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張蒼水還是朱七這個能在嘉靖麵前說上話的人，都不能左右朝局，更不能定楊本昌的生死。

  一切都得遵從天意。

  “這個我知道，我相信老天會收了楊本昌。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張蒼水的話有些不滿，朱七聽的出來。

  不過無能為力。

  替皇上辦事，滿腦子都得替皇上著想，不能有自己半分的私心雜念。

  朱七深諳此道。

  該說的都說了，這個話題不能繼續，那就說點高興的。

  “聽說你在胡家商號打了一架？”

  朱七憋著笑問張蒼水。

  小小年紀敢在胡家鬧事，這個侄子不是一般的膽大，頗有他爹沈煉嫉惡如仇的影子。

  張蒼水有些吃驚。

  “七叔，你剛剛回來，如何曉得？”

  “哈哈哈，別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宣府地界多的是我們的眼線。再說，胡慶岩把事情捅到了巡撫衙門，想必宋大人會給你一些顏色看看。”

  朱七到底是天子腳下的上差，任何事在他這裏都是小事，雲淡風輕的描述一下，然後喝茶等著張蒼水說話。

  “他們店大欺客，打人在先，我不過是教給他們做人的道理。”

  張蒼水不服氣的說道。

  “誰打人在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不起胡慶岩，巡撫衙門也得給他三分薄麵。有理也會變沒理。”

  “我不信他能吃了我。”

  張蒼水賭氣道。

  軍人特有的倔強在他身上表露無疑。

  “有些人吃人不吐骨頭。”

  朱七提醒道。

  “哼！”

  張蒼水用一個不服輸的表情回應。

  “看看你的態度，就是這樣跟你的七叔說話的。”

  張徐氏表示不滿。

  張蒼水沒有回家前，她跟朱七正在商量應該怎麽辦。

  朱七氣定神閑，巡撫衙門再厲害，在錦衣衛眼裏也是下官。

  張蒼水立刻換了一副笑臉，磨蹭到朱七身邊，小聲說道：

  “但求七叔做主，我聽您的。”

  朱七高興的看了張蒼水一眼：

  “我會在宣府待三天，你該吃吃，該喝喝，凡事有我。”

  朱七的話讓張蒼水有了底氣。

  這麽粗的大腿不抱，除非腦子被門擠了。

  朱七晚上在家裏留宿，章魚哥把三匹駿馬拉到馬棚伺候。

  剛剛吃過早飯，門口響起嘈雜的叫喊聲。

  一聽便是來者不善。

  朱七跟張蒼水對視一眼：

  “該來的總要來，我們暫且回避。”

  朱七起身，帶著兩個手下進入書房，靜等外麵的動靜。

  要是講規矩，那就按規矩來。

  要是仗勢欺人，那就別怪這身飛魚服不客氣。

  “少爺，少爺...”

  章魚哥被人架著進入小院。

  一行七個人，六個捕快，一個胡家商號的三掌櫃。

  朝門口一看，四個被打的夥計靠在門板上嘀咕著什麽。

  “姓張的滾出來！”

  三掌櫃叉腰大叫。

  張蒼水放下碗筷，整理了一下衣衫，吩咐小翠和張徐氏不要出屋。

  他則邁著方步從屋裏走出來，站在桑樹下。

  “呦喂，這不是胡家商號的孫掌櫃嗎，有何賜教？”

  張蒼水拱手說道。

  三掌櫃頓時氣的火冒三丈。

  捕快都到家了，張蒼水依然一副桀驁不馴的惱人做派。

  “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對！你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啊。瞧見沒有，這是巡撫衙門的捕快，怎麽著，想吃幾年牢飯？！”

  三掌櫃高高在上。

  在他看來，張蒼水應該立刻跪地求饒，賠禮道歉，掏銀子平事，不然真把你關進牢房，那個時候求饒可就晚了。

  “孫掌櫃如此興師動眾，能不能勞煩您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

  張蒼水笑嘻嘻，滿不在乎的樣子。

  “小子，幾個殺威棒下去你就老實了。老子從來沒見過這麽豪橫的小屁孩。”

  捕快頭子看不下去了，他們收了胡家的銀子，就要提胡家出頭。

  眼見三掌櫃稀稀鬆鬆，幹脆自己站出來。

  “大哥，他們店大欺客，四個人揍我一個，冤主應該是我才對。”

  張蒼水才不怕幾個殺威棒，韃子兵的彎刀不比殺威棒嚇人。

  捕快一副欠揍的樣子：

  “這個我不管，你沒告冤，他們告了，我家大人就得替治下的良民申冤做主。”

  張蒼水剛想回應，三掌櫃仗勢說道：

  “姓張的，別說不給你活路。三個條件。

  第一，在萬春樓擺酒席，請我跟四個夥計吃酒。

  第二，在胡家商號門口賠禮道歉。

  第三，每人10兩銀子的湯藥費。

  如果不答應，牢房伺候！”

  張蒼水做害怕狀，諂媚的走到三掌櫃麵前：

  “孫掌櫃，能不能商量一下，這個條件太苛刻了，我哪有那麽多銀子。”

  見張蒼水服軟，三掌櫃趾高氣昂，用鼻孔說道：

  “你沒資格提條件，要是敢不答應，今天就放火燒了你家。對了，還有你在將軍廟街的鋪麵。”

  “哎呦，啊！”

  三掌櫃隻感覺襠下一陣劇痛，張蒼水抬腳問候了他的子孫根，疼的摔倒在地，滿地打滾。

  四個夥計見狀，呼啦啦衝上前。

  捕快也驚了，這小屁孩哪；來這麽大膽子，當著他們的麵竟然敢打人。

  “給我拿下！”

  捕快頭子大喝一聲，五個手下頓時把張蒼水包圍。

  書房的朱七看到這裏，起身說道：

  “換衣服，該我們上場了。”

  院外，張蒼水笑嘻嘻的對著捕快拱手抱拳：

  “眾位哥哥，冤有頭債有主，我是冤枉的。”

  “少廢話，拿下！”

  捕快頭下令。

  “我看誰這麽大膽子！”

  朱七的話聲音不大，卻如晴天霹靂般飄進眾人的耳朵。

  上差說話，骨子裏帶著天子氣，平民百姓聽不出來，官家一聽便知。

  三位錦衣衛從門口垮出，站到張蒼水身後。

  朱七手下搬著椅子，放到朱七身後。

  黑色長袍，紅色壓簷冒，飛魚服，繡春刀。

  這副裝扮不要說捕快，巡撫大人見了都得下跪。

  “......”

  六位捕快楞了一下，然後齊刷刷撲倒在地。

  “上差大人在上！”

  朱七瞧都不瞧這些螻螻一眼，轉而看向四個夥計。

  “跪下！”

  撲通，撲通，

  四個夥計應聲跪地，一句話都不敢說。

  “本人朱七，回頭告訴你們宋大人，讓他擦亮眼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調查清楚。不然這位小哥可不答應。”

  朱七指了指張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