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隱衷
作者: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4      字數:5179
  “這才是你隱士避居,日日青燈古佛,不肯和外界往來的原因?”郭武想到他們初次見麵之時,淩老夫人住的那所荒涼院落,還有樸素的打扮。

  原先他們以為是淩老爺去世,淩老夫人傷心過度所以才會避世獨居,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不錯,眼見著天兒一步步的錯下去,我卻沒能力阻止,心裏愧疚,於是日日吃齋念佛,希望可以為他贖罪。”

  “那這些長明燈?”

  “這些長明燈是為了死在天兒手裏的那些亡魂所設的,希望他們可以早登極樂,也是為了積陰德。”

  淩昊天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發指,極損陰德,淩老夫人所作的這一切,也是出於一個母親的愛和無奈。

  “說到底,你還是袒護你的兒子。”鹿少冷冷道,人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淩母任由淩昊天錯下去而不去管,是對淩昊天的放縱,也是對其他人的殘忍。

  淩老夫人緩緩道,“我知道你們很想為朋友報仇,但你們不是天兒的對手。”

  “我家老爺當年以一套金輪朝陽刀法成名,其首式也叫做金輪朝陽。天兒已盡得他的傳授。”

  “這套金輪朝陽刀法共有七招,每招又有七式,共有七七四十九式。其中最厲害的一招,叫做五雲捧日。連環七式,乃是九天雲落,腳下雲生,雲起怒海,雲出風光,雲開見日,日輪九轉,日照四方。”

  “我不會武功,這些都是從我家老爺的口中聽來的。”淩老夫人道,“他生前時還說過,任何刀法都有弱點,要破這套刀法,需以輕禦重,以柔克剛,要記住,雲無相風無常,日無光月無影。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就留給你們慢慢參透吧。”

  郭武聽了這話,忍不住問:“淩老夫人,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

  她難道不知道他們和她兒子是死敵,居然要幫著他們,對付自己的兒子。

  “因為我不想看著他再繼續錯下去。”淩老夫人的麵色沉重,她來告訴他們這些,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

  臨走時,淩老夫人頓了頓,還是說了一句,“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錯事,可我還是希望將來若是你們破了他的武功,可以饒他一命。就算打斷他的手腳,至少也留他一條性命。”

  郭武三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話,沒有回應。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當真正麵對淩昊天的那日,能否冷靜的下來。畢竟,淩昊天親手殺了他們的兄弟。

  夜裏,三人誰都沒能睡的著。

  “隻知道幾個招式,我們怎麽能對付得了淩昊天。”江生的小臉皺成了包子。

  淩老夫人不會武功,隻告訴了他們招式的名稱,他們並不知道招式的動作。

  “別急,鹿少,你試著回想一下,上次淩昊天對付我們,用的是什麽招式。”郭武說道。

  鹿少回想了一下,說道:“他傷我的那一招,應該是九天雲落。”

  接著,他又思忖了一陣,道:“他殺羅力的那一招,應該是腳下雲生。”

  “隻用了這兩招?”郭武奇怪的問。

  “隻用了這兩招。”鹿少肯定的回答,“其他的招式,都和剛才說的那些名稱對不上。”

  “這就麻煩了,連他的招式都不清楚,我們怎麽去對付他。”郭武愁眉緊鎖,“還有,淩老夫人說的那句,雲無相風無常,日無光月無影又是什麽意思。”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對了。”江生突然想起了什麽,“我們怎麽忘了一個人。”

  “誰?”鹿少問。

  “李牧!”有他的幫忙,一定可以對付淩昊天。

  經江生這麽一提起,兩人也都想了起來。

  鹿少一拍腦門,“我怎麽沒想到呢,我們現在就去。”

  可還沒等他站起來,牽動傷口,“嘶~”的一聲,痛叫出聲。

  “行了。”江生摁住他的肩膀道,“現在城裏不安全,再說鹿少你的傷還沒好,我和郭武兩人去就行了,你安心在這裏休養。”

  鹿少也知道這時候自己去隻會給他們添麻煩,於是點了點頭。

  江生和郭武對視一眼,兩人一起離開了道觀。

  兩人喬裝打扮,混進了城裏。

  到了破廟,沒看見人,倒是見到了李牧留下的記號。

  看來淩家來這裏找過,李牧和齊崢轉移了地方。

  江生兩人又去了朱家,翻過牆,去了柴房,看見了李牧。

  “我們出了事,那天沒去渡頭。”郭武解釋道。

  “我知道。”李牧在碼頭沒等到人,後來去打聽,才知道他們四個在淩家出了事,隻是不知死傷,於是在破廟做下記號,再悄悄回朱家等著,“你們跟我來。”

  說著,便帶著江生兩人一起走,避開耳目,一路走到那日他們去過的朱大少爺的房間裏。

  畢竟死過人,這裏四周都沒人敢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淩昊天料定他們不會回朱家,這裏反倒安全。

  齊崢就在這裏養傷,他背上的傷口已經好多了,隻是身上蝕骨散的毒還未清除,臉色還透著蒼白。

  郭武將他們被淩老夫人救了的事情告訴了李牧,希望李牧可以幫他們一起對付淩昊天。

  不想,李牧卻道:“唐門的人還在找我,我不能輕易露麵。”

  如果李牧出現,到時候他們要對付的可就不止是淩昊天,還有唐門的人。

  “那怎麽辦?”江生急迫的問。

  “齊崢和淩昊天交過手,他知道淩昊天的武功招式,應該可以幫到你們。”李牧道。

  郭武看向齊崢,有些擔心,“可他身上的毒?”

  “你們放心,我已經暫時壓製住了他體內的毒性,隻要他不催動內力,短時間不會有事。”李牧道,“你們先帶他去道觀,我還另有要事,就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了,記住萬事小心。”

  郭武點了點頭,和江生一起,帶著齊崢走了。

  淩府。

  廳中點著燭火,擺在架子上的金刀,閃著森冷的寒光。

  淩昊天站在堂前,望著眼前的金刀,負手而立,漆黑的眸中看不清思緒,瞳中倒影著金刀的縮影,似有燭火跳動,忽明忽暗。

  “找遍了全城都不見那幾個小子,他們一定是被人藏起來了。”唐羽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淩昊天沉聲道。

  “那天追到佛堂人就不見了,我早說過,你娘是在騙你。”唐羽開口道,“根本就是她救了那幾個小子,她這樣的婦人之仁,遲早會害死你。”

  “你想怎麽樣?”淩昊天神色一凜。

  唐羽神色淡然,“你再去問她一次,如果她不告訴你那幾個人的下落,你就——”

  “我就什麽?”淩昊天的臉色驟變,“你連我娘也想殺?”

  “無毒不丈夫。”唐羽斜睨著他,“何況你已經殺了那麽多人,再殺一個又有什麽所謂。”

  “可那是我娘!”

  唐羽嗤笑一聲,“隻要是威脅到我們的,別說親生父母,就算是手足兄弟也不能留情。”

  淩昊天搖了搖頭,神色變得慌亂,“不…不行…我不是你…我不能這麽做…”

  “你別忘了,你以前還害死過你爹,既然你已經錯了一次,又何妨再錯一次。”

  “夠了…別再說了…”

  “你自己做的出,怕什麽別人說呢。這些年來,你做的壞事多了,你不是到現在才來良心發現吧。”唐羽還在繼續說。

  “夠了!”淩昊天的心情突然變得激動,一把抓住唐羽的衣襟,“我叫你別再說了!”

  唐羽不再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他。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動我娘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你!”淩昊天斬釘截鐵的狠狠說道。

  見淩昊天如此認真,唐羽發出一聲輕笑,“我不過是說說,你又何必這樣緊張。”

  說著,他撥開了淩昊天的手。

  淩昊天也鬆開了手,好像用盡了力氣,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他坐到了椅子上。

  “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肯放過我?”

  唐羽微笑著,“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本是好好的一個世家子弟,因為嗜好和人比武,少年時闖下禍端,就因此被你們拿捏住了把柄,威脅我為唐門效命。”淩昊天的神情陰鬱,“這些年來,我為你們做了多少壞事,殺了多少人,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記不清不是很好,你會活的很自在。”

  “不!這都不是我願意的。”淩昊天看向唐羽,“是你們在逼我!”

  唐羽嘴角勾起,目光帶著譏誚,“如果這麽想可以讓你良心上好過一點,那你就這麽想吧。”

  淩昊天自嘲的輕笑一聲,望向掛在架子上的金刀,“我淩家世代仁義,這金刀是我爹傳給我的,他叫我用金刀振興淩家,懲惡揚善,維護公義。可到頭來,我卻用它濫殺無辜,做盡壞事。”

  “我並不是嗜殺的人,可這些年,死在我手裏的冤魂卻是一個接一個。開始我是受了你們的威脅,但後來,我殺的人越來越多,我才明白,其實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沒人逼過我,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我明知自己做錯了,但為了維護淩家的名聲,我不能叫別人知道我錯了,於是,我還得繼續殺人滅口,殺了孟家三兄弟還不夠,再殺齊崢,再殺羅力。這樣一直殺下去,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終止?”

  唐羽看著他,仍舊帶著他那慣有的,好似狐狸般的笑容,“就像你所說的,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就算錯了,也回不了頭。你問我什麽時候終止,我可以告訴你,壞事一開始做就必須做下去,不能終止,永遠也不能終止。”

  玉虛觀中,江生和郭武帶回了齊崢,三人正和鹿少一起,商量著對付淩昊天的對策。

  “我身中劇毒,不能動內力,鹿少也重傷未愈,所以對付淩昊天還要靠你們兩個。”齊崢說道。

  郭武點了點頭,“淩昊天的金刀著實厲害,以我們目前的武功,實在難以招架。”

  “我知道。”齊崢道,“淩昊天有一套家傳刀法,名為金輪朝陽,你們已經見識過了。”

  “聽淩老夫人說,金輪朝陽刀法最厲害的一招叫做五雲捧日,共有連環七式,但我們現在所知的,隻有其中的九天雲落和腳下雲生兩式,其餘招式都不清楚。”鹿少道。

  齊崢點了點頭,對著江生道:“把你的刀給我。”

  江生對齊崢很信任,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刀遞給了他。

  齊崢走到院子裏,“我現在把其餘的五式演出來,你們看著。”說罷,便持刀開始演練。

  “九天雲落!”飛身躍起,橫空劈下。

  “腳下雲生!”步若流雲,踏星直上。

  “雲起怒海!”刀意縱橫,殺機凜然。

  “雲出風光!”刀背一揮,冷光閃現。

  “雲開見日!”揚刀轉身,俯衝直刺。

  “日輪九轉!”刀過頭頂,如日輪轉。

  “日照四方!”刀光處處,無可退避。

  齊崢雖然不能用內力,但他見過淩昊天使出招式的模樣,便將其一一給他們演練了出來。

  齊崢收了刀,走了過來,將刀還給了江生。

  郭武在旁看完了招式,“瞧剛才的七招,淩昊天的刀法是走剛猛一路,刀式淩厲,大開大合,我們跟他對戰,怕是不能硬碰硬。”

  “不錯。”齊崢也讚同,“淩昊天的武功在你們之上,你們兩個單獨跟他打,都不是他的對手,隻有兩人聯手配合,才有戰勝他的可能。”

  接著,他又道:“還有,他的金刀也是件不可小覷的神兵利器,刀身厚重,可斷石分金,非尋常兵刃能擋。”

  “齊大哥說的對,我的月牙刺就是被他的金刀給砍斷了。”鹿少說道。

  “所以你們更得小心。”齊崢對著兩人道,“現在我根據你們的兵器和武功,來教給你們怎麽破他的招式。”

  郭武和江生點頭,聽著齊崢的話。

  “郭武的棍法是出自南少林,六陽合手棍同樣走的是剛猛一路,但你的內力不如淩昊天深厚,而且魚尾棍碰上淩昊天的金刀,肯定會被其所斷,所以若是和淩昊天硬碰硬的話,必落於下風。要勝他,得從步法來,北少林有一套穿花蝴蝶棍法,配合燕子飛,不知你會不會?”

  穿花蝴蝶棍?那不是關朗的棍法?

  “我見一個朋友使過。”郭武道,“他用的是哨子棍。”

  齊崢笑道:“這就對了,這種棍法以哨子棍做兵器,最為合適不過。”

  郭武的神色有些失落,“可惜我的兵器是魚尾棍。”

  齊崢擺了擺手,“雖然哨子棍更能發揮這棍法的長處,但你慣了用魚尾棍,雖然稍欠輕靈,但此棍法更注重的是輕功和腳下步法,我看你的腿功不錯,應該可以彌補。”

  郭武聽了這話,放下了心。

  江生連忙問齊崢,“那我呢?”

  齊崢看著他手中雙刀,“江湖中會使雙刀的人不多,你能將雙刀刀法練得如此純熟,說明你的手腳協調性比一般人要好,我教你一套花合劍法,這劍法本是雙劍合璧時所用,不過你可以雙手持刀,相信應該難不倒你。”

  “那是。”江生揚了揚下巴,他對自己的雙刀很有自信。

  “齊大哥,小江用的是刀,你讓他學劍招,是不是…”鹿少卻不像江生那麽樂觀。

  “淩昊天的刀身厚重,江生的鴛鴦刀不能與之抗衡,隻得另辟蹊徑。花合劍法其實是女子劍,劍走輕靈,瀟灑飄逸,江生的武功機敏迅捷,又頭腦靈活,若他能將此劍招融入刀法,那我們贏的機會就大的多了。”齊崢道。

  郭武聽了齊崢說的話,也了然點頭,“這就是淩老夫人說的,以輕禦重,以柔克剛。”

  “不錯,但光是如此還不足夠。”齊崢又道:“金輪朝陽刀法最險的兩式,日輪九轉和日照四方,這兩式我還沒有想到破解的辦法。”

  江生突然想到了什麽,“雲無相風無常,日無光月無影,這日指的是不是就是這兩式?”

  郭武經他提醒,也開了竅,“按照招式上來說,前幾式,九天雲落,腳下雲生,雲起怒海,雲出風光,對應的是雲,而後麵的三式,雲開見日,日輪九轉,和日照四方,對應的就是日。”

  齊崢聽了這話,靈機一動,眼前豁然開朗,“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麽破了。”

  郭武和江生齊齊的看向他。

  “雲變化無常,風無形無相,就如同招式非定限,時時都在變化,要破雲的變化,隻有用風的速度,料敵於先,製敵在後。”

  “淩昊天的金刀在陽光的照射下會發出金光,尤其是在他使日輪九轉和日照四方的時候,在那一刹那,我們的眼睛會被金光所攝,根本看不清他出刀的方向。要破這一招,就得遮住日的光芒,閉上雙眼,想象月光沒有影子卻仍然存在,隻憑著聽覺來判斷方向。”

  江生和郭武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當然,這都需要你們有極快的反應力和敏銳的洞察力,以及天衣無縫的默契。”齊崢對著兩人說,“就從現在開始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