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螳螂、蟬、黃雀
作者: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4      字數:3465
  葉風講述了他來到冀州以後的事,和他們之前所聽到的差不多。

  葉風多日無法攻上瑤台山,心情躁鬱,這時魏達獻計,由狼嗷穀偷襲。心急如焚的葉風聽從了魏達的建議,星夜奔赴狼嗷穀,誰知卻中了張勝早已布下的陷阱。

  這時,郡守徐重年也來了。

  “怎麽樣?抓到張勝了沒有?”葉風問。

  “我軍大獲全勝,攻占了瑤台山,可惜西邊的防線破了,張勝率軍從狼嗷穀突圍而出,沿著葫蘆口一路向北,葫蘆口易設伏軍,何況再往前就是張勝腹地,我軍不敢貿然追擊,目前張勝已退守至襄陵城。”

  這仗是打勝了,葉風先前多日不曾攻下瑤台山,想不到如今張勝落荒而逃,退守襄陵,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此次全仗欽差大人之功啊。”徐重年也跟高興,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已經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了,畢竟以往和張勝交戰時,官府幾乎是屢戰屢敗,在張勝手裏吃過不少的虧。

  紀晴也想起了在山寨時,突然攻上山的官兵,“玉玦,你是什麽時候和山下的人裏應外合的,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在我們還未上山之時。”白玉玦道。

  紀晴怔住了,疑惑道:“我們上山之前?一切都是你一早安排好的?你早知道魏達和張勝勾結?”

  “我本來也隻是懷疑。”白玉玦淡淡道,“那日我們見過魏達之後,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麽嗎?”

  “你說,魏達那麽有信心讓我們去狼嗷穀找,說明他知道葉風不在狼嗷穀。”

  “不錯。”白玉玦道,“魏達一早就知道葉風不在狼嗷穀,他早知道葉風已有不測,所以我們找不到他。所有人都說葉風是失蹤,而他話裏話外卻有意引導我們,告訴我們葉風已死。”

  “他想讓我們死心?”紀晴臉色一變。

  “還有,他來見我們時所備地圖,對答如流,好似一切都早有準備。這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麽?”

  紀晴看向白玉玦,“你在那時候,就得知他是奸細,可你為什麽不把他抓住呢?”

  白玉玦道:“一來我們沒有證據,二來他是蕭候爺的人,手上還握有兵馬,若是擅動,激怒了蕭候爺,就會引起兵戈之亂,因此我不得不小心。”

  “可為什麽他們說那些攻山的是雍涼官兵呢?”紀晴不解道。

  徐重年笑道:“這是欽差大人之前定下的計策,其實那些並不是雍涼官兵,而是並州的官兵。大人深謀遠慮,一早就洞悉魏達的陰謀,因此將計就計,讓我們的人假裝是雍涼官兵,令張勝以為是魏達出賣他,憤而殺魏達。”

  “怪不得攻山的官兵有過萬之多。”紀晴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不止有冀州的官兵,還調了並州的官兵。

  白玉玦臨走時,趙淩賜給他尚方寶劍,天子印信,可以令九州十三郡所有郡守聽命,就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葉風聽了這些話,對白玉玦也有些敬佩。不得不說,白玉玦縝密的心思,看人的眼光,算無遺策的本事,是他所遠遠不及的。

  “白兄,這次,謝謝你。”葉風朝著白玉玦道,“我確實不如你。”

  若不是他衝動,聽信魏達的話,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還要白玉玦帶著紀晴來救他。

  白玉玦會來救他,這是葉風所沒想到的。

  “葉大哥,你別這麽說。”紀晴不希望見他失落的樣子,想起魏達幹的事來,不由得道:“你也想不到魏達用心這麽險惡,我們全都被他給騙了。”

  葉風自然聽出了紀晴話中的開解之意,其實有這些就夠了。他知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所以其實他並不太過在意這些。

  “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白兄的救命之恩。”葉風拱手抱拳道。

  葉風的舉止極為坦蕩,若是旁人,遇見自己的愛人和舊情人一起救自己,可能會心生猜疑,甚至會鑽牛角尖,產生嫉妒和怨懟。

  但葉風沒有,他是真心的向白玉玦道謝,也是真心佩服他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紀晴,所以他才坦坦蕩蕩,心無芥蒂。

  白玉玦望向葉風,神色平和,但目光卻是幽暗下來。

  顯然,葉風如此寬廣的胸襟,也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他想,葉風也許會因此覺得難堪,覺得憤怒,可他沒想到,葉風竟是如此落落大方的承認了他不如自己。

  葉風,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他了。

  廣平府,客棧裏來了一個人。

  白玉玦走進房間,裏麵的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你來了。”男子微笑。

  白玉玦走到桌前,坐下,桌上烹好了茶。

  難以想象一雙殺人的手,倒起茶來,竟也半點不見生疏。

  “滿城都是你的通緝令,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裏?”白玉玦看向他,挑眉道。

  張勝神色自若,麵帶笑意,“有何不敢,若沒有幾分本事,我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白玉玦端起茶杯,淡淡道:“我聽到了消息,你得了汲裏。”

  “你的消息來的可真快。”張勝一笑,“還是全靠白少莊主的計謀,假借魏達之令引開那些守兵,我才能成功偷襲汲裏。”

  “但你因此得罪了蕭候爺,你不怕?”白玉玦盯著他。

  “哈哈,有了糧草,我便再無後顧之憂,可一舉奪取青幽兩州。至於蕭候爺的雍涼大軍,我看,比起對付我來,王城裏還有個小皇帝呢,那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張勝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一點也不怕。

  “官府以為我丟了瑤台山大敗,殊不知瑤台山是我故意送給他們的。用區區的一個瑤台山,換來富庶的汲裏,這筆買賣,我可是賺大了。”張勝看向白玉玦道,“白少莊主,還得多虧你的指點。”

  “互惠互利,雙贏而已。”白玉玦淡淡道,“以後我們合作的機會還多的是。”

  “這倒是,和白少莊主合作可比和蕭候爺合作爽快多了。他連區區三千石糧食都不給我,如今我取了汲裏,糧草取之不盡,這回他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白少莊主,不,白兄弟。”張勝笑著端起茶杯,“合作愉快。”

  白玉玦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冀州兵荒馬亂,王城也不平靜。

  王宮內的戮皇劍失竊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明柏執筆的手一顫,‘之’字的最後一劃偏移了出來。

  明柏的臉色凝重,這一定是蕭候爺幹的。

  蕭候爺怎麽知道有兩柄戮皇劍,他怎麽知道另一柄戮皇劍在王宮內,這些問題,明柏已經顧不上多想,他的滿心擔憂,如今成了現實。

  兩柄戮皇劍已在蕭候爺之手,離預言成真之日不遠矣。

  隻要兩柄戮皇劍合二為一,蕭候爺再無顧及,怕是不日就起兵造反,到時候整個王朝都傾覆。

  如今之天下,已是危如累卵。

  明柏心事重重,走出了湖心小築。

  他必須要盡快取得戮皇劍,但有什麽法子呢。

  自從上次之後,他不敢再輕易盜劍,因為若是一不小心,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院中有榆,其上有蟬,蟬方奮翼悲鳴,欲飲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後,曲其頸。”

  明柏抬眸看去,隻見一男子倚坐在亭中,錦衣紅袍,腰間掛著玉璜,還有一柄折扇,手執一卷書,朗朗而讀。

  明柏認出了男子,他邁步上前,走進亭中。

  “陸大人。”

  陸雨抬眸,勾唇一笑,起身拱手行禮,“拜見姑爺。”

  “陸兄何必多禮。”明柏微笑,“大家都是同坐一條船的人。”

  “這怎麽同,姑爺和蕭候爺可是一家人,我怎能和您相比。”

  “陸兄是在取笑我?”

  “在下不敢。”陸雨笑道,“隻是佩服姑爺的本事,做蕭候爺的乘龍快婿,這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

  “是麽?”明柏挑眉,“我倒是更佩服陸兄舍生取義的膽量。”

  陸雨盯著他,“姑爺此言何解?”

  “上回闖侯府救人的是舍弟,我還沒有多謝陸兄的救命之恩。”明柏微笑著說道。

  陸雨的笑容僵了一瞬,不過,很快,他便緩了過來。

  “姑爺要是真想謝我,不如也和我賭兩手,就像對楊禾那樣,也送我幾千兩銀子花花如何?”

  兩人言語兩三句交鋒,互相揶揄,話裏話外暗含深意,卻是隻有彼此能聽得懂。

  兩人的目光交鋒,在空氣中碰撞,空氣好似在這一刻凝結成冰。

  半晌之後,陸雨笑了,明柏也笑了。

  兩人相視而笑。

  “可有興趣小酌一杯?”陸雨舉起手中酒壺,倒入酒杯。

  “卻之不恭。”明柏接過酒杯。

  兩人在亭中飲酒,看塘中魚兒遊來遊去。

  “陸兄方才所言,螳螂捕蟬,怕也有深意吧。”明柏看向陸雨。

  “你聽出來了?”陸雨似笑非笑。

  “我是蟬,宇文皓是螳螂。”明柏看向他,“如何能在不驚動螳螂的前提下,飲到清露呢?”

  陸雨輕笑一聲,“螳螂與蟬,本為宿敵,蟬若想得飲露,必先除去螳螂。”

  “依陸兄看,如何才能除掉螳螂呢?”

  “螳螂方欲食蟬,而不知黃雀在後,舉其頸。”

  “天地萬物本就互相製衡,螳螂亦有其天敵,那便是黃雀。”

  明柏挑眉,“陸兄似乎已有了除去螳螂的法子。”

  “我們最終的目標不是飲露,也不是螳螂,而是黃雀。”陸雨玩味道,“無論付出多少代價,甚至我們的性命,都要鏟除的黃雀。”

  兩人的目光交接,都看出了對方心中凝重。

  這時聽見了一陣笑鬧聲,從遠處傳來。

  望向遠處和女子嬉戲的少年,明柏神色微變,他見過這少年,在那日宋府刺殺蔣正時,是少年發出的飛刀。

  少年也是為蕭候爺做事的,這一點,明柏並不覺得奇怪。

  當初他就猜到蕭候爺會派人監視他,少年用飛刀令他暴露身份,應該也是奉了蕭候爺的命令。

  但陸雨的目光望向少年的時候,幽深而玩味,意味不明道:“那邊還有一隻大禍臨頭的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