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英雄的催化劑。

  戰黃沙

  國土被占領後，奧爾奎拉殘留的王室成員帶著難民成立流亡政權。和奧爾奎拉相比，亞斯坦特無疑要幸運多了。的確，兩位英雄都已戰死，國家地位也由主權國降級為依附畢格鮑沃的公國，“許願石”也已用掉，但他們沒有亡國滅種，他們還有希望。守護英雄曾在生前培育了一大批年輕的學生，這些學生已全部進入軍隊，並得到前元帥遺留的班底的傾力培養，把亞斯坦特的武力凝聚成鐵板一塊（說來諷刺，守護英雄和前元帥生前勢同水火）。而民眾們則投入生產，寧可自己節衣縮食，也要保證軍人的待遇。

  新元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毫不吝惜地把守護英雄的學生送到最前線，在頻仍戰火中，亞斯坦特的年輕一代迅速成長起來。這個民族曾經在藝術上有過很高的造詣，現在於戰爭中也依然能展現無與倫比的才華。在此時此地，稚嫩的軍官們竟然用兩個大隊便壓製了黃昏帝國一個營，除了“幹得漂亮”之外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此時，乃是對生靈不利的夜晚。白日休息，晚上迎戰，顛倒了生物鍾的人類一個比一個疲憊。

  此地，是一麵易守難攻的山坡，乃是死靈生物的必經之地。拿下此地，前方就是開闊地箭羽平原，可四處進擊、截斷交通要道，亦可紮營接應後續部隊。但若拿不下此地，死靈生物的路便被堵死，往南是河流，往北是難以攀援的絕壁，哪邊都不是好選項。但若非要進攻這個山坡……弓箭手在高處可是占據極大優勢的，得用人命去彌補雙方差距。

  “集火那頂假發！是文森特！”軍官大喊。元帥有命，殺掉死靈的指揮官，軍功翻三倍，所以不等軍官下令，箭矢已紛紛離弦。

  緊接著，一發發骨矛從敵陣擲出，劃出弧線，落到這邊，有兩人躲閃不及，一個被骨矛刺穿天靈蓋，當場暴斃，另一個則是被穿透小腹，抱著骨矛慘嚎不已！該死的文森特，一出手必定造成減員！

  “找掩護！你們都是白癡嗎！！！”軍官氣得跳腳。說實話，掩體作用真的不大，能擋得住正麵來的箭矢，但如果敵人拋射或者投矛那就隻能挨打。

  所謂掩體，是倒下的死靈戰爭巨獸屍骸，它們體型龐大，是上佳的天然掩體。它們源自於前些天一次激烈兌子，以狡猾聞名的狐狸卡卡就是在那次戰鬥中吃癟，折損十數隻戰爭巨獸。至於為什麽不用山坡上原有的樹木當掩體？因為死氣可以讓樹木枯死，批量製造上佳柴火，以供邪焰術士放火。山坡早已被地獄黑炎燒得寸草不生，或許是考慮到戰後回收戰爭巨獸屍骸，黃昏帝國才沒有繼續燒山。

  “長官！骨矛上沾著葬禮黴菌！”有士兵指著骨矛落點彌散的白色煙塵，有一些已經飄到屍骸上。骨矛投手喜歡在矛上捆綁消耗性道具，加大殺傷力，作為指揮官的文森特當然也不例外。

  “白癡，還要我手把手教你們怎麽做嗎？！”

  葬禮黴菌的可怕之處在於對所有屍體一視同仁。死靈戰爭巨獸死去，屍骸猶在，一旦讓孢子侵入，便可化為黴菌巡遊者重歸戰場。這些黴菌也不太怕火，士兵們隻能拿出由畢格鮑沃無償提供的“驅魔消毒水”。消毒水以玻璃瓶密封，澄澈液體中蕩漾著迷離金粉，一支標準裝（250ml）足以淨化十米方圓的空氣和土壤，根絕黴菌這也是黴菌領隊米妮不敢貿然出兵的原因。至於士兵？他們全都備了“特效抗生素”，一旦察覺有感染症狀便立即服用。兩樣道具的通力合作之下，葬禮黴菌已經失去戰略地位，這是人類的勝利。

  “繼續攻擊！文森特短時間內無法再使用連續射擊，他們打不開缺口！”軍官咆哮完畢，感覺喉嚨疼痛無比，嗓子難道又破了？

  軍官名為路易，相貌凶狠，暴躁易怒，沒有哪個兵是沒被他吼過的，誰都怕他。他其實隻有十八歲，比他手下的士兵年紀還要小，可他看起來比士兵們都要成熟，眼神果決，思維敏捷，更有敢以寡敵眾的膽色。是戰火錘煉了他，讓他從男孩變成男人。黃昏帝國上一任射手部隊指揮官就是被他誘殺的，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文森特現在還未必上得了位。

  路易的判斷沒錯，文森特的火力掩護雖然凶猛卻難以持久，但現在人類占據高處，完全有時間重整防線。隻不過，黃昏帝國緊跟著派出了吸魂怪。

  吸魂怪是怨靈的一種，沒有實體，能飛在空中，無視地形，也能無視流矢，防線對它們來說沒有意義。它們會吻上受害者的嘴，將靈魂直接吸出來。幾乎每個士兵都曾夢到過被它們胡拚亂湊的爛臉，可見它們的威懾力有多可怕。

  路易也做過噩夢，他心知吸魂怪能輕易造成軍隊士氣下降，必須馬上做出措施。或許出於連他都不自知的緊張，他喊了句多餘的指令：

  “盲射手準備！”

  前段時間，黑暗教會在亞斯坦特一座邊境城市大開殺戒，為的是製造兵力，方便捕捉白骨暴君；事後統計，該城市警備隊全軍覆沒，各大職業公會的當值職員也是同樣下場。各國當然對此十分忌憚，把黑暗教會定性為恐怖分子，並在各自境內展開搜捕排查，而感覺深受冒犯的各職業公會對此鼎力支持。黑暗教會再強大，也不可能與整個福音大陸作對，正在舉步維艱之時，畢格鮑沃情報部出麵斡旋，允諾給這幫老鼠一丁點自由的空氣，但是黑暗教會必須為各國提供技術和人力。而畢格鮑沃外交部也極力說服各國，信誓旦旦地保證黑暗教會有助於對抗黃昏帝國，如果一味封殺說不定會把黑暗教會推到敵對麵，那就得不償失了。

  合作的第一項內容是論如何克服人類的種族局限、好與死靈生物戰鬥？眾所周知，死靈生物懼怕陽光，它們一般會選擇在晚上進攻，而晚上並非人類的主場。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暗教會懶得創新，他們直接把鬼杖法師的改造方案給照搬過來，那就是將死靈生物殘骸融於己身，換取強大力

  量。

  於是瞑目射手誕生了。

  用死靈生物的眼球替換掉人眼，得到永久的靈魂之眼，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見靈魂之火，敵人無所遁形；代價則是再也看不到靈魂之外的顏色，而且白晝時必須緊閉雙眼，若陽光猛烈，眼球會滋生死氣予以自保，刺激淚腺流出黑色血淚。這個職業從誕生起便是禁忌，軍部不會承認該兵種的編製，縱使立下戰功也不會在軍隊內部宣傳，同儕就算提起也隻會稱呼為“盲射手”。不僅如此，弓箭手最寶貴的器官就是眼睛，視力受損無疑堵死了進階的門徑，據估計，一旦被改造為瞑目射手，此生無望三次轉職，甚至會提早結束職業生涯。即便代價巨大，還是有很多年輕人轉職為瞑目射手，不為什麽，就因為他們是亞斯坦特人。

  亞斯坦特不想再輸了，它已經沒有輸的資本。

  為什麽先前說軍官的指令多餘？因為無需他提醒，此時一位瞑目射手默默地站起，他眼中的世界盡是虛無，灰黑色的背景下藍色火焰相當醒目。他本來很喜歡藍色的，可自從藍色成為死靈生物的代表色後，他最想做的就是親手把所見的藍色全部熄滅。他嫻熟地開弓，射出索命箭瞑目射手能將仇恨化為強烈的精神烙印，附著在箭矢上，一旦擊中靈魂之火，精神烙印就會像微型炸藥一樣炸開，對死靈生物造成即死效果，因此得名“索命”（但對於生靈僅會造成短暫的定身效果）。與靛藍射手有著同樣的射擊精度，但卻多了精湛而纖細的射藝，瞑目射手天然占據上風。

  索命箭帶著深紅色的怨念，一箭一個吸魂怪，孤身一人就成功阻遏了黃昏帝國的攻勢。士兵們不敢出聲，但都在心裏為盲射手歡呼。

  吸魂怪灰溜溜地退回去，就在這時，用作掩體的戰爭巨獸屍骸抖動，仿佛要重新爬起來。不可能，瞑目射手明明已經檢查過所有屍骸，它們體內不要說存在靈魂之火了，就連靈魂寶石也不存在，根本不會發動二重靈魂。為保守起見，路易馬上命令士兵後撤，遠離掩體。隻見一隻披瀝黃綠色黏液的蟲子從殘骸中鑽出，舒展翅膀，它有著碩大紅色複眼，薄得能看見內髒的腹部，胸背部長有稀疏剛毛，竟是一隻足有雙肩背包大小的蒼蠅。

  “什麽玩意兒……”軍官路易怔住了。

  黃昏帝國最新低級兵種，汙穢毒蠅，其幼蟲又名食龍蛆，它的實力當然還不至於能拿龍當食物，而是形容其胃口旺盛，就算給它一條巨龍也能吃個幹淨。它們是如此貪食，除非感受到生命威脅，否則一定要把屍骸上所有營養都搜刮幹淨才肯羽化成蟲。

  而士兵們噴灑的“驅魔消毒水”正是一種威脅。

  通過讓文森特投擲帶有黴菌的骨矛，最終達到讓汙穢毒蠅提前羽化、打人類一個措手不及的結果，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前些天把提前植入蠅卵的戰爭巨獸派去極為不利撤退的山地環境，再佯裝吃癟……狐狸卡卡對戰局的把控越來越得心應手，一切都按照它的預想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