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無盡的火……

  霧，無盡的霧……

  火在霧中燃燒，霧因火而攪動。

  奇異空間裏，高照感覺自己像是這無盡之火的一部分，在霧氣匯聚成的海洋中載沉載浮。

  霧氣不僅遮蔽了感知，還抑製著思維，讓高照的意識異常模糊。

  就在他化身的火被霧氣之海拉伸到極限，即將融入霧海時，劇烈的灼痛將意識凝聚起來。

  迷離之火在霧中匯聚為金焰，漸漸凝結成人形，隻餘下一朵小火苗，就在左手掌心裏飄搖。

  火苗裏居然有張人臉，五官扭曲嘴巴大張，似乎在憤怒的咆哮。

  看在高照眼裏，卻是絕望的掙紮。

  埃爾斯特-洛寧，九十六環祖血學院的院長，殘存在精神力外殼裏，隱藏在最深處的意識，因為高照來到了這個奇異空間而暴露出來。

  “區區假魂，還敢作祟。”

  高照催動精神力，金焰冉冉，人臉消散。

  火苗擴散，變成一圈光環懸在掌心上。暗光微微閃動，讓這圈光環以極緩的節奏明滅著，能夠感應到光環蘊含著的力量並沒有完全穩定下來。

  這就對了……

  高照的手上現在有學院、初火和深潛集會所三個印記，這圈光環是一個新的印記，恐怕就是現在置身之處的鑰匙。這樣的印記並沒有駐留在埃爾斯特的靈魂之中，隻是隱藏在精神力外殼裏。

  那麽這個充斥著火光與霧氣的怪異空間，就是血巫師秘密組織集會的隱秘之地了？

  可這算什麽地方呢，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意念剛起，高照就覺得意識變重，原本隻是投影的精神體急速下沉。

  凝結起來的人形散開，變作火光與霧氣混雜的奇特存在，很快衝破雲霧，墜入一個並不廣闊的地方。

  火光遊走的雲霧罩住一處山巔，巔峰立了座殘缺的石塔，看構造赫然是座石砌的烽火台，樣式是最古樸的那種，分辨不出來曆。

  烽火台頂端覆蓋著黑灰，高照化作的火霧落在黑灰上，頓時有了清晰的感應。

  灰燼沒有冷卻，深處還存著星星點點的熱度，這座烽火台以前應該一直處於點燃狀態，現在不知道為什麽熄滅了，也不知道熄滅了多久。

  沒等高照想清楚，意識忽然像水流，或者就是火焰一般滲入灰燼中，碰觸到那些潛藏著的火星。與此同時，克林弗恩初火也猛烈燃燒起來，想將那些火星融為一體，最終將灰燼點燃。

  這可不好！

  高照嚇了一大跳，他還沒搞清楚情況呢。

  還好，那些火星蘊含的火並不為他的初火所動，灰燼也並沒有什麽變化。烽火台仍然孤寂的立在山巔上，被火霧彌散的混沌光影映照著，依舊是孤寂的背景。

  不過高照的感知卻因此伸展開，覆蓋了以山巔破塔為中心的整個空間。

  若幹道意念正在空間裏回蕩，所含的信息盡數傳入高照意識中。

  “祖血的洛寧失敗了，他變成了瘋子，力量也跌落了。”

  “這裏不再安全了，我們必須放棄這個地方！”

  “洛寧是怎麽失敗的？他就不該那麽冒失，跟白巫師合作沒有好下場！”

  “這個行動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上萬年來有過無數次機會解決封印之火，從沒有一次成功！”

  “是啊，我一直也在懷疑，我們為什麽非要相信那個預言？”

  這是幾個巫師在交談，他們應該也是以精神體的方式進入到這裏，高照能感應到濃烈的血巫師之力，強度遠遠勝過他。

  這些巫師，應該就是“起源”的成員了。

  “起源”就是血巫師的秘密組織，這個組織異常隱秘，隻有血巫師學院的院長有資格加入。而這些院長們加入組織的唯一目的，就是消滅九十七環四家血巫師學院所掌握的“封印之火”。

  所謂的“封印之火”必然是關係到血巫師起源的絕對禁忌，這些血巫師們不敢對外泄露一絲消息。讓其他巫師乃至環流議會知道的話，說不定會危及所有血巫師的生存。

  這個地方也有個名字，就叫“起源之地”，正是這些血巫師聚會的地方。這裏跟深海集會所一樣，可以躲避環流議會的監管。

  至於“封印之火”到底是什麽禁忌，高照並沒有在洛寧的記憶裏找到答案，隻知道那是個預言，一個跟克林弗恩世界很契合的預言。

  “黑暗會到來，鮮血會冷卻，但火不會熄滅。”

  很直白但又很模糊的預言，根本不明白所指為何。

  高照靜靜的“聆聽”著血巫師們往來交織的意念，看起來洛寧的失敗讓這些成員異常沮喪，大半都喪失了信心，進而對他們堅持的“血巫師傳承”產生了懷疑。

  “我決定退出，這個組織帶給我們的是無盡的麻煩！我們分明什麽都不知道，也沒辦法從中獲得任何收益，為什麽非要堅持這樣的傳承？”

  “一個隻屬於血巫師，不會被環流議會監測到的世界，本身就是巨大的利益。”

  “隱秘世界多的是，為什麽大家非要湊在一起？我覺得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個血巫師傳承讓我們沒辦法走通巫師之路。”

  “這點我同意，其他巫師連奇化巫師都有了，我們血巫師到現在連虛化巫師都沒出現。問題在哪裏？就在於這樣的傳承讓我們不能真正獨立，還必須抱團在一起。”

  “你們瘋了嗎？封印之火被解開封印重新燃起的話，在其他巫師眼裏，血巫師就不再是巫師而是巫師的最大敵人！隻有徹底熄滅封印之火，血巫師才能開辟出直通奇化巫師的道路！”

  “先輩的遺言……哈！鬼知道是不是真的！上萬年來傳承了幾十代，早就麵目全非了，誰知道最初是怎麽回事？”

  “問題是九十七環那四家……哦，隻剩三家了，那三家血巫師學院真的解開了封印，點燃了封印之火，那該怎麽辦？”

  “他們本來是封印守護者，該跟封印之火一起殉葬的！”

  “他們並不是起源的成員，除了那個女人從我們這隱隱約約知道一些事情外，並不清楚真正的秘密。就算解開了封印，也不可能點燃真正的火。隱藏在那些世界的火，僅僅隻是火種而已。”

  “萬一點燃了呢？洛寧會變成那個樣子，不就是有所發現嗎？隻有感應到了封印之火，他才會不顧一切的想撲滅，然後給了對方機會。”

  這些人的意念都略去了他們共同清楚的背景信息，讓高照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將這些碎片一塊塊拚接起來，就算了解不到空缺地方的具體細節，整件事情還是有了清晰的輪廓。

  在異度天宇裏，血巫師還真是另類……

  他們似乎原本不是巫師，最初跟巫師還是生死仇敵，後來不知道怎麽走上了巫師之路。

  所謂的“封印之火“，還有”血巫師傳承“，看來就是從巫師之敵到巫師這個轉變過程裏，起到了決定作用的東西，或者力量。

  異度天宇，還真是詭奇莫名，充滿了秘密啊。

  “總之我不想再摻和這些事了，我已經不相信我們血巫師出身不正，我甚至在懷疑血巫師這個類別是黑巫師編造出來的，什麽封印之火、血巫師傳承，甚至這個組織本身，都是一個謊言！”

  “起源印記抹滅不掉，就不是謊言。”

  “誰說抹不掉？嗬嗬，來之前我專門做了次測試，學院印記已經可以動搖起源印記了！”

  “怎麽可能！？”

  “我建議我們都回去試試，如果起源印記可以抹滅的話，就說明血巫師傳承已經在潰散了，我們的束縛也被鬆動了。”

  “真的要抹滅嗎？有些可惜啊，很難找到隻屬於血巫師的秘密集會地。”

  “有什麽可惜的，血巫師也是巫師，絕不接受既定的命運！”

  散發出意念的存在一個個消失，很快就隻剩下最後一個。

  山巔下，一團火燒雲亮了起來，扭曲著變成人影。

  那個不見細節，隻有輪廓的人影眺望烽火台，發出悠長的歎息。

  “我們已經盡力了……”

  那人呢喃道：“現在是該放手了，起源之地，封印之火，就像血巫師的萬年噩夢，也該終結了。”

  等這團火燒雲消散，空間裏翻滾的霧氣和搖曳的火光也凝固住，整個空間似乎都凍結住，隻有烽火台頂端還在微微蕩漾著。

  高照也陷入到沉思中，信息量真是大啊，卻模模糊糊的，收獲不多。

  學院印記沒有給出任何提示，這也正常，學院印記應該是調用環流議會的“數據庫”，這個刻意屏蔽了環流議會探測的小世界，或者就是塊世界碎片，在數據庫裏根本不存在。

  現在他隻知道一件事，灰燼裏藏著的熱度正在冷卻，他被排斥出去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再過若幹時間，等灰燼完全冷卻，這個地方就完全沉入虛空之中，他再也進不來了。

  由此又有了一個推論，剛才某個血巫師說得對，九十七環四家巫師學院都有的封存世界，也就是克林弗恩世界裏，封存的就是封印之火。而他雖然點燃了克林弗恩初火，但這個初火僅僅隻是火種，並不是封印之火本身。

  “隻屬於血巫師的地方，跟深海集會所一樣，如果能變成我的……不，我們的，那該多好。”

  高照很自然的湧起這個念頭，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可一個脫離了環流議會掌握的世界，存在著無限的可能性。

  高照眨眨眼睛，那種在火霧中沉浮，又在灰燼中滲透的恍惚感消散，他的意識回到了學院塔的臥室裏，仿佛做了場抽象流的怪夢。

  來到院長大廳，高照招來老豆芽，這個時候他都不敢給予老豆芽完全的信仰，隻是模糊的問到血巫師的起源。

  “我們就是血巫師的起源，不……”

  老豆芽有力的揮舞著樹枝，話語裏充盈著“祖上是多麽闊綽”的自豪：“我們紅星是最古老的血巫師學院，九十七環是最古老的環，事情不就是明擺著的嗎？”

  樹枝又卷了起來，語氣變得遲疑：“至於血巫師跟其他巫師的差別，我記得以前跟院長討論過啊。院長您是有了什麽發現，產生了新的疑問嗎？”

  高照決定冒險：“那你知不知道封印……“

  話沒說完，腦子忽然一陣震蕩，左手的掌心也像是伸進了熔爐裏燒灼似的。

  一股強大而怪異的力量正在阻止他說出“封印之火“這個詞，跟深海集會所的禁製一模一樣。

  差別倒是有的，深海集會所的禁製完全沒有這麽激烈的反應，說明封印之火的禁製之力遠不如深海集會所強大。

  “院長，您怎麽了？”

  果然，老豆芽感應到了異常。

  高照齜牙咧嘴的擺手，老豆芽卻已明白了：“禁製之力，院長您果然接觸到了。”

  它悠悠的道：“異度天宇裏有很多隱秘，不少隱秘都有強大的力量保護。我雖然不清楚細節，但知道以前的院長都有。”

  “如果是跟血巫師的起源有關，我知道有個人……不，有個存在，它知道得更多。”

  高照一喜：“誰？”

  老豆芽說：“血陽的守護者，大家都叫它老方塊。它的歲數比我還大，應該記得更早的事情。”

  血巫師學院的守護者，名字都是這麽隨意麽？

  高照歎氣，現在可不是好時候，斯泰爾還控製著血陽，那家夥被自己以虐殺的方式踢出了加拉迪亞世界，見到他必然是滿眼血紅。

  這麽看起來，隻能盡快搞定加拉迪亞的事情，再幫奧麗維拉擺平她那的麻煩，然後集兩家血巫師之力，帶著灰鐵和夜光打回血陽了。

  回到布瑪城，已經是加拉迪亞時間的兩天後，瑪哈都回到了布瑪城，正在緊張籌備布瑪城的登基儀式。

  “沒有收獲嗎？也沒什麽，咱們還是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吧。”

  高照沒有透露他獲得的消息，妮維雅也不在意。

  梅瑞蒂亞倒是有意見：“還真的存在著比這個世界，比我的湮滅領域更高的地方啊。”

  破曉者微微閃爍，將生命與活力女神的意念推進高照心靈裏，讓他暗抽一口涼氣。

  “你進了傳送門後，破曉者跟我的關聯就中斷了，非常徹底的中斷，這是不可思議的。”

  “這說明你去的地方，力量層級比這個世界，甚至比我的湮滅領域還高。”

  梅瑞蒂亞歎道：“諾克圖娜爾告訴我的事情果然沒錯，你們這些異人，的確來自比這個世界更……高級的地方，或許就是所謂的天堂。”

  看來諾克圖娜爾也在奧麗維拉身上做過試驗了，加拉迪亞的魔神果然不是np，而是自主意誌的強大生靈。

  梅瑞蒂亞憧憬的說：“希望我能有機會跟著你去看看，世界之外是什麽樣子，真是讓我好奇。”

  你直接去就是瑪拉一樣的下場，你的力量會在那裏被剝離，然後任人擺布，甚至是切塊論斤賣。

  高照又有些差異，這個語氣有些不對呢。

  他問：“希望肯定是有的，不要這麽悲觀嘛。”

  梅瑞蒂亞的意念變得凝重：“諾克圖娜爾告訴我，奧杜因的力量正在接近，我們正麵臨的危險，比之前的凡人決戰要險惡得多。”

  高照呆了呆，眼瞳緊縮。

  尤琳的應對還真是快，層麵也真是高啊。