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牡丹和竹公子
作者:
無冽 更新:2022-06-01 11:23 字數:3617
洛陽城裏除了賭之外,折子戲也是一絕,令許多達官貴人流連忘返。眾多的戲園,如群芳爭豔,而這萬花之首,便是牡丹。
牡丹園並非是個賞花之地,而是城中最大的梨園。
鏘鏘鏘…兵戈四起,卻是戲裏乾坤,唱的是霸王別姬。
“漢軍已掠地,四麵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說罷,玉手纖纖,執劍引頸自盡,美人垂淚,倒地。
“好!”赫連楓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鼓起了掌,這位大少爺除了賭之外,就好聽戲。
牡丹園的頭牌牡丹娘子,也就是剛才在台上唱虞姬的花旦,更是引得赫連少爺魂牽夢繞,自從一個月前出現在洛陽之後,赫連少爺就日日來聽戲,捧場。人人都看得出赫連少爺的意思,偏偏牡丹娘子沒什麽表示。每回唱完,來敬個茶,就又走了。
按理說這赫連少爺要的,怎麽著也要得到,況且不過是個區區的戲子,還如此的不識抬舉。但赫連少爺不但不生氣,也沒打算用強。見慣了主動貼上來的,對這種清高自傲的反倒生出了幾分興趣。
今日卻是有些不同,牡丹娘子唱完之後,赫連楓派人去請,得到的卻是戲院班主過來,戰戰兢兢的回道:“赫連少爺,實在對不住,有客人先點了牡丹姑娘。”
赫連楓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臉色沉了下來。
“什麽客人這麽了不起?”來福氣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少爺是什麽人?”
班主誠惶誠恐的連忙道歉,“我知道,我知道,不如這樣,我現在去找牡丹姑娘,讓她過來給少爺陪個罪?”
“不必了。”不想,赫連楓折扇一合,起了身,“帶路。”
他倒想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連他赫連楓看上的人也敢搶。
廂房裏麵傳來一陣的歡聲笑語,還沒進去,班主已經是冷汗直流。惹惱了這位赫連少爺,生氣起來,非得砸了他們的戲園子不可。
“久聞秦公子名列江湖六公子,才華橫溢,文武雙全。想不到今日一見,竟也如此的風趣幽默。”說話間伴隨著一陣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牡丹姑娘見笑了。”
“我倒是誰呢?”就在這時,人未到,聲先至,一聲涼薄的輕笑聲響起,打斷了二人的談笑。
錦簾掀起,兩人抬眼看去,赫連楓已經走了進來,如若主人一般的坐下,打開折扇,似笑非笑,“怎麽?秦公子不忙著回家籌錢,倒有閑情逸致來這裏消遣。”
聽赫連楓這麽說,秦藝嘴角的笑容微僵,忍住沒有發怒,冷冷道:“也比不得赫連少爺,平白闖進別人的地方大放厥詞。不過我也理解,你爹早逝,你娘也不管你,如此家教,難怪沒人教你什麽是禮貌。”
赫連楓執扇的手頓住了,隻是一瞬,他的眼眸閃過一抹冰寒銳利的冷色,那雙狹長的鳳眸微眯,修長的手指狀似無常繼續把玩著折扇,姿態慵懶散漫,“大老遠的追到北羽去還被人拒婚,還能灰溜溜的跑回來耀武揚威,這麽厚臉皮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見。”
“你!”秦藝被刺到痛處,又羞又惱,氣的臉都白了,“你說什麽?”
赫連楓嘴角勾起,直盯著他,“原來所謂的江湖六公子,連人話聽不懂,實在蠢鈍如豬。”
“赫連楓你!”秦藝氣得臉色青白,拍桌而起,自在江湖成名以來,他還沒受過這樣的辱罵。
秦藝拔劍而出,正要向赫連楓動手,赫連楓身後的護衛連忙上前,擋在赫連楓的前麵,麵色嚴峻,手覆上了劍柄。
“別…別…二位爺,有話好說呀…”班主又驚又怕,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開玩笑,這二位爺要是打起來,還不得把他這地方給掀了。
“牡丹,你說句話呀!”班主向牡丹投向求救的目光,可不能讓這二位爺打起來呀。
也許是牡丹感受到了班主的急切心情,終於開了金口,柔聲道,“秦公子,赫連少爺,有話好說,不要為一點誤會傷了和氣。”
秦藝看了牡丹一眼,也許是不想在美人麵前失了氣度,收起了劍,“今天給牡丹姑娘麵子,我就放過你一回。”
赫連楓嗤笑一聲,抬了抬手,令護衛退下。
班主鬆了一口氣,連忙對著牡丹說,“那牡丹你就好好招呼兩位少爺吧。”心想著牡丹在這裏,這兩位大少爺應該不會再鬧什麽事,然後帶著人退了出去。
三人站在閣樓上,秦藝和牡丹談論詩詞,赫連楓在一旁偶爾插一兩句話,全都是夾槍帶棍的嘲諷和譏誚,氣得秦藝臉色難看,但在牡丹麵前,卻又不好發作。
察覺到牡丹對秦藝比對自己更有好感,要是一般人現在說不定就走了。但赫連楓卻不,他偏偏要留在這兒,隔應秦藝。
待了一會兒,秦藝對他的冷嘲熱諷已經習慣,不再理會。赫連楓心覺無趣,倚著欄杆,敲著折扇。
“少爺喝茶。”來福送上茶來。
赫連楓接過茶,嚐了一口,目光不經意的瞥見樓下走過的人,眼前一亮,手停了下來。
來福順著少爺的目光看了過去,也驚訝道,“是他?”
竟是那天他們在街上遇見的書生!
看那樣子,他正同班主說些什麽。
牡丹和秦藝見此,目光也順著看了過去。牡丹輕笑一聲,“原來赫連少爺也認得他。”
赫連楓聽了這話,倒是起了好奇,“他是什麽人?”
牡丹笑著道,“他叫溫裕,字子書,號竹公子,據說因不事權貴,在王城得罪了人,來到洛陽,以在街頭擺賣字畫為生,偶爾也撰寫幾篇戲文,勉強也算維持得了生計。”
“我倒是什麽大人物,原來不過是個落魄窮儒。”赫連楓不屑的發出一聲嗤笑,輕蔑道。
旁邊秦藝聽了這話,挑了挑眉,“看赫連兄這語氣,莫非這人得罪過你?”
“得罪?”赫連楓冷笑一聲,“他也配!”
“既然沒有,不如這樣,我們就拿他來打個賭如何?”秦藝提議道。
“打賭?”赫連楓挑了挑眉,等著秦藝接下來的話。
“若我輸了,以後再也不來找牡丹姑娘,隻要赫連兄踏足的地方,我都退避三舍,反之亦然。怎樣?”秦藝微笑著說道。
“這倒有意思。”赫連楓看向他,玩味道,“你想怎麽賭?”
“就比誰先得到竹公子的一副人像畫。”
“這有何難?”赫連楓不屑道,他用銀子買不就行了。
“赫連少爺大概不知。”牡丹笑道,“這竹公子有一怪癖,就是絕不畫人像。他所畫之物,有山有水有花草有鳥獸,卻至今未畫過人。”
“不錯。”秦藝也笑著道,“赫連兄還是不要言之過早吧。”
赫連楓卻沒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冷笑一聲道,“那就試試。”
望著樓下離開的溫裕,赫連楓的嘴角勾起一抹誌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這天,溫裕照常在外擺攤,卻遇到了幾個上門來找麻煩的人。
“你走運了,我們少爺買你一幅人像畫。”來福趾高氣揚的走過來,扔下一錠金子,“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重重有賞。”
溫裕一眼便認出了來福是那日的惡仆,沒有搭理他。
“喂,你這人耳背是怎的?”來福還沒被人這樣無視過,拍了一下桌子。
溫裕惱怒的抬眸,冷冷道:“我不賣!”抬手將那錠金子像扔垃圾一樣,厭惡的扔了回去。
“嘿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來福氣得一腳就把他的畫攤給掀了,“你信不信我讓你在這裏混不下去?”
溫裕冷冷一笑,“我的畫隻賣給人,不賣給畜生。”
“你說誰是畜生?”來福氣的臉都綠了,“給我把他的攤子砸了!”言罷,帶來的仆人衝上去就動手。
溫裕一介文弱書生,自然不是幾個人的對手,幾下子功夫,畫攤就被弄的七零八亂,桌子被砸了,書畫也全都被撕的撕,扯的扯,丟到地上沾上了汙泥。溫裕想攔也攔不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砸了自己的心血,氣得滿目通紅,怒罵道,“你們還講不講理?”
旁邊擺攤的人們和溫裕平日裏關係還算不錯,但此時也不敢上去,隻能在心頭暗自同情。
砸完了攤子,溫裕氣得就要衝上來和來福拚命,卻被幾個人攔下了,推到在地,打了一頓。
臨走時,來福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我告訴你,在洛陽城,我家少爺的話就是道理。不過是個窮酸書生,我家少爺看得起你才買你的話。你最好給我想清楚,跟我家少爺作對,會有什麽好下場。我們走!”
赫連楓聽見來福的回話,也沒說什麽,隻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不識抬舉!
得罪赫連楓的後果,就是溫裕沒法子再在街上擺攤賣字畫,戲院的班主也不敢再要他寫的戲文,溫裕一下子沒法子維持生計。旁人勸他向赫連楓服了軟,不就是賣一幅畫嘛,沒必要把自己逼到這種境地。
但溫裕偏生的一副傲骨,不管赫連楓如何的為難他,也絕沒有示弱的意思。還說就算是餓死,也絕不會向赫連楓低頭。
赫連楓沒想到溫裕居然是這樣一塊硬骨頭,臉色陰沉,捏碎了茶碗。
“少爺,我們什麽法子都使遍了,但那小子連死都不怕,脖子比柴刀還硬,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來福也憤懣不已,他本以為兩三天那小子就該服軟了,誰知道過了這麽久,那小子還不肯低頭。
這時,旁邊的張少爺出聲了,“赫連兄可是為那溫裕所煩擾?”
張少爺是綢緞莊的少東家,和其他人一樣,常常到赫連楓跟前討好,不過他一肚子的壞主意,倒也合赫連楓的胃口。
赫連楓斜睨著他,“你有法子?”
張少爺輕輕一笑,“赫連兄可想過懷柔之法?”
赫連楓皺起眉頭,來福在旁道,“我們少爺試過用錢收買他,誰知那小子他不識好歹,軟硬不吃啊。”
張少爺微笑道,“讀書人嘛,總有幾分傲氣,視金錢如糞土。而且我也聽說這個溫裕是個認死理的,你越是逼他,他越不屈從,絕對會和你死磕到底。”
“那怎麽辦?”赫連楓沒好氣道,他可不想因此輸給秦藝那小子。
張少爺狡黠一笑,“隻要赫連兄願意做一場戲,我保證那小子會乖乖聽話。”
赫連楓的眼眸閃過一絲狐疑,張少爺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赫連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