾經那些假意美好的事物吧。”

  玉玲瓏喝了酒，有些微醺。這大早上一天的生活還沒開始，老板娘卻差點喝醉了。

  她搖晃著手裏的瓷碗，搖搖晃晃撒出了半碗的酒，“我釀了這麽多的酒，卻沒等到那人喝一口……”

  眾人都以為玉玲瓏已經醉了，沒想到過了幾分鍾，等她從醉意中清醒過來後，又繼續說這賭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