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堡，修建在這個世界北麵（當然其實是極點南麵）的大山之中，傳說深入到了連岩漿都有的地底。居住在這裏的人以鐵匠石匠為主，少數蒸汽工程師擅長的也是把蒸汽用在冶煉、製造和驅動巨大的鋼鐵機械這些事情上。

  “你們的蒸汽之神是邪神！”

  瓊恩在鋼鐵堡遇到了熟人，正是之前開著蒸汽雪橇去過河岸城的斯內普。這個滿臉絡腮胡的大個頭帶著他去見了鋼鐵堡的市長，還在緊急召開的鋼鐵議會上做了解說。

  鋼鐵堡對瓊恩帶來的消息異常重視，畢竟他們已經見過掠食者甚至雪人。掠食者和雪人沒辦法翻越崇山峻嶺，沒有對鋼鐵堡造成直接威脅。但這僅僅是山那邊的情況，如果掠食者和雪人從山這邊過來，鋼鐵堡也危險了。

  體型壯碩，個個都是絡腮胡子的鋼鐵堡首領們也很感謝瓊恩，斯內普從河岸城帶回來的技術他們已經風風火火的用上了。當然提到這事的時候，用的還是“不過是雕蟲小技“這種輕蔑語氣。

  至於瓊恩說到的世界終末警告，這些大胡子肌肉疙瘩就更不在意了。

  當時一個議員嚷嚷：“隻要神聖的岩漿還在流動，鋼鐵堡就永遠不會滅亡！”

  然後他被旁邊幾個議員捂嘴壓胳膊拖走了……

  對方既然是這樣的反應，有了太陽高地的經驗，瓊恩也就沒再說下去，更不會向他們展示蒸汽之神的力量，告訴他們這是蒸汽之神的啟示。

  鋼鐵堡人也信仰蒸汽之神，然而信的是蒸汽本身，而不是創造出蒸汽的火焰，以及運用蒸汽造福和拯救世界的光明。

  隻是瓊恩有些不明白，那會蒸汽之神在他耳邊嘀咕什麽“跟矮人一樣又臭又硬”是什麽意思。

  鋼鐵堡對瓊恩還是抱持著極大善意，不僅給他們補給了煤水，還趁開會的時候，幫他們整修了一下蒸汽飛機。初火號雖然一直由蒸汽之神，以及初火守護者庇護，但在天空中顛簸這麽久，很多地方都出了問題，接近於骨架全散的狀態。

  鋼鐵堡的蒸汽工程師們借著維修的機會，對初火號從內到外做了一番查探，這種事瓊恩也就順水推舟了。反正對方的探查結果是個個搖頭，暗地裏把這東西能在天上飛歸結為“太陽高地的巫術”，而沒有蒸汽之神的力量，這架倉促趕工出來的蒸汽飛機，根本沒辦法平穩飛翔。

  等斯內普找到瓊恩的時候，溝通就變得直率而富有建設性了。

  “我們鋼鐵堡人絕不承認你的蒸汽之神……”

  斯內普很嚴肅的說：“哪怕你們展示什麽神跡，也要牢記這一點。”

  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就算是邪神，隻要不是真神那種動不動就叫嚷審判世界的玩意，如果世界真的要完蛋的話，祂發出的警告還是可信的。”

  他摩挲著腦門歎氣：“市長和一部分長老也覺得世界出了大問題，但如果是由你的那個蒸汽之神做出的警示，他們很難說服其他人相信這一點，你們就沒有更……直接一些的證據嗎？”

  瓊恩沒有馬上回答，他轉頭打量四周。

  這是鋼鐵堡的外城之一，鋼鐵堡有三個外城，其實就是三個最外側的巨大山洞。

  這個被稱為“軌道廣場”的外層最高最大，長長鐵軌自山洞外延伸而入，盤旋而下，一輛輛車廂由蒸汽機車拖曳著上上下下，跟太陽高地有些像。

  不過跟太陽高地不同的是，這裏沒有蒸汽核心爐，股股暖風從洞穴避免的粗大管道裏吹出，讓整座廣場保持著新鮮空氣和零度以上的溫度。

  鋼鐵堡的蒸汽核心爐是最高機密，從沒有外人看到過，據說建造在城市最底層，尺寸非常大，以至於鋼鐵堡所在的整座山體都被烘烤得沒有一點積雪。

  耳邊響起一陣低語，是蒸汽之神在說話，瓊恩有些遺憾。之前那位美麗而神秘的女神，也就是“火焰守護者”，似乎已經離開了，現在換成了蒸汽之神。

  他向斯內普重複了蒸汽之神的問題，說完的時候自己吃了一驚：“你們並沒有蒸汽核心爐，對吧？”

  “你們把蒸汽核心都用在蒸汽雪橇上了，因為你們有另外的方法獲得熱量，不需要燒煤。”

  斯內普的瞳孔縮了縮，再釋然的笑道：“這也不是多大的秘密，鋼鐵堡裏的確沒有蒸汽核心爐，我們隻需要蒸汽鍋爐就行了，因為我們有無盡的熱量。”

  “就在腳下，上百米深的地方，滾滾的岩漿正在翻騰，我們隻需要製造出足夠耐熱的鍋爐放下去燒水，就能獲得無窮無盡的蒸汽。”

  “這就是我們信奉蒸汽之神的原因，不過……”

  斯內普歎道：“我和市長，還有一些人，可不覺得這種免費的蒸汽會一直都有啊。”

  不愧是專門在外麵跑的鋼鐵堡人，有這麽強的危機感。

  這次瓊恩又搶在蒸汽之神提示之前做了決定，他掏出一把黑石，遞給斯內普。

  “說不定你們信仰的蒸汽之神，跟我們信仰的蒸汽之神，其實真的是一回事呢？”

  瓊恩說：“我還沒見到過你們的蒸汽之神顯現神跡，但你確定看到了我們的蒸汽之神擁有什麽力量，初火號降落的時候，你就在下麵的哦。”

  斯內普一臉接大便的表情接過石頭，又小心翼翼的審視著，確認這就是煤塊裏隨處可見的黑石，不解的問：“這有什麽用？”

  這時候蒸汽之神的提示也趕上了，瓊恩解釋道：“注意保護蒸汽雪橇，留人在那裏盯著蒸汽核心的動靜。讓他們拿上這些石頭，如果蒸汽雪橇出了問題，說不定會起點作用。”

  他換上凝重的語氣：“當然，隻有最勇敢，也最願意犧牲自己的人拿著，才會起作用。”

  斯內普本想把黑石塞回來，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了，深深長歎：“就當是小孩子玩的那種護符吧。”

  他看了看初火號，凱文等人正把補給搬上飛機，問道：“你們是要回去了嗎？”

  換到瓊恩深深長歎，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再花點時間，至少讓鋼鐵堡的人點亮一顆黑石。

  不過敵人的力量已經尾隨而來，而他還剩一個地方沒去，那裏至少還有好幾千人。

  “葬樹山？”

  斯內普攤手說：“找他們幹什麽？他們那裏的山雖然沒我們這高，地形卻複雜得多。而且就算掠食者和雪人跑過去了，他們挖出來的礦洞就像迷宮一樣，很容易就能躲起來，不必為他們擔心。”

  瓊恩再度歎氣：“就是怕他們躲起來，才得趕緊過去。”

  葬樹山都是老實巴交的礦工和伐木工，因為地勢險要，也沒多少武備，就算沒有雪人，隻是降下一些掠食者，他們都要倒大黴。

  如果真的因為抵擋不住逃進坑洞裏，那就完蛋了。蒸汽之神說，敵人的目標貌似是蒸汽核心爐……不，是蒸汽核心，一旦蒸汽核心被奪取，不僅會失去熱量屏障，還會反過來成為恐怖的滅世武器。

  這時候瓊恩並沒看到太陽高地的情況，“蒸汽之神”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整個世界正在蠢蠢欲動的可怕力量，在高照的感應裏倒是很清晰。

  那是“冰雪與風暴之神”的意誌，已經擺脫了混沌狀態，正將力量向整個世界延伸。不過這個意誌依舊是頭懵懵懂懂的巨獸，前麵還有根胡蘿卜在引著它。

  胡蘿卜就是……高照，的確是他沒錯。

  他雖然還沒在艾斯伯恩世界點燃營火，但已經通過黑石，將瓊恩、瑪莉安以及無數凡人的靈魂，將初火的力量滲入世界，這自然刺激到了原本的世界之主。

  不過能這麽快的延伸力量，並且同樣依托著黑石，還有經過神力改造的掠食者乃至機器人，目標還是蒸汽核心，這就不是冰雪與風暴之神的事先鋪墊了，必然還有另一股勢力在經營，而且一直在經營。

  那該就是大河對麵，瑪莉安她們那些蛇民提到的可怕存在。

  總之，不管是瓊恩決心救下所有值得救的人，還是高照心中愧疚，希望救下盡可能多的人，此刻“神祇”與凡人心靈相通。

  蒸汽機嘭嘭響動，螺旋槳嗡嗡轉動，牽引飛機順著軌道一側的道路滑出廣場。

  暗金光芒點點亮起，噴吐出更為稠密的金光，將飛機整個包裹。

  飛機騰空而起，朝著西南方向飛去，那是葬樹山所在的位置。

  目送這團金光遠去，斯內普和眾多鋼鐵堡人瞠目結舌，之前初火號降落的時候，他們看得不真切，還以為是眼花了，現在……

  “斯內普，那個小家夥還說了什麽？”

  有把花白大胡子的老者忽然出現，嚇得斯內普差點跳起來。

  “市長啊……”

  他拍著胸脯喘氣，攤開手掌：“就是這些石頭，說……蒸汽核心可能會出問題，讓我們派人拿著這個守著。”

  他還是說了出來：“那小家夥還說，蒸汽之神……”

  市長從斯內普手上取過一塊黑石，一邊打量一邊笑道：“你以為自己不說，我就不會知道嗎？蒸汽之神，他獲得了蒸汽之神的啟示，當然不是我們的蒸汽之神。”

  市長的笑容散去，歎道：“可我們都知道，我們的蒸汽之神，從沒有回應我們的祈禱。”

  “除了地下深處的熔岩，整座鋼鐵堡，都是我們用自己的雙手建起的。”

  “我們鍛造的鋼鐵，製造的機械，都是我們操縱著蒸汽完成的。”

  “真的有蒸汽之神的話，也是我們在駕馭蒸汽之神，而不是蒸汽之神賜予了我們力量。”

  “所以……”

  市長握著那塊煤塊裏隨處可見的石頭，想要丟出去：“我們不靠神祇，隻靠自己！”

  斯內普攔住：“如果真的有那麽可怕的敵人，那存在著真正的蒸汽之神，也是說得通的啊。”

  市長楞了楞，收回手說：“有點道理，既然是確實的存在，即便我們沒接觸過，也得保持敬畏。”

  拋了拋手心裏的黑石，市長笑道：“就當是小孩子的幸運符吧。”

  正說著，地底微微震顫，兩人頓時色變。

  過了好一會，幾個人從角落裏的升降機上衝出來，大聲喊著：“熔岩！熔岩開始冷卻了！”

  震顫再度傳來，不是來自地底，而是上麵乃至外麵。

  自廣場洞口看出去，能看到幾道白光劃破夜空，轟然落地，濺起老高的雪柱。

  “來了……”

  市長挺直了胸膛：“斯內普，你去守衛蒸汽雪橇，千萬不要讓蒸汽核心出問題！”

  斯內普點頭，正要走，又被市長拉住。

  市長從他手上又拿走了一些黑石，笑道：“希望這些幸運符能起作用。”

  淒厲的汽笛聲響徹大山內部，鋼鐵堡人全體動員，為保護家園而戰。

  “放心，他們不會遇到太強大的敵人。”

  初火號上，瓊恩等人正擔心的轉頭回望，透過金光屏障，他們看到了道道白光在天際遠處落下，正是離開不久的地方。

  蒸汽之神的話讓瓊恩略略安心：“那裏還沒點亮黑石，敵人不會太過重視，我們仍然吸引著敵人的大部分注意力。”

  天頂還在連綿爆裂，探下無數旋風，像之前一樣卷向初火號。

  “不過我們得更改下計劃，不能在葬樹山降落了。”

  蒸汽之神說：“我感應到了……”

  正說到這，東麵方向，天際極處，雷鳴電閃，一道粗壯的白光貫通天地，漸漸的在天幕上形成漏鬥般的颶風，似乎正急速的將什麽吸入天空。

  凱文叫道：“那是太陽高地！”

  塔姆歎氣：“那裏的人應該都完了吧，真是可怕。”

  露露則打著哆嗦說：“這就是傳說裏的雪人啊，真正的雪人。吸氣就能抽空整個世界的空氣和熱量，呼氣又將世界凍成冰原，上個世界就是被祂毀滅的。”

  瓊恩咬牙問：“我們該怎麽辦？要怎麽做才能救到大家呢？”

  蒸汽之神的存在感消散，換上更溫和但又更灼熱的存在，看著飛機外麵，金光凝結成的美麗身影，瓊恩等人驚呼：“守護者！”

  是那位火焰守護者，她的話語傳入機艙，每個人都聽到了。

  “等飛到葬樹山，除開瓊恩，剩下的人帶著黑石跳下去。”

  “不要擔心，我會保護你們的。”

  “至於瓊恩，你會由晨星……蒸汽之神陪同，繼續飛向大河對麵。”

  “操縱這股滅世之力的凶手就躲在大河對麵，隻有消滅他們，才能拯救大家。”

  守護者隻是模糊的說拯救大家，而不是拯救世界，這個細微差別，瓊恩等人並沒注意到。

  他們還在為如此大膽的計劃而震驚，即便決心十足，也有些發愣。

  不過隨著心靈深處漸漸發熱，他們都堅定了下來。

  凱文抱著蒸汽機槍說：“女神陛下啊，能讓我帶著這個嗎？”

  大家都笑了，塔姆說：“是啊，沒有這個你就沒什麽用處了。”

  “坐穩了……”

  守護者提醒之後，初火號驟然加速，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金芒，朝著西麵的群山急速射去。

  此時在曙光城、河岸城和大深穀三個地方，白光金光交織，點燃了靈魂的凡人們，正運用著蒸汽之神的力量，與發射著白光的掠食者戰鬥。

  而在太陽高地，一座座蒸汽核心爐噴吐出紛紛白光，在天空匯聚成凜冽渦流，將整座城市化作碎片，向天空噴送。

  隨著建築、積雪和泥土碎石層層剝落，一座彌散著光澤的巨大圓台自地下緩緩升起，宛如一個巨大機器人的腦袋。

  這才是太陽高地的本貌……

  “看啊，這才是真神的力量！這才是真神毀滅世界的秘密！”

  跟這顆直徑至少有五六百米的巨大鐵腦袋相比，蒸汽核心爐就像是腦袋上立著的一根小辮，而小辮末梢上閃爍的那點白光，正是莎爾佳，此時整座太陽高地，似乎就剩她一個活人。

  不過看她兩眼噴吐著白光，身上也籠罩著冷白光膜的景象，她其實也不算是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