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發吉走後，張蒼水從沒來過陳吉齋。

  有事都是黑娃去談。

  他是東家，跟打工的掌櫃不對等。陳發吉不回來，他沒必要屈尊。

  他不是一個講究封建禮教的人，不過入鄉隨俗，免得驚了人家。

  “少東家辛苦，快請進。”

  黃二掌櫃見張蒼水親自到來，心中便知來意，趕緊從櫃台後跑出來，拱手抱拳，恭敬的迎接。

  “黃掌櫃客氣。”

  張蒼水說著，示意沈蘭把禮物送上。

  “陳東家辛勞，我不便上門造訪，這些東西不成敬意，還請黃掌櫃轉交，代我問候老前輩。”

  黃掌櫃伸手讓店裏的朝奉把東西收下。

  這種時候不必客氣。

  然後領著張蒼水來到後堂。

  “少東家最近很忙？”

  黃掌櫃話裏有話。

  張蒼水帶著沈隆他們12個家奴整日裏呼呼哈嘿，整個將軍廟街都聽得見。

  章魚哥每日五趟往新宅送吃的，這些食物隨便掃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

  光是肉食每日便要花去七八錢銀子。（嘉靖四十年左右，一頭豬賣價1.5兩銀子。）

  其它諸如新鮮水果，蔬菜，奶製品，麵食，米飯等更是羨煞旁人。

  一天花一兩多銀子，僅僅是供應家丁吃飯。

  如此下血本圈養死士，張蒼水的野心路人皆知，根本瞞不住。

  街上的商家對張蒼水敬畏有加。

  再也不敢小瞧他。

  一個個都高呼少爺或者少東家，不論年紀大小。

  “忙的都是些家長裏短的瑣事。不值一提。”

  張蒼水隨口回答，態度謙和，好讓黃掌櫃放鬆心情。

  黃掌櫃可沒有張蒼水這麽灑脫，既然話已經挑明，索性直接問道：

  “圈養家兵這種事，嘉靖三十年倒是見過不少。不過隨著商號們一個個離去，如今的街麵再也見不到這些人了。即便是剛來的胡家商號這種巨賈也沒有圈養家兵的道理。”

  張蒼水哈哈大笑：

  “哈哈哈，黃掌櫃怕了？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民。”

  黃掌櫃對張蒼水的確有恐懼。

  年輕，出手大方，果敢狠辣，動不動玩失蹤，每次失蹤回來便是大把花錢，誰知道錢是從哪裏來的。

  家裏那七匹馬可是戰馬，普通老百姓不認的，他可認得，街上的東家都認得。

  “少東家誤會，我隻是感慨少東家是個有前程的人。”

  張蒼水放下茶杯，找了個借口搪塞黃掌櫃：

  “陳東家年紀大了，以後去陝西，山西，或者去雲貴，湖廣都需要我親自走，不帶些年輕力壯的隨從，心裏不放心啊。”

  如今的世道，土匪倒是沒有，路霸流氓卻多的是。

  千裏的路程走下去，什麽事情都可能遭遇。

  陳發吉地頭熟絡，故舊都給麵子。張蒼水是個新人，一路上一個幫襯的朋友都沒有。

  張蒼水這個借口讓黃掌櫃不斷頷首。

  他所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些原因了。

  陳發吉七年前闖商路的時候，花了大價錢雇傭鏢局，依然被劫了兩次，損失千餘兩銀子，兒子差點把命丟了。

  正因為這樣，陳發吉發家後，兒子們果斷跑路去江南享受生活，再也不敢玩命了。

  “看來少東家要大幹一場了？”

  黃掌櫃不解的說道。

  張蒼水口口聲聲要囤貨，陳發吉和黃掌櫃都想不明白。

  黑娃把宣府的鐵器和鐵匠鋪一掃而光，這些事時間久了自然逃不過商號的眼睛。

  之所以鐵器價格上不去，是因為大家都不相信宣府能開市。

  獨有張蒼水囤貨，其它商號全在觀望。

  “大幹一場不敢當，不過到時候還望黃掌櫃高抬貴手才是。”

  張蒼水客氣的說道。

  “少東家抬舉，有句話我一直憋在心裏，今天大膽問一句，茶馬互市真的能重啟？關外的韃子鬧騰不是一兩年了，朝廷從來沒當回事。”

  張蒼水笑嗬嗬的說道：

  “咱們打賭如何？就賭一頓燕春樓的酒席。”

  黃掌櫃趕緊尷尬的擺手：

  “吃不起，吃不起。我助你財源廣進，日進鬥金。”

  寒暄話說完，接下來便是幹正事。

  陳發吉把鐵鍋交給黃掌櫃處理，如今這些鐵鍋一部分堆在陳吉齋。

  更多的還待在城外，等候接貨。

  張蒼水跟黃掌櫃驗過賬目，查看鐵鍋質量。

  然後便讓沈蘭把沈隆他們12個喊過來，黑娃和章魚哥，小翠也跑過來幫忙。

  用一天的功夫，把城內城外的大鐵鍋全部搬到沈宅和沈慶餘堂。

  忙完這一切，張蒼水沒有閑著，他命令沈隆他們不能歇息，繼續訓練。

  他則抹黑來到沈慶餘堂，喊來黑娃說話。

  見張蒼水一臉嚴肅，黑娃感覺事情不妙，小心翼翼的遣散老婆和沈蘭，整個房間獨留他跟張蒼水兩個人。

  “少東家，有事盡管吩咐。”

  黑娃一本正經的說道。

  油燈太暗，張蒼水讓黑娃點燃兩根蠟燭，等屋裏亮如白晝，張蒼水從口袋裏掏出一遝A4大小的紙張。

  上麵詳細畫著張蒼水精心設計的鎧甲--山文鎖子甲。

  山文鎖子甲也是鎖子甲的一種，然而並不像其他鎖子那樣成圓環相扣，山文甲的鎖子呈三角形，三個角都有個扣結，扣與扣相接，連成一片便是鎖子甲。

  山文鎖子甲大概出現與隋唐時期，顧名思義，是指甲片形狀如漢字的“山”字。劄法十分獨特，為“錯劄法”。即通過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如果甲片製造精巧劃一的話，製成全甲甚至不需一個甲釘，不需一縷絲線。

  鎖子甲穿用了一段時間之後，會沾上泥土、汗漬、鐵鏽等髒汙，不清洗可是很不舒服的事情。而鎖子甲的清洗與普通衣服不同，不是用水，而是用細沙。洗滌的方法是，將一個大木盆裏頭放上幹淨的細沙，然後把鎖子甲放進去，用一根長木棍反複的搗、揉，即可讓鎖子甲光亮如新。

  明軍總旗以上軍官普遍裝備山文鎖子甲，馬六如今便有一套。

  為此他沒少在張蒼水麵前顯擺。

  張蒼水的創造並不是什麽降維打擊式的新事物。

  不過鎖子甲有著各種各樣的不便，張蒼水對此進行了大量的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