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由魔力蒸汽輪機驅動的鋼鐵巨艦在狂暴的風雪中發出汽笛的長鳴，巨大的陰影正在朝岸邊靠近，船上掛著的航行燈時不時閃爍，像是迷霧中巨人的獨眼。

  伴隨著艦首破開冰麵的沉悶響聲，在岸上燈塔的指引中，這艘在極北大洋中朝北航行了整整兩周的漆黑巨艦終於駛進了怪石崎嶇的狹窄港灣。

  進入無名港口，風雪稍微小了一些，站在船舷上可以看到白茫茫的碼頭上有一群人正在等待。

  巨大的船錨砸破冰麵沉入水中，兩把寬大的舷梯從大船側舷伸到碼頭上，碼頭上的人沿著一邊舷梯進入大船，開始搬運半年才有一次的補給。

  水手們來來往往搬運補給的同時，一個身著製服麵色鐵青的中年男子從另一側的舷梯上走了下來，緊隨其後的是十來個氣質不凡的青年男女，他們談笑著走過舷梯，踏進覆滿白雪的碼頭，談吐間皆是優雅的貴族氣質。

  “古神之手嗎......原來藏在這種地方。”大部分人都下船之後，一個穿著風衣的女人站在船舷邊，打量著遠處隱藏在山腹裏的鋼鐵堡壘。

  她戴著奧拉帝國上層貴族中十分流行的雪熊氈帽，帽簷下露出波浪般的酒紅色長發，輕風襲過，酒紅色的發絲便舞動起來，也許是身為魔法師的緣故，她沒有批圍巾，任憑寒風撫過她修長雪白的脖頸，火元素的集聚讓她並不覺得冷。

  “有意思，這才算個挑戰嘛。”凝視著山邊因搬運物資而大開的鋼鐵巨門，女人嘴角勾勒出一個莫名的笑容，緊了緊覆著雙手的黑色手套。

  “奧黛爾小姐，請允許我為您代勞。”女人正想彎腰提起自己的犀皮行李箱，一個英俊的貴族青年搶先一步，單手撫胸，微微頷首，微笑注視著眼前這個近乎完美的女人。

  一位得體紳士的出現讓奧黛爾一愣，感受到對方毫不掩飾灼熱的目光，她不但沒有絲毫厭煩，反而露出極有親和力的笑容，“這怎麽好意思呢，科波......”

  她一時間竟然沒有想起對方的名字。

  貴族青年沒有因對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而惱怒，還以能和美人說話為榮，一邊提起地上的行李箱，一邊熱忱地說道，“我叫科波多爾，美麗的女士。”

  “那就麻煩了。”奧黛爾微笑著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背。

  “我的榮幸。”科波多爾心頭一喜，低頭接過對方伸來的手，在手背上親親一吻。

  隨後科波多爾還刻意施展出風之魔法，驅散了吹向兩人的寒風。

  “好久不見，列維博士，最近過得怎樣？”麵色鐵青的中年男人下了船之後臉色好看了許多，微笑著朝一個杵著拐杖的老頭伸出了手。

  “嗬嗬嗬，‘深淵’的救星終於到了，我可都快要憋死了，杜克將軍。”被稱作列維的老頭熱情地和杜克握手，互相擁抱，“怎麽樣，我上次給你叮囑的東西帶來了沒有？”

  “哈哈哈，老酒鬼，可別怪我把這事兒告訴福克博士，”杜克笑著打趣，從製服的口袋裏摸出一個裝著透明琥珀色液體的小瓶子，遞給了他，“我是知道的，福克博士從來不喜歡有人喝了酒再進實驗室。”

  “嘿嘿，你們的補給慢了幾天，我們的實驗幾乎都暫停了，我已經有一個月沒進過實驗室了，”列維博士欣喜地接過酒瓶，立即打開灌了一口，然後長出了口氣，呼出一串白煙，“啊，好酒！”

  “哦？如此說來，上次那批實驗體都......”談論到實驗的事，杜克將軍瞥了一眼正在談笑的青年男女們，壓低了聲音。

  “都死了......哦不，還有一個，不過他也快死了。”

  “消耗如此多的實驗體，應該有些進展了吧？”杜克試探著說道。

  “當然，我們已經找到稀釋古神之血的辦法，如果隻是單純的用來延年益壽，自然沒有問題，但是要用來製造戰爭兵器，恐怕還需要些時日。”列維博士又灌了一口酒，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延年益壽？”杜克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這就足夠了！皇帝陛下要的就是這東西。”

  “我們當然知道陛下想要什麽，”微醺的老頭露出一絲微笑，指了指水手們正在朝鋼鐵巨艦上搬運的一個緊致鐵箱，“諾，已經裝船了。”

  “嘖嘖，真有你們的，這下我回去就好交差了。”中年將軍這才徹底放心下來，要是空著手回去，這些躲藏在極北之地旮旯裏的家夥倒是逍遙快活，對上那個喜怒無常皇帝的自己可就麻煩了。

  “說起來，杜克將軍，你們這次帶來的實驗體......質量好像要比上次的高很多啊。”感受到不遠處年輕男女們身上比普通人高出數十倍的魔力波動，有些禿頂的老頭忍不住咂舌。

  “那是當然，這批貨可都是從皇家魔法學院裏挑選的，如果沒有這一遭，他們的前途恐怕要比你我光明百倍，其中說不定有人能成為聖魔導師。”杜克朝正從舷梯上走下來的女人露出欣賞的眼神。

  “都是天才般的人物啊，你是怎麽把他們哄騙到這裏來的？”列維把瓶中最後的液體飲盡，和杜克一起打量著這群還在打情罵俏的年輕人。

  “是皇帝陛下的命令，”杜克將軍神色微微收斂，“陛下下旨說要召集魔法學院中最頂尖的青年魔法師到聖魔導師門下研習，一共隻有十二個名額，為了爭奪這個名額，一些貴族豪門甚至大打出手，結果......”

  “結果選出的人全都被送上了你的船，嗬嗬......這些家夥不會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吧？”

  伴隨著歡笑聲，幾個雪球從兩人頭頂飛過，中年將軍聳了聳肩，“你說呢？”

  “皇帝陛下還真是夠心急的......咦，怎麽有十三個人，我們的要求上次不是說得很清楚嗎？隻要十二人，不要多，也不要少。”把空酒瓶扔在雪地上，列維微微皺眉。

  “不就是十二......”聞言，杜克也朝年輕法師們看去，數了數，果然是十三人，“這......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是......是多了誰？”

  “不必解釋了，我可不想惹得福克那家夥不高興。”列維用真視魔法一一觀察每一個人，發現這十三人每一個都算的上是天才魔法師，沒有混進來的普通人。

  “多一個實驗體也沒什麽關係吧？總不能讓我再帶回去，要是被貴族們發現可就完蛋了。”

  “沒辦法，福克的命令沒有人能反駁，”列維撓了撓有些禿頂的腦袋，“順便也該讓這些家夥清醒過來了。”

  “你是說......”

  杜克的疑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列維老頭已經拿出一把銀色的轉輪手槍，朝著遠處剛剛走下舷梯，提著箱子的貴族青年扣動了扳機。

  “砰！”

  鑲嵌有冰藍色破魔石的子彈從槍口飛旋而出，毫無防備的貴族青年科波多爾胸口的寶石猛地一亮，然後迅速暗淡下去，護體的魔法寶物瞬間失效，帶著恐怖勢能的子彈十分輕鬆就穿透了他的心髒，在他胸口綻放出一朵巨大的血花，順便將他掀翻在地上。

  心髒被瞬間破壞，科波多爾的生機迅速流失，現在除非是聖魔導師降臨對他施展治愈術，否則他死定了——不過很顯然，這個遠離人世的鬼地方並沒有聖魔導師。

  站在波多科爾身邊的奧黛爾猛然一驚，下意識就要拔出藏在風衣裏的手槍還擊，但是手指抽動了一下，最終沒有動手，站在原地呆了呆，學著貴婦們的樣子尖叫起來。

  路過的水手冷漠地走過來，不動神色把屍體拖走了，白茫茫的雪地留下的血色拖痕十分顯眼。

  一個同伴的瞬間死去讓正在嬉笑的青年男女們突然沉默下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周圍的氣氛有些冷冽，地麵上長長的血跡更是觸目驚心。

  “杜...杜克叔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有經曆過磨難的貴族魔法師就是這樣，對方正用槍指著自己，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以為憑借地位、名聲或者奴仆就能擺平一切。

  隻可惜這裏早已脫離了帝國的版圖，一切名望權力都沒了作用，況且坑害他們的，就是所謂的皇權。

  杜克的麵色重新變得鐵青，雙手背在身後，沒有說話。

  拿著破魔手槍的列維老頭則微笑起來，連續扣動扳機，一邊開槍一邊陰惻惻地說，“歡迎來到你們的新家，實驗體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