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元脫離了危險，暫時被送進了監護室，家屬不能跟隨。

  鍾愛眼睜睜見父親被推進去後，轉身又見陸慕川麵色蒼白地被推出來。

  “你騙我了是不是？到底輸了多少血？”

  鍾愛握著陸慕川的手，心疼，難過又內疚。

  如果不是因為她，陸慕川根本不需要這麽做。

  “沒騙你，在我能承受的範圍內。”

  陸慕川笑得輕鬆，反握著鍾愛軟綿綿的小手，“還有，我說你父親會沒事的，我沒騙你。”

  聽陸慕川油嘴滑舌，鍾愛絲毫不覺得開心。

  隻是眼淚一直掉。

  到了病房後，護士給陸慕川掛上點滴，“陸總需要休息，鍾小姐好好陪他吧。”

  鍾愛點點頭，才意識到自己哭得有些失態了。

  三兩下抹掉了眼淚，坐在陸慕川身邊，“壞蛋，你這樣的話，我欠你越來越多了，快要還不清了。”

  “那就不還了，這樣的話，說不定下輩子還能遇見。”

  陸慕川笑了笑，直接從床上坐起來，貌似隻有臉色不好看，精神狀態還是一如既往，動了動肩頸，“這幫人，還真是小題大做，把你給弄哭了。”

  “什麽小題大做。”

  鍾愛素手按在他寬大的肩膀上，讓他靠在枕頭上，“你以為你身體很好嗎？要是貧血怎麽辦？要是暈倒了怎麽辦？”

  “沒那麽誇張，我身體還不錯。”

  陸慕川捏了捏鍾愛的臉頰，見她不依不饒繃著小臉，隻好屈服地躺下去，“好，聽你的，我好好躺著，小悍妻，真是拿你沒轍。”

  “聽我的嗎？你應該聽醫生的。”

  鍾愛沒好氣地給陸慕川蓋上被子，將他的胳膊收進了被子裏的時候，突然瞥見他被針紮過的手臂內側，還帶著大片的烏青，眼底酸脹的同時，目光也移不開了。

  “又要哭了？”

  陸慕川望向鍾愛星光閃爍的瞳孔，笑著將手臂收好，“這是抽血後的正常現場，不用這麽心疼，不許掉眼淚了，是有多不值錢。”

  “本來就不值錢。”

  鍾愛抽泣了一下，珍珠似的眼淚啪啦落了下來，“在爸爸麵前我都不敢哭的......”

  也隻有在陸慕川麵前，她才回到不懂事的時候，想哭就哭的時候。

  “原來是這樣。”

  陸慕川又心疼又欣喜地抱住眼前的小哭包，“以後你想哭就哭，我給你一滴一滴地接住。”

  “接住幹嘛？”鍾愛不禁問。

  “裝在小瓶子裏，寫上原因，比如這是被丈夫感動哭的，這是風進沙子才哭的，這樣的話我才能洗清嫌疑，等你老了不記事了，看著鏡子裏的淚溝，可能會埋怨我總讓你哭，我不冤枉？”

  陸慕川開著玩笑，並做起了長遠打算。

  “你老了才不記事，你老了才長淚溝。”

  鍾愛心裏的陰霾，被陸慕川驅散掉了一大半。

  “好，我不記事，隻記得你就行了。”

  陸慕川由她在懷裏使著小性，隻體會著時光纏/綿。

  “陸慕川，真的謝謝你。”

  鍾愛沉寂下來，將眷眷深情埋在陸慕川懷裏，“雖然知道，就算沒有你，我可能也會挺過去，就像一個人走夜路，沒有陪伴其實也沒什麽，但突然多一個可靠的人，感覺真的很好。”

  “我也謝謝你，因為我正愁找不到人一起走夜路。”

  陸慕川輕嗅著鍾愛的體香，心裏隻覺得飽暖，“小愛，你不知道，我也怕黑的。”

  他從來沒有示弱過，這是第一次。

  他害怕一個人，不喜歡空虛感，並渴望愛，渴望陪伴。

  “我會一直陪著你。”

  鍾愛雙臂緊緊環繞著陸慕川，心下動容。

  因為她明白，陸慕川罕見地示弱，是多麽珍貴。

  護士敲門，告知鍾元已經從監護室出來。

  “先去陪你爸爸，我睡會等你。”

  陸慕川放開了鍾愛，輕聲道。

  “那你一定要睡喔。”

  鍾愛捧著他剛毅的俊臉，找不到一點血色，“我待會過來，要檢查的，必須眼睛看不到紅血絲才行。”

  “行，待會隨便你檢查。”

  陸慕川碰了碰鍾愛的額頭，低笑道。

  ——

  鍾元病房。

  鍾愛悄聲走進的時候，正好見父親眼角顫動，過了一會便睜開了眼睛。

  “爸爸，你感覺還好嗎？”

  鍾愛躡手躡腳地走到父親身邊，輕輕出聲。

  生怕父親沒醒徹底，驚動了他的意識。

  鍾元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好——是不是又嚇到你了？”

  他見鍾愛眼睛紅腫，心疼又慚愧。

  “沒有，醫生保證您沒事，所以我一點也不害怕，再說您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

  鍾愛透出輕鬆高興的笑意，坐在父親身邊，“不過，您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又突然病發了？醫生說您是情緒導致，到底怎麽了？難道蔡玉蓉她們又找您了？”

  “不，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

  鍾元對著鍾愛關切的目光，沉默了。

  他望著鍾愛的臉，五官，氣質。

  隻覺得越發陌生，不是他，也不是邵茹。

  眼前這個與他相依為命多年的女孩子，居然與他半點關係也沒有。

  而他的親生女兒，卻被邵茹一番擺布，剝奪了本該屬於她的家庭、人生。

  怎麽會這樣......

  “爸爸，您怎麽了？幹嘛一直看著我？”

  鍾愛眨了眨眼睛，父親給她的感覺，突然有些怪異。

  “沒，沒事，就是感慨一下，原本還在我懷裏的小娃娃，突然就長這麽大了。”

  鍾元收回目光，不自然地解釋道。

  “我不是早就長大了嗎？”鍾愛吐了吐舌頭，說道。

  “什麽長大，我印象裏，你還在門口賴學呢。”

  鍾元笑了笑，想起小時候的鍾愛，目光裏盡是慈愛。

  鍾愛聽父親說起自己的小時候，突然有些傷感，輕輕靠在鍾元懷裏，貪戀她唯一的親情，“爸爸，您知道我以前為什麽賴學嗎？”

  “不是嫌棄學校的東西不好吃？”

  鍾元笑道。

  “不是，這隻是其中之一，主要是我太想家了，太想您了，我坐在幼兒園硬邦邦的小椅子上，就會想爸爸給我做小熊坐墊，老師給我洗臉太用力，我就會想爸爸溫柔的雙手......”

  鍾愛回想起來，也覺得那時的自己早熟可愛，“還有......小朋友們邀請我一起玩，玩到一半我就哭了，因為我在想，家裏隻有你一個人，沒人陪你玩，得多孤單啊。”

  “你這個小機靈，我說你怎麽不愛上學，原來裝著這麽多心事。”

  鍾元笑著笑著，眼底濕潤。

  小愛這麽懂事，絕大部分原因，是沒有得到充分的愛。

  而這些，是誰造成的？

  小愛原本圓滿的身世，是他和邵茹聯合破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