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計劃和意外
作者:
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4 字數:3516
煙霧籠罩著這個客棧,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層層疊疊,看不真切。
夜色漸退,天色將明。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出現在大地上,林子裏,姬舞正在獨行,背著包袱。
林中彌漫著草木的氣味,幹淨又清新。清晨的露珠從葉尖滴落,碧綠的葉子上爬著三兩隻紅褐色的草履蚧。
穿過草叢,踏過鬆軟的泥土,姬舞盤算著,穿過這個竹林,前麵就是鎮子,那時他們就算追也追不上了。
姬舞想的很好,計劃也很完美。
但再完美的計劃,也難免有意外。
比如說,鬆軟的泥土下,有一根用草結成的繩子,連接著機關。
姬舞踩到了泥土,碰到了繩子,引動了機關。霎那間,飛沙走石,亂箭齊飛。
一支箭射中了姬舞的肩膀,包袱脫手,一張大網從腳下倏的升起,姬舞被卷進了網中,吊上了樹。
這時,躲在暗處的人才從樹上跳下來。
一個好的殺手,最先要學的一點就是忍耐。
他已忍耐了許久,等待了許久,直到這個最好的時機,才恰到好處的出現,走到人前。
姬舞看見了來人,瞪大眼睛,“是你!”
眼前出現的,是個她絕想不到的人,誰也想不到,一個摳門市儈的客棧掌櫃,居然也是個殺手。
胖掌櫃那張圓乎乎的臉不再是諂媚和討好,取而代之的是極其平淡的冷靜和漠然。
他抬手,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摘下,身上裝的沙袋也都卸了下來,露出另一張臉。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不胖也不瘦,不美也不醜,絲毫沒有特點,放在人堆裏絕對找不出。
但這張臉卻不一定是他的真麵目。
因為姬舞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八大殺手已經出現了六個,剩下的就是老五幻魔傅元白和老八騰蛇丁棄。
丁棄不會易容,那麽眼前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幻魔傅元白,唐門殺手排行第五,擅長易容、暗器、和機關之術。
“看來你已經認出我了。”傅元白撿起了地上的包袱,“其實我不像他們,我不喜歡出風頭。”
低調,是一個殺手要學的第二點。
太出風頭就容易引人注意,最後活下的,往往是那個被忽略的,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這才是一個聰明、稱職的殺手。
傅元白拿著包袱,揚長而去。
唐門的勢力遍布天下,在許多地方都有他們的分舵。
傅元白提著包袱進了城,走進了一間紅瓦的高門大宅,這裏就是唐門其中一個分舵。
“傅爺。”走進院子裏,守門的兩個唐門小弟兄見了他,連忙躬身行禮。
“四少爺到了嗎?”傅元白問。
“已經到了,在裏邊兒。”小弟兄回話道,“我去給您通報。”
傅元白點了點頭。
小弟兄進去通稟,不一會兒,走了出來,“四少爺請您進去。”
傅元白是一個人進去的,小弟兄關上了門,便退了出來。
這是一間雅致的廂房,有屏風,玉扇,貴妃榻,太師椅,牆上掛著仕女圖。
兩個小童正在一旁打扇,竟是客棧裏跟隨著書生的兩個書童。
銅鏡前,一人正在對鏡梳妝,鏡子裏倒映著書生那蒼白病弱的麵孔。
書生抬手撫麵,將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摘下,露出一張驚豔絕倫的麵容。
那是一張比女子還要漂亮,雌雄莫辨的臉。
青絲如墨,堆雲砌黑,明眸秀目,膚若白雪,唇如朱櫻,好似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子,瓊姿花貌,出塵脫俗。
“東西拿到了?”雖然容貌生的陰柔,但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還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拿到了。”傅元白將包袱遞給了童子,由童子呈上。
唐羽命童子打開包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終於,這東西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裏。
包袱裏有一個木盒。
然而,當童子取出裏麵的木盒打開後,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木盒裏空空如也,隻有一張紙條。
唐羽拿起紙條一看,頓時氣的臉都青了。
紙條上寫著:“傻瓜,你被騙了。”
唐羽氣的捏碎了紙團,“該死的李牧!”
居然敢如此戲弄他。
誰也沒有想到,在客棧的時候,李牧一早就已經把包袱給換了。
他們爭來搶去,到頭來得到的隻是個空盒子。
“四少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傅元白顯然也沒有料到這點,有些慌了神。
唐羽畢竟是唐羽,稍稍一想,就知道這字條是李牧故意留的,為的是激怒他,惹他生氣,方寸大亂。
所以,他很快就從被人欺騙的憤怒中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這種形勢,李牧肯定不會再留在關內。”唐羽的麵容沉靜,“往關外跑有兩條路,一條是陸路,但現在四處都在打仗,怕是不容易走得掉,他多半會走水路。”
“水路?”傅元白連忙道:“那要不要讓我們的人去碼頭準備?”
不想,唐羽卻抬手阻止了他,“先不必了,這裏人多眼雜,動手會惹來官府注意,上回錦州郡守劉常的事,就是個教訓。”
“那我們就放他走嗎?”傅元白有些著急。
唐羽神色淡定,眼珠一轉,已有了主意,“從這裏到關外,定然會路經合陽永昌鎮,我先趕過去,守株待兔。”
“四少爺,我跟你一起去。”傅元白道。
“不用了,你回家一趟,告訴我大哥,叫他不用擔心,事情辦成了我就回去。”
“但四少爺您一個人恐怕——”傅元白擔心他的安危。
“怎麽?你怕我對付不了李牧?”唐羽蹙起眉頭,眼眸微眯。
“屬下不敢。”傅元白道。
“區區一個李牧,我還不放在眼裏。再說,永昌鎮那裏,還有一個老朋友,想想也許久未見了。”唐羽眸色玩味。
“四少爺是說——”傅元白也想了起來。
“李牧,這回你是插翅難逃。”唐羽勾起唇角,露出像狐狸般狡猾而自信的笑容。
李牧此刻的心情糟到了極點。
因為他發現,有件事也超出了他的估算。
他看著包袱裏的木頭,臉色黑如鍋底。
正如唐羽所料,李牧的確一早在客棧換了包袱,他早已經將玉簡取出,那些人爭搶的不過是個假包袱,裏麵隻有一個空盒子。
真正放玉簡的包袱,李牧一直都藏在樓上,他的房間裏,根本沒有拿出來過。
事後,他一個人回房間拿回了真正的包袱。
這本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可是哪裏出了錯,包袱裏的玉簡不見了,變成了一塊木頭。
是誰又掉了包?
城裏有一家德源當鋪,掌櫃叫錢忠,這名字雖然不錯,但人卻一點兒也不老實。他有個外號,叫錢眼子,就是說他鑽到錢眼兒裏去了,總喜歡占人便宜,在客人身上撈油水,在當鋪這行也幹了許多年,是個老油條。
這天,一個年輕人來當東西。
錢眼子手裏拿著玉簡,仔細的瞧了瞧,又掂量了兩下,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年輕人。
“喂,看夠了沒有,開個價吧。”年輕人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抬起頭,露出一張清俊秀氣的臉。
若是唐羽等人在,一定會很吃驚,這是一個他們都見過的人。
竟是客棧裏的夥計小江。
小江的大名叫江生,此刻,他壓著心裏的雀躍,等著掌櫃估算價錢。
這東西這麽多人要搶,估計很值錢,賣個千兒八百兩,他可就發財了。
“嗯。”錢眼子點了點頭,張開五根手指,“小兄弟,你看這個價錢怎麽樣?”
“啊?五千兩這麽多!”江生差點沒激動的暈過去。
不想,錢眼子衝著他搖了搖頭。
江生看了看他的手指頭,心情稍微落了些,“其實五百兩也不錯了。”
也夠他花好一陣子了。
“那就五百兩吧。”正當江生想答應時,不想,錢眼子又再搖頭。
江生大驚,“你不會是說五十兩吧。”
錢眼子笑著,還張著他那五根手指頭,“是五文錢。”
“什麽?”江生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皺起眉頭,“怎麽可能隻值五文錢?掌櫃你看看清楚,這是玉做的。”
錢眼子笑道:“它確實是玉做的,不過是老玉,幾十年前的東西,現在早就不時興了,跟破銅爛鐵沒什麽區別,市麵上三文錢能買一堆。小夥子,你八成是給人騙了。”
“怎麽可能?”江生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相信。
“年輕人,我在這兒開當鋪二十幾年了,從來沒有打過眼兒。不信你出去問問,這塊玉簡確實不值錢。”
江生鼻子裏冷哼一聲,“我不當了。”說著拿起玉簡就要走。
可沒走兩步,肚子突然“咕咕”的叫起來了。這時,外麵傳來了燒餅的香氣,對麵的小販剛燙好了一鍋燒餅,正在吆喝。
“燒餅燒餅,又香又脆的燒餅,兩文錢一個的燒餅!”
江生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嘴唇,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餓著肚子,什麽都沒吃,再加上一直趕路,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沒辦法,江生拍了拍肚皮,終究還是敗在了你的手裏。
最後,江生又轉頭回過身來,朝著掌櫃說:“十文錢,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好吧,看你可憐,十文就十文吧。”最後,錢眼子叫人給江生拿了十文錢,還有一張當票。
江生拿著錢走了,錢眼子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拿起玉簡,喜上眉梢,別提有多高興了。
“掌櫃的,這玉簡明明是古玉,起碼值幾千兩,還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小夥計在旁疑惑道,“那小子怎麽肯當?”
錢眼子的臉上露出輕蔑的嘲笑,“他連古玉和新玉哪個值錢都不知道,這種送上門來的冤大頭,不賺白不賺。”
“不過…”小夥計有些遲疑,“萬一他發現了找上門來怎麽辦?”
錢眼子一點兒也不慌,老神在在,“你沒見他身上穿的衣裳,破破爛爛的,連飯也吃不起,怎麽會有這麽好的玉簡,肯定不知道是從哪兒偷來的。他敢找上門來,難道不怕我們去報官麽?”
小夥計想也是這麽回事兒,“掌櫃的,還是你厲害。”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