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死局
作者: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5      字數:4455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三人陸續回到了大殿。

  全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們都沒有找到。

  李清看向衛景豪,“你真的沒找到?”

  衛景豪皺起眉頭,“你什麽意思?”

  “我怕有人故意給他弟弟通風報信。”李清懷疑的盯著衛景豪。

  “你這是什麽話?你不信我,我比你們更想找到他,阻止他做傻事。”衛景豪激動道。

  葉風見衛景豪生氣了,連忙上前道:“都什麽時候了,少說兩句吧。”

  “誰想跟他吵,葉風你說說他騙了我們多少次,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好了好了。”葉風拍了拍李清的肩膀,“衛景豪肯將實情告訴我們,還願意不顧生死的跟我們一起找就已經很難得了,現在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就別再提之前的事了。”

  李清冷哼一聲,“看在葉風的麵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衛景豪沒理他,看向葉風:“你們打算怎麽辦?”

  葉風的臉色凝重,“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是絕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你們要走?”衛景豪臉色一變。

  “不走難道還陪著你弟弟一起死啊?”李清沒好氣道。

  衛景豪目光複雜,臉色沉了沉,看向他們兩人,“那好吧,你們走吧。”

  “那你呢?”葉風問。

  衛景豪沒說話,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要留在這裏,如果找不到弟弟,就和他一起死。

  葉風有些動容。

  李清也沒再開口。

  這時,“轟隆!”的一聲,爆炸聲響起,震耳欲聾,好像把地都要掀起來。

  炸藥引動了。

  大殿的神像在搖晃,“砰!”的一聲跌下神台,但這時葉風三個已經顧不得理會神像了。

  耳朵嗡嗡響,四周都在動搖,站都站不穩,頭頂上的大梁都開始鬆動。

  再不走絕對會死在這兒。

  李清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拉著葉風要走。

  葉風去拉衛景豪,他不可能看著衛景豪死而坐視不理。

  “跟我們走!”葉風扯著嗓子大喊,這種震耳欲聾的聲音下,隻有大喊才能聽得清。

  衛景豪怔了一下,似是沒想到葉風在這時候還能顧及到他。

  這時,房梁被轟的搖搖欲墜,眼見著就要打在衛景豪的身上。

  葉風用力一拽,將他拽了過來,拉著他就往外跑。

  衛景豪怔衝之間沒阻止,就被葉風拉了出來。

  到了院子裏,“轟隆隆”的聲音還是響個不停,不遠處的一排佛堂已經燃起了大火。

  南少林也和北少林一樣,遭逢大劫。

  就在他們快要逃到山門口的時候,葉風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李清拽葉風,他也不動。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我知道惠心在哪兒了!”

  李清捂著耳朵,轟隆隆的聽不見,隻能看見葉風的嘴巴一張一合,“你說什麽?”

  “我知道惠心在哪兒了!”葉風又大喊了一句。

  “什麽?”李清還是沒聽清楚。

  葉風顧不得許多,甩開李清,匆匆往回跑去。

  “你去哪兒?”李清見葉風往回跑,以為他瘋了。

  但緊跟著,身邊的衛景豪竟也跟著葉風一起往回跑。

  李清看著近在咫尺的生路,回頭看了一眼兩人跑回去的死路。

  “他爺爺的。”李清難得罵了句粗口,咬了咬牙,調轉回頭,朝著葉風的方向追了過去,“你們等等我!”

  葉風來到了一個僻靜的禪院,外麵震天的爆炸聲離的遠了。

  四周殘垣斷壁,廟宇倒塌,被火焚毀殆盡,都燒的差不多了。

  “葉風,這是什麽地方?”總算不用吼著嗓子說話了,李清揉了揉快要被炸聾的耳朵,環顧四周。

  “玄苦方丈的禪院。”葉風道。

  衛景豪的神色一變,他想到了一些事。

  “你怎麽知道他會在這裏?”李清奇怪的問。

  “猜的。”葉風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的目光沉沉的凝視著眼前的門。

  大門被推開了。

  葉風三人走了進來。

  惠心正盤膝而坐,神色泰然自若,對於葉風三人的突然闖入,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起,冷靜的不像話。

  “惠心!”李清憤怒的剛要上前,葉風攔住了他。

  小心有詐。

  說著,葉風指著地下讓他看。

  地下有一根鐵絲線,順著鐵絲線看過去,頓時心神一顫。

  上麵連著炸藥陣。

  要是李清衝過去,必死無疑。

  桌上擺好了茶具。

  “客人既然來了,就一起來喝杯茶吧。”惠心烹好了茶,又在對麵放好了茶杯。

  但那隻是一個茶杯。

  三人都沒動,眼前擺的是炸藥,他們動也不敢動。

  惠心笑了,“你向前走三步。”

  這話,他是對著葉風說的。

  葉風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猶豫著沒敢走。

  惠心也不急,“我有話想和你說,我知道你也有話想問我。放心,在話沒說完之前,我是不會殺你的。”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李清不信惠心。

  惠心已經不是他從前認識的好朋友了。

  “信不信隨你們。”惠心不急不緩,倒了兩杯茶,然後端起一杯。

  兩人僵持對立著,最終還是葉風沉不住氣,他實在有太多的話想問惠心。

  葉風剛要邁步,李清拉住了他,“你真要去?”

  葉風望著李清,目光堅定,他已經決定了。

  李清沒辦法,隻好鬆開手。

  葉風邁步上前,一共走了三步。

  炸藥沒有響,沒有爆炸。

  也是在瞬間,葉風感覺到身後鏗的一聲,石門機關從上麵落下。

  “葉風!”李清的聲音被隔絕在外。

  現在這裏,隻剩下葉風和惠心兩人。

  葉風心頭一緊,手探上了純陽。

  “我不拉動引線,這些炸藥都不會響。”惠心道,“你現在可以過來了。”

  惠心的這些話並不能讓葉風安心,更沒辦法打消他的防備。

  葉風手攥著劍,躊躇著沒有上前。

  “別緊張。”惠心像是知道葉風在想什麽,“我隻是想跟你單獨談談,不想別人打擾而已。”

  說著,惠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唯一的出路都被石門堵死, 現在退無可退,葉風也沒其他的選擇了,他隻好硬著頭皮上前。

  葉風走到了惠心的對麵桌前,端起了桌上的茶。

  惠心挑眉,“你不怕我下毒?”

  葉風盯著惠心,“你要殺我很容易。”

  惠心笑了,“葉風,我真看不懂你,你一會兒表現的很怕死,一會兒又表現的這麽不怕死。”

  “彼此彼此。”葉風也一樣看不懂眼前的惠心。

  惠心收斂了笑容,“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我有的選擇嗎?”葉風苦笑。

  現在他都已經無路可退,可不是惠心說什麽,他就要聽什麽。

  惠心倒了一杯茶,講起了他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孩子,他剛出生就被親生母親拋棄,扔到了寺廟門前,寺廟的方丈心生憐憫,收留了這個孩子,還收他為徒,親自教他武功,讀書寫字,孩子一直很尊敬也很感激這位方丈。”

  “直到他十歲那年,遇到了一個女人。女人說她是孩子的母親,還說她全家都被方丈所殺。”

  “孩子就是她棄在寺廟門前,因為女人認定了方丈絕不會見死不救,由此以來等到時機成熟,就可以讓孩子複仇。”

  “孩子自幼無父無母,突然出現的母親卻告訴他一直尊敬的師父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且還要他殺了自己的父親,他的心情很矛盾。”

  “在後來的十幾年裏,他過的是一種顛倒的日子。白天他聽經講道,學方丈教的武功,晚上他去後山由母親傳授武功,灌輸複仇的信念。”

  “孩子最終為母親報了仇,殺了害他全家的所有仇人,包括他的父親。”

  葉風的臉色一變,“玄苦大師是你殺的?”

  惠心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葉風不知道他怎麽還能說得出阿彌陀佛這四個字,他殺的可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就算不是父親,玄苦方丈也是養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師父,二十年朝夕相處的師徒之情,還對他一直寄予厚望。

  “那天夜裏很冷,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惠心指著對麵的床榻,“見到自己的徒弟進來,他沒有絲毫防備。”

  “我給他遞上了一杯熱茶,他想都沒想就喝下了。”惠心道,“他絕想不到那杯茶有毒,他絕想不到最信任的徒弟會給他下毒。”

  惠心說著,他突然笑了,“他臨死的時候,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不知道一向寄予厚望的徒弟為什麽要殺他,他還懷疑我是和外人勾結要毀少林寺的奸細。”

  “他大喊著說自己看錯了人。”惠心笑著,眼眶卻溢滿了淚水,“他不知道眼前要殺他的,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哈哈,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葉風的眼神複雜,他不知道惠心當時是一種什麽心境,他是以一種什麽佯的心情,看著自己的生父在自己的手上死去。

  他為母親報了仇,應該感到高興,可他卻殺了對他有養育之恩的師父,他的親生父親。

  而後來,惠心又殺了他的母親柳煙柔。

  “那天在大殿上的事不是你的圈套,而是我們將計就計的布局。”惠心道:“她本來答應過我假裝被我所傷,然後逃走的,但她騙我,她騙我!”

  惠心笑的都流出了眼淚。

  葉風心中五味摻雜,他想說話,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惠心殺了他父親,本來還有母親可以安慰他陪伴他,可他母親也死了,而且還是被他親手所殺,這就讓惠心完全崩潰了。

  他發覺自己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他究竟是為了誰報仇,為了什麽而報仇,他的信念全部都坍塌了。

  “所以你就要毀了少林?把這裏的人全都殺了?”葉風看向惠心,“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隻要你肯悔改,一切都還來得及。”

  “悔改?”惠心伸出食指,拭去眼角的淚水,抬眸看向葉風,“為什麽悔改?我有做錯事嗎?”

  葉風盯著他,“你覺得自己沒有錯?殺了這麽多人你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我殺的人都是該死的人。”惠心平靜的問,“哪裏有錯?”

  “是,你殺的都是當年在故關圍殺的人,那呂興瑞呢?”葉風質問道,“他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沒關係。”惠心搖頭,“他是運氣不好,我本來打算去殺關朗,誰知道被他無意中發現了暗道,沒辦法,我隻好殺了他。”

  “運氣不好?”葉風有些生氣,“你覺得這個理由能說服你自己嗎?”

  “為什麽不能。”惠心道,“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運氣好和運氣差之說,就好像當時母親生下了兩個孩子,她扔了一個,而另一個她送回家族好好照養。你說,為什麽我是被扔掉的那個而不是被帶走的那個?”

  葉風啞然,他確實找不到理由。

  兩個剛出生的孩子能有什麽區別,難道一個討人喜歡一個討人厭麽,他們根本都沒有成形,樣貌更無美醜之分,也不會說話。

  柳煙柔當時應該一心複仇,根本沒有考慮太多,她隨手就挑了一個孩子扔下報複玄苦。

  惠心就是不幸被扔下的那個,如果他和衛景豪一樣在家族裏錦衣玉食的長大,可能他對玄苦就不會有感情,殺人報仇的時候也不會覺得痛苦。

  惠心是在兩種教育下長大的,一種是善,普度世人,珍惜生命,掃地磨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要懂得寬恕,慈悲為懷。

  另一種是惡,要複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用暴力和殺戮去保護自己,不擇手段甚至濫殺無辜。

  “也許你說的對,運氣的確是一部分,但在抉擇的時候,卻是你自己的意誌,誰也無法左右。”葉風道,“如果你真的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那你為什麽要選擇在這裏,為什麽要選擇去死?”

  惠心選擇在玄苦方丈的禪房裏度過他人生最後的時刻,說明他知道自己殺玄苦是錯的。

  惠心歎了一口氣,端起了茶,“可能我真的有錯,不過既然已經錯了,那就隻能一直錯下去。”

  “你這是在自欺欺人,你騙得過自己,卻騙不過我們。”葉風道。

  “騙不過那就殺了吧。”惠心一臉自然,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隻要知道的人全死了,那就沒人知道我錯了。”

  “惠心大師!”葉風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惠心阻止了。

  “噓!”惠心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好了,到此為止吧,我所要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葉風張了張嘴,他發覺自己想問的東西,惠心已經全說了,“沒有了。”

  “那好。”惠心從袖子裏掏出一瓶毒藥,然後倒進了葉風的茶杯裏,“現在有兩種死法讓你選。”

  “第一種,是你喝下這杯毒茶,第二種,是我點燃炸藥。”惠心望向葉風,“你選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