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衍直到回到瓚王府，這一路的笑聲都未停下來過。

  回府到書房後，還時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二殿下這是怎麽了？”

  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外傳來，打頭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他頭發全白，看上去有幾分娘氣。

  那嗓子更像是被人掐著一般，聽上去極為怪異，倒是與那皇宮裏的公公頗為相似。

  “青叔。”看到來人後，雲雀趕緊一頷首。

  李青從外進來，聽到屋子的笑聲，好不詫異。他讓身後妙門的大夫先進去，將雲雀拉到一邊詢問。

  雲雀神色古怪，小聲道：“從鎮國公府回來已笑了一路了。”

  “這是……有什麽好事兒？”

  “哪門子好事兒啊，那鎮國公府一門上下都神神道道的。”雲雀嘀咕道，都不知從何說起了。

  簡直難以啟齒。

  他撇了撇嘴，附在李青耳畔小聲說起了今日之事。

  李青聽完，表情也有幾分哭笑不得，眼中帶有幾分古怪的疑惑，若有所思的進了書房。

  書房內，大夫正在給姬玉衍處理手上的燙傷。

  李青有些疑惑：“二殿下這傷是從何而來？”

  “早間貪嘴做了點山楂糕，不小心燙著了，急著入宮早朝，便沒來得及處理。”

  姬玉衍輕笑道。

  李青目光微閃爍，等那大夫處理完傷勢退下後，他才開口道：

  “二殿下好久沒親自下廚過了，送給旁人的，何必如此親力親為，還讓自己受傷。”

  “若不親力親為，怎能算得上誠意。”

  姬玉衍看著包紮好的手背，聲音略微低了幾分：“再說，本王也就這手廚藝還能讓人過過眼。”

  李青聽到這話，心裏不由一澀。

  目光落到姬玉衍的手上。

  單看手背的話，他這雙手生的極為修長好看的，但若看掌心，便能瞧出不對。

  從掌心到指腹，姬玉衍的手上沒有一點掌紋。

  那些掌紋像是被人用烙鐵活生生給烙沒了一般。

  他是皇子，何須自己下廚。

  那一手廚藝是怎麽煉出來的，那掌紋又是為何消失的，這其中的緣由沒人比李青更清楚。

  也沒人比他更清楚，姬玉衍對後廚那地方，有多麽厭惡！

  “殿下今日去鎮國公府回來後，心情似不錯？”

  李青將話題繞開，他已許多年沒聽到姬玉衍這般笑過了。

  姬玉衍嗯了一聲，沉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麽，但笑容卻沒有半點褪色的意思。

  李青試探道：“可是與遲家那位姑娘有關？”

  “嗯，她拒絕了本王。”

  姬玉衍點了點頭。

  李青有些詫異，不懂為何被拒，姬玉衍還能笑得出來。

  “遲重樓此番回來後，陛下一定會想辦法奪走他手裏的兵權。”

  “之前太皇太後有意為禦院主和遲家那位姑娘賜婚，但這想法已被陛下給否決了。”

  “二殿下與她走的太近，對咱們目前來說，弊大過利。”

  李青搖了搖頭。

  姬玉衍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淡了幾分：“本王倒是有些明白，今日為何被拒。”

  “嗯？”李青詫異的看著他。

  “結交朋友也要分析利弊，這樣的朋友，的確不要也罷。”

  姬玉衍笑容中帶著幾分自嘲：

  “滿朝文武都知鎮國公府現在就是個落塵豆腐，打不得拍不得，也接近不得。”

  “唯獨禦淵不為所動，我行我素，愛憎隨心。”

  姬玉衍說著笑了起來。

  “世間難求是真心，青叔，我都快忘了真心是什麽了……”

  李青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

  “二殿下這些年臥薪嚐膽，步步為營，如何能輕易對人交付真心。”

  那真心一旦錯付，沒了的便是自己的命。

  姬玉衍垂下眸：“與旁人無尤，皆是我自己的選擇。”

  那禦淵的境況又未必比他好的了多少。

  但那真心給了，便是給了。

  隻是瞬息的恍惚，他神色便恢複了正常。

  “姬承嗣同那宇文卓走的挺近，之前的計劃倒是可以提前一些。”姬玉衍輕聲道：

  “距離今年秋闈已不遠了。”

  “若無意外，陛下還是會選那一位當主考官。”

  李青點了點頭，“殿下放心，這事絕不會出紕漏。倒是老奴有些不放心那禦家世子……”

  “能不與他為敵，盡力避免交鋒。”

  姬玉衍開口道：“李澤玄的事，讓人處理下，還他一個情麵。”

  “喏。”

  李青應下，就要出去，隻是走時，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姬玉衍一眼。

  “殿下，雀門那邊傳來的消息，提起了天佛寺之事並不簡單，恐與那些東西有關。”

  姬玉衍目光微微一動，“退下吧。”

  李青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麽。

  姬玉衍起身走到桌案前，研墨提筆，白宣上赫然出現兩字，筆走龍蛇，字體蒼勁有力，暗透崢嶸。

  姬玉衍看著白宣上的兩字，褐瞳中光芒幽沉，晦暗不明。

  然而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淡了下去，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沉寂了十幾年，終於再度出現了嗎……”

  那白宣上寫著的，赫然是‘僵屍’二字！

  ……

  禦二爺今兒的心情嘛，真是痛並快樂著。

  痛是他這老腚上的傷勢好了，還不得不趴著裝殘廢，整個人就困在那榻上。

  快樂嘛，自然是因為收到消息。

  姬承嗣在自己王府裏沐浴泡澡，差點把自個兒給溺死。

  那李澤玄走夜路走著走著被人下黑手打的是老腚淌血，不能下榻。

  這手筆，一聽就曉得是他家小肉肉幹的呀！

  二爺這心裏暖呀。

  甜的像吃了蜜似的。

  整整一天那唇角都翹著沒耷拉下來過。

  心裏就像貓爪再鬧似的，整個人是又興奮又焦躁。

  恨不能夜幕趕緊降臨，那小肉肉快些送上門來。

  阿柒都有點看不過眼了。

  這少男懷春般芳心懵懂的酸臭氣真是要把人熏死了！

  二爺你可別再笑了！

  你爹今兒都問過幾次你那腦子是不是也被板子給抽了，怎麽瞧著有點問題的樣子！

  禦二爺等啊等，終於太陽落山。

  時辰是一點點過去，他就眼巴巴盯著那窗戶。

  從滿臉期待到磨皮擦癢……一直等到了子時。

  狗都睡覺了……

  他還死瞪著一雙眼，臉上的笑意卻是蕩然無存。

  昨兒那小肉肉說好今夜要來看他，都這時候了還沒出現？！

  有這麽放鴿子的？！

  禦淵沉著臉把阿柒叫進門。

  一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躺上來！”

  阿柒腳一軟，差點跪下去。

  “二爺……你不是吧，你你你……你這才剛好，使不得啊，萬一繃著傷口。”

  禦淵想著讓這小子躺上來蒙頭裝睡給自己頂包。

  他好翻牆去找那小肉肉。

  聽到這話，他即刻瞪向阿柒。

  “你這腦子……被吃肉肉給啃了不成？！”

  裝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