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君早料到她不會輕易答應，麵色倒是不慌，望著楚曦玉道：

  “玉丫頭，你年紀輕，很多事還不明白。雖然一家人總是吵吵鬧鬧，難免有矛盾。但到底是一家人。你爹走的早，你三叔四叔又是不成器的，楚家唯有東林能挑大梁。他是二品大官，那楚家就是實打實的官宦人家。”

  “他若沒了，楚家連一個官身都沒有，空有一個侯府的宅子，其實和普通的百姓沒什麽區別。楚家一定要有官！”

  “你將來嫁給攝政王，總也要有娘家撐腰吧？娘家不顯赫，你又如何立得起來？東林和你，其實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幫他，就是在幫你自己。”

  陳氏連連點頭，道：

  “玉兒，以前二娘對你，有些不周到的地方，都是二娘的錯，二娘將來一定會待你如同親生女兒。你若是對我們有什麽怨氣，你盡管說，盡管罵，我們也會盡力補償你，但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楚曦玉嘖了一聲，“人死不能複生，人命，你們拿什麽補？”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卻冷冽的仿若寒風。

  大哥的命，小奕的命，希之的命，還有自己的命。

  前世的四條人命，他們拿什麽來補？

  “玉兒，你在說什麽啊……”陳氏連忙解釋。

  楚曦玉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祠堂的火，秋蘭的死，還有造成小奕口吃的罪魁禍首，你們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對了，還有我自己……”

  “風月坊這個局真的很好，沒能把我趕出侯府，是你們最大的失誤。”

  陳氏徹底慌了。

  有些事，她猜到楚曦玉知道，但有些事，比如小奕口吃……

  她又怎麽查到的？

  楚曦玉仿佛什麽都明白，但裝作一無所知。

  “玉丫頭，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如今衍兒從軍，小奕也很好，你更是成了攝政王未婚妃，那過去的事，我們就別提了。”楚老太君心底一沉，道：

  “人總是要向前看。等將來你兄長襲爵，還有你二叔在朝中，和他互相幫襯，我們楚家才能更加興盛。”

  “否則，就你哥一個人，能挑起楚家的擔子？隻怕他獨木難支。搭救東林一把，對你來說，隻有好處！”

  楚曦玉似笑非笑，“搭救他？那我幹嘛還要費力把他送進去？”

  “什麽？是你幹的！是你陷害夫君！”陳氏悚然一驚，暴怒。

  楚曦玉鳳眼微眯，“證據確鑿的事兒，不叫陷害。二娘讀書也不少，用詞嚴謹一點。”

  “玉丫頭，你是不是瘋了！等東林再過幾年，入主六部也是有機會的！到時候你有一個官居一品的二叔，誰都要高看你幾眼！將來能幫你，幫你哥，有什麽不好，你何必非要魚死網破！”楚老太君也沉不住氣了。

  竟然真的是楚曦玉做局……

  “官居一品？我自己會錚，用不著他來替我拿。”楚曦玉淺斟了一口熱茶，望著楚老太君，笑容冰冷又狠戾：

  “你說的沒錯，兄長將來襲爵，一個人獨木難支。但還有我，有三姐姐，有四叔，還有我家王爺，忠勇候府必定會重振盛威，但跟你們，沒關係。你憑什麽覺得我一定要你們幫？你真看得起自己？”

  “魚已經是氈板上的肉，但網，好著呢，祖母不必替我擔心。”

  楚老太君慌了，“玉丫頭，咱們萬事好商量。你可以提條件，真的，什麽都可以商量！”

  在她眼中，世人一切爭鬥，最終都為了利益。

  隻要為了利益，什麽都能商量。

  所以她以為，隻要自己能做出讓步，楚曦玉就可以答應條件……

  她從來都沒有懂楚曦玉。

  輸的一塌糊塗。

  楚曦玉沒理她，擱下茶盞，站起身，道，“送客！”

  陳氏激動的就要拉住她，被幾個侍衛攔住，隻能瘋狂道，“楚曦玉你別走，你救救東林，你救救他……”

  眼看著楚曦玉不為所動，腳已經跨出門檻，陳氏徹底絕望了，哀求變成了怒罵：

  “楚曦玉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六親不認，你不得好死！你自己親二叔都不幫，你不是人！”

  楚曦玉腳步一頓，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偏頭看向她，眉眼嘲弄：

  “才死一個男人而已？何必這麽激動。二娘留著點力氣，等三個女兒都沒了的時候，再好好罵罵我。”

  陳氏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頸一樣，死死瞪著楚曦玉，心底一片驚慌，半個字也不敢說了。

  恐懼。

  猶如潮水一般湧來，讓她頭皮發麻，第一次覺得楚曦玉，猶如惡鬼一般可怕。

  “母親，你聽到了嗎？她還要對我三個女兒下手，她是惡鬼，她蛇蠍心腸，她……”陳氏顫抖著控訴。

  回頭一看，楚老太君已經癱在了椅子上。

  中風了。

  “完了……東林完了……一切都完了……”楚老太君眼歪口斜，嘴角留著涎水，雙眼渾濁無神，隻有嘴裏嗬嗬念叨著一些別人聽不清的句子。

  楚家的頂梁柱，塌了。

  楚家，完了啊！

  ……

  楚曦玉回到落玉宮。

  小奕剛把被圈的字寫完，楚曦玉低頭檢查了一番，笑著誇獎他：

  “很有長進！”

  “都是姐姐和夫子教的好。”小奕謙虛一笑，有些擔心道，“她們沒有為難你吧？”

  小孩子的眼中，姐姐永遠是最溫柔最善良的，壞人們都是最可怕的！

  壞人還找上門了！姐姐有危險。

  楚曦玉失笑，拉著他在茶幾坐下，遞給他暖爐捂手。

  “當然不會。”

  小奕揣著暖爐，認認真真看著她道，“等我長大，就去考科舉，就能做官，保護姐姐！”

  楚曦玉一怔，眉眼裏都是溫柔的寵溺，“好。”

  采茶急匆匆進來，道，“小姐，楚老太太中風了，剛被抬了出去。”

  中風？

  “咦？她不是身體很硬朗嗎？怎麽中風了？”小奕一臉困惑。

  眾婢女忍笑。

  當然是被咱們小姐氣的。

  楚曦玉抿唇，“可能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收了她吧。”

  “那肯定是！誰讓他們欺負姐姐！”小奕點點頭，便又專心看書去了。

  要快快長大，好好讀書，才能保護姐姐呢。

  楚曦玉低眸看著身旁乖乖的小人兒，薄唇微微抿起。

  為了現在擁有的溫情。

  惡名昭彰，亦值得。

  好好保護他們，我最珍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